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铜姹莲叶

作者:朱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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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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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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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396字

第十六章铜姹莲叶


打不过,跑不了,岸边还有恶魂煞瓶候着,真让我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此时甚至生出自暴自弃的念头:死就死,把一切都了结了,免得活在世上受罪。


中年人在一点点缩短距离,手指堪堪触及我脚掌……


“潜水!”


远处传来阿诚一声断喝,我顿时回过神,二话不说扎入水中——很久以前我们盐城郊区有个习俗,从水路送葬时每隔一段路必须往河里扔铜板,久而久之郊区护城河底的铜板为数可观,一直成为孩子们觊觎的目标。到我和阿诚打主意时打捞难度已非常之大,稍微平坦一点的河床、岩石上都被搜刮一空,逼迫我们不得不尽可能憋更长时间的气,以便在洼地里、水草间寻觅,所以两人泳技没什么长进,倒练出一身憋气功夫。


反正走投无路,不如跟对手在水里泡着,看谁耗得过谁。


潜到四五米深,水温热得有些发烫,刚想改为平移,身后暗流涌动,中年人尾随而来。我咬咬牙又向下两米,水温已高到无法忍受的程度,眼角瞥见右上方黑影一闪快速浮上去,便横移三四米远慢慢上升。升至半途中年人凌空而降,一把揪住我后背衣服,我自然不甘就范,拼命挣扎。他身手虽高,水性也不错,但水下憋气的能耐不及我,磨了片刻便有些乏力,松开手想到水面透气。我哪里肯罢休,双脚紧紧盘住他腰际,双臂与他纠缠到一处。中年人意识到不妙,左手坚守要害,右手卡住我的脖子往水下按。


这家伙手劲奇大,如钢钳般卡得我喉口发甜,眼前一团漆黑,情急之下双腿不管目标地拼命狂踢,中年人被踢得脸上肌肉不住颤抖,就是不松手。两人翻腾着搅了几个回合,突然碰到一根坚硬冰凉的东西,我用力握着它想作为武器,未料它仿佛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偷眼看时原来是根圆形铜管,一直延伸到池塘深处,弄不清它的具体长度。我顺势单脚勾住铜管,脖子在上面一蹭一转,挣脱中年人的控制,他不能久战,在铜管上连踹十多脚,借助弹力浮出水面。我担心出水后被制,强忍不适又潜了半圈才升上去。


水面上中年人又与阿诚战成一团,阿诚刚才歇了会儿,劲头正足,而中年人刚才与我在水下一番苦斗后耗神不小,略显疲惫之态,拼斗时守多攻少。我瞅准空当从侧面扑过去,想一鼓作气将他活擒下来。未料刚靠上前,那厮陡然像换了个人,眼中暴射精光连连抢攻——原来他使的诱兵之计,好将我们俩一网打尽。


阿诚骂道:“笨蛋,比猪还笨!我豁出命来打就是要让你活下去,你倒好,硬贴上来送死。”


我强忍感动尤自嘴硬:“老子就是不想活,你管得着吗?”


“他娘的气死……”


阿诚正骂得起劲,被一拳打在脸颊,他反应奇快,低头死死咬住中年人手背,中年人吃痛之下未免有些手忙脚乱,虽奋力将阿诚推开,却被我觑个破绽一把抱住腰际向下拖,他猝不及防“咕噜噜”喝了几口水,阿诚趁机突破防线搂住中年人脖子。中年人双拳连击,刹那间我们不知挨了多少拳,已不单单用“剧痛”能形容,感觉胸口以下部位在烈火中炙烤一般撕心裂肺。可贴身肉搏是对付中年人的最佳战术,一旦放手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们非但不松劲,反而越搂越紧,三个人在水里抱成一团。


“疯子,两个全是疯子!”中年人终于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


阿诚回敬道:“你才有病,好端端拿着刀杀人。”


“谁叫你们擅闯古堡。”


“我们进来关你屁事!”


“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它。”


“哪儿任命的?你拿证明出来!组织部还是人事局,政府公务员还是事业编制,隶属哪个单位,月工资多少?”


阿诚开始胡搅蛮缠,中年人被问得脸色铁青,脸上失去惯有的微笑。这时水温逐渐升高,起初还以为在水下泡久了体内热量没释放出来,谁知温度越来越高,不一会儿三个人都大汗淋漓,呼呼呼直喘粗气,不过形势所迫,谁也不敢放松,咬紧牙关硬挺着。又过了几分钟水已相当之烫,水面保守温度估计也有六七十度,水下还高出将近十度。


我试探道:“喂,你是打算跟我们同归于尽,还是一块儿到岸边歇会儿?”


中年人咬牙切齿道:“上岸?你们这帮惹祸精激活了恶魂煞瓶,眼下这情景谁弄得住它?”


阿诚一听有门,连忙道:“那也比水煮活人强,我们有三个人呢。”


“呸!谁跟你们一伙。”


话虽如此,语气中已有暂时休战的意思,大家“一、二、三”同时撤手,没命地向岸边游去,恶魂煞瓶见了忙不迭蹦过来,舌头在空中“咝咝”作响。此时水温已升至无法忍受的程度,无法舒展身体继续游行,再想上岸也是凶多吉少,更没了动力,正好身边有片荷叶,双臂搁上去以换取片刻清凉,谁知一碰坚硬逾铁,原来并非真的荷叶,而是青铜打制,表面漆了层绿色,荷叶下有根铜管,比刚才水下那根细些,但也有拳头那么粗。


我当即双臂一撑跃出水面,蹲在铜荷叶上呼呼呼直喘气,全身上下已烫成通红的虾子,特别是个别敏感部位,稍一动就疼得钻心。中年人和阿诚看得明白跟着效仿,忙不迭就近爬上铜荷叶,再看池塘简直像一锅开水,突突突冒着热气,稍远处好像烧开似的,水面沸腾得两尺高。三个人相顾骇然,若再在水里耽搁几分钟,恐怕真成涮人肉了。


阿诚大难不死,态度嚣张起来,叫道:“喂,保安同志,请问尊姓大名?”


中年人低头研究铜荷叶,不理不睬。


“那俩同伙哪去了,是不是见有危险溜之大吉?”阿诚喋喋不休刺激他,“你这位同志保安工作做得可不怎么样,先是擅离职守把人放入古堡,然后听任我们在里面大闹天空,更可笑的是你身为保安,对古堡设置一无所知,害得我们差点成为落汤饺子……”


中年人情绪已调整过来,恢复了招牌式的微笑,淡淡道:“古堡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嘲讽道:“这回你也一样走不脱。”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古堡,虽死无憾。”


“可惜你的死不能换得古堡安全,”阿诚昂然道,“因为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决不后退。”


中年人瞪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有机会,我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阿诚满不在乎:“是吗?你有本事跳过来。”


两人相距不过四米左右,像两只蛤蟆似的蹲在铜荷叶上,虎视眈眈盯着对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我暗暗埋怨阿诚意气用事,这会儿应该设法从中年人嘴里套出点有价值的线索,哪能撕破脸对骂?便清咳一声打算做和事佬。这时池塘深处突然传来隆隆的机括声和齿轮转动声,我们都提心吊胆看着水面,防止水下冒出个什么来。蓦地“格”一声,中年人所在的铜荷叶急速上升,转瞬升了六七米,猝变之下他重心失衡,身体后仰摔出荷叶,就在坠落一瞬间,他脚踝倒勾住荷叶边沿,双手紧紧抓住铜管,再一个“鹞子翻身”跃回原位。


“漂亮!”我和阿诚大声赞道,也同时做好准备。俄顷,我座下铜荷叶率先启动,以火箭般速度升空,而且斜斜冲向中年人,他挂着笑意,手中却亮出藏刀。“唰”,两人在刻不容缓间擦身而过,他挥刀横扫,我右脚踢在他肘部,化解掉必杀一击。我的铜荷叶又升了两米停在最高点,中年人则从下方划了道弧线直奔阿诚,阿诚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刀尖呼啸而至,却没有一点办法,正想硬着头皮跳下水,铜荷叶突然横移,堪堪避开刀锋。


三个人在空中呈完美的等腰三角形,彼此之间的距离完全相等。


中年人喃喃道:“想起来了,铜姹莲花,铜姹莲花!”


“什么?”我茫然问。


他警觉地瞅瞅我,别过脸去。


“保安同志,”阿诚一脸诚恳地说,“瞧这架势,我们俩大概都不可能活着出去了,临死前可否说出古堡真相,让我们死个明白?”


中年人默然看着天边,恍若未闻。


我补充道:“就是阁下倘若无人相助,恐怕也无力回天,不如大家化敌为友,黄泉路上也多个朋友。”


阿诚又道:“我们不是盗贼,到古堡并非想发财,而是对古蜀文明历史有着浓厚兴趣,打算研究古堡两次覆灭的前因后果,在学术方面作一点探索。”


中年人脸色微变,捋了捋头发徐徐道:“二位如果是盗贼,经过几番生死搏杀倒真能交个朋友,然而你们想揭穿古堡秘密公布于世,乃是我们守护者的大忌,非但做不成朋友,即便变成鬼魂也得缠着二位。”


我和阿诚相顾愕然,没想到弄巧成拙