作者:朱晓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8
|本章字节:9852字
第七章绣花铁镣
若非水晶球在千钧一发之际提前预警,我们肯定要全军覆没。
在这救命的一秒钟里,我出刀并护住要害,阿诚虽来不及转身,也错开半步甩出一把飞刀。
“嘭”,我挡在胸前的手臂被一股雄沛的力量狠狠一撞,后劲如潮水般汹涌冲击到心脏,差点让我闭过气去。阿诚反应很快,甩出飞刀后随即操起白玉盘旁边的小香炉砸过去,同时扭身回转,双手握刀直冲过去。千手怪物或许已被我藏刀所伤,竟然不敢与阿诚交锋,轻烟般逸出小门,又在地上留下两条血手臂。
这鬼东西虽战斗力不强,又不耐打击,但来去飘忽不定,又有数不清的手臂,像牛皮糖一样始终粘在身后,让人非常讨厌。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那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稍稍一个闪失便会带来灭顶之灾。
阿诚出神地看着水晶球,喃喃道:“我说得不错吧,它真能看到未来,正如四川蚕洞里的水幕墙,没准水晶球是它的升级版。”
“颜色变了!”我轻呼道。
水晶球颜色由黑转红,整个球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火焰,在迷离斑斓的红色中,有个人只穿了背心,反缚双手,被两根绳索吊着上下升降,在熊熊烈火中炙烤,他的头发、眉毛都已烧脱,全身抽搐痉挛不止,显得极度痛苦。
“郭项龙!”我失声道,“是郭项龙!”
阿诚扑上前细细查看,道:“老天,真是他!”
郭项龙从石阶进入石殿后便寂然无踪,也没有丝毫痕迹证明他的行踪,倘若水晶球显示得没错,他很可能误中机关,或落到潜伏在堡内的敌人之手,正遭受惨无人道的刑罚。
然而水晶球似乎不愿意泄露更多,画面陡然中止,转为插播广告——球面展现出千变万化的线状体,忽儿正方体,忽儿圆形,忽儿柱状体,看得人头昏眼花。我们除了知道郭项龙遭遇不测,没能获得丝毫有价值的信息,比如他的大致方位,火焰是人为操控还是自然而成,郭项龙因何被烈火炙烤,为什么不索性将他扔进火里烧死?
“必须先救小郭,”阿诚决然说,“唐伯虎字画、红木家具,那些身外之物可以暂时不管,我们四个人一起进来的,还必须四个人出去!”
我说:“再等会儿,也许水晶球会再给点儿提示。”
安静下来后才有闲暇打量室内陈列:香案上有白玉盘、被阿诚扔掉的小香炉、玉拂尘,以及一株两尺来高的红珊瑚,珊瑚明显经过人工雕琢,远远看去像亭亭玉立的少女。香案对面是张梳妆台,上面嵌着一面铜镜,台面上散落了些发油盒、眉笔、发簪之类的东西,抽屉里有张未完工的剪纸,乍一看好像是山水画,有山水、船、人、房屋等等。阿诚将剪纸夹起来收好,说等蓝真真没事时研究研究。梳妆台内侧有双绣花鞋,用红线绣着双蝶恋花。
阿诚笑道:“蝶恋花,这是少女思春的表现,难道负责管理储藏区和看守囚犯的是位小姑娘?”
我说:“女孩子有耐性,心又细,适合记账、点数,管理各类储藏物品的进进出出,至于囚犯,可能是惩罚性质的劳役,是古堡对犯有过错者的惩罚,不具有危险性。”
说话间阿诚蹲下身捡起绣花鞋,嘴里念念有词:“这叫平针绣法,多见于山西、内蒙一带,是将选好的图案草稿勾画于鞋垫上,然后用平针直接绣制,针脚排列整齐均匀、不露底布……咦,鞋子好像重了一点,难道不是千层布缝衲?”他边说边将左手伸进去摸索,不料绣花鞋“格达”一响,鞋帮两侧骤然收紧,竟将他的手紧紧箍住。阿诚脸色大变,右手用力拉扯,“嘶”,撕破鞋面绸布,露出一副锃亮精巧的铁镣!
我原本带着笑看热闹,见势头不对压住他左手,握着铁镣往外拉,才使了点劲阿诚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仔细一看铁镣卡口处的倒刺已经深深陷入肉中。
“你不是擅长解锁吗?”我问。
他颓然道:“这种铁镣叫鸳鸯连环锁,锁眼一大一小,须得左右手同时铐上后重叠才形成真正的锁眼,可我两只手都被铐,怎么开锁?”
我眼珠一转:“把另一只铐在我右手上,再让你解锁不就行了?”
“唉,鸳鸯连环锁的精妙之处就在于锁眼能依据手的大小而变化,同一个人的双手被铐,由于手模完全一样,大小锁眼自然吻合,倘若不同人的手,形状、结构、大小难免有差异,大小锁眼就不能吻合,”阿诚叹道,“因此只有一个死办法,等找到钢锉后慢慢锉,把一圈倒刺磨掉就行了。”
我瞠目结舌,不由折服于古人的奇思妙想,当下将另一只绣花鞋揣到怀里,等日后向行家请教。阿诚在石室里踱了几圈,又站在水晶球前看了会儿,若有所思道:“奇怪,一个年纪轻轻尚未出阁的女孩子,居然绣了双暗藏铁镣的绣花鞋,她准备送给谁?其中又包含着什么阴谋?”
我细细审视鞋子四边花纹,突然发现鞋跟边沿有一道蓝线绣的小字:赠予晓倩。脑中灵光一闪,先前被毁的宣纸残片上也有晓倩,可见这个女孩在古堡,不,在古堡覆灭事件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会不会与水晶球有某种联系?
阿诚同意我的观点,补充道:“晓倩是这间石室的主人,由于她在古堡内部地位的特殊性,或者具备某种特殊技能,对立面为了达到打击她的目的,精心制作这双绣花鞋相赠,然而不知晓倩心怀警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始终没穿,一直搁在这里。”
“可能是突然而至的怪病使得古堡内部暂时抛弃成见和内耗,作为重要人物,晓倩理所当然冲锋在第一线,根本没有时间穿绣花鞋臭美,”我叹道,“历史经验表明,越封闭守旧的小圈子,内部争权夺利越激烈,因此短短一部欧洲古代史,实质上就是古堡世家的斗争史,当他们觉醒过来后便冲出古堡,通过浩瀚的蓝色海洋征服世界。”
阿诚苦着脸一个劲地琢磨绣花鞋,显然对欧洲史不感兴趣,颓然道:“还好,不影响行动,走,出去找出口。”
我们两个人又站到水晶球前,出神地盯着它看了良久,阿诚探询道:“把它带走?”
我说:“如此珍贵稀罕的东西,晓倩敢将它堂而皇之放在香案上,想必有其奇特之处,我还是刚才的观点,敬而远之。”
阿诚天生有股不服输的犟脾气,听我一说反倒打定主意:“晓飞,你就这点不好,遇事畏首畏尾,没有成大事的气魄,奇特怕什么?闪开,让我来冒冒险!”
他不待我阻止,径自挽起袖子大步上前抄着水晶球的底双手一捧,几乎在同时,球面“呼”地腾起鲜红色火焰喷到他胸前,阿诚慌忙拍打,反使火苗越烧越大,瞬间遍布整个胸腹。我一咬牙冲上去紧紧抱着他,伴随钻心的疼痛在地上来来回回打了几十个滚,方才把火扑灭,爬起来一看,两人胸前均烧了个大洞,阿诚右胸有巴掌大的烧伤。他惊惶未定,一声不吭躲到梳妆台边敷药。
水晶球喷发火焰后迅速由红转蓝,球面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接着慢慢浮现出一个修长婀娜的身影,她背对着我们,长发及腰,紫色长裙拖曳至脚踝,双手放在胸前好像捧着什么,过了会儿她的手臂开始往上升,越升越高,当双手超过头顶时我们终于看清捧着的东西:水晶球!
如果没猜错,她就是能控制水晶球的——晓倩!
从三星堆、金沙挖掘的资料可以看出,古蜀王国的国家权力并不统一,统治阶层分为神权和王权两部分,神权阶层主持祭祀仪式,负责占卜吉凶,充当人与神灵的联系者与媒介,控制民众精神;王权阶层则负责狩猎、战斗和劳作,奴役民众的身体。神权和王权相互利用、相互牵制,共同蒙蔽和控制广大民众,彼此之间刻意保持微妙的平衡。
然而对权力的渴望注定会使他们爆发冲突,乃至于走向公开决裂,我们在蚕洞壁画中就发现蚕丛为首的王权力量对神权的蔑视。随着领土扩张和频频对外征战,王权力量逐渐占据了上风,此消彼长的结果是神权力量慢慢走下神坛,淡出统治阶层,但作为必不可少的精神主导者,他们依然保留一定的身份和特权,事实上这些巫师也多少有几手能压得住台面,足以让民众产生崇拜、恐惧、敬畏的心理。
晓倩会不会是硕果仅存的神权余脉呢?她具有驾驭水晶球的灵力,又在古堡处于超然而重要的地位,与欧洲神秘莫测的女巫婆十分相似,也吻合代表神权的巫师身份。至于她为何出现在吴琪家族,一定有着非常曲折复杂的故事。
有阿诚的教训,我不敢碰水晶球,扶起他匆匆离开。我扶起铁栅栏倚在墙边作为脚手架,攀到上面在屋顶寻找翻板间隙,不看不知道,这才发现石头之间衔接得相当紧凑,真如人们形容金字塔那样,缝隙之间连刀片都插不进,两人一寸一寸搜索了两个来回,一无所获。
阿诚坐在甬道休息,见我失望的模样安慰道:“别着急,成功往往在不经意之间。”
“但我们不能总依靠运气。”我说。
“扑通”,囚室东南角突然裂开道豁口,里面落下一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我赶紧跑过去扶起他,拿手电筒一照,失声道:
“小郭!”
他四下扫了一眼,见阿诚手上戴着绣花鞋,胸口裸露了一大块,奇形怪状的模样,诧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真真呢?”
“她……”
才说了一个字,“扑通”,囚室西南角又落下个黑影,我们以为是蓝真真,“呼啦”全围上去,手电光圈一闪,落在黑影身上——
藏獒!
一只体形巨大,眼中闪烁着残忍疯狂的纯种藏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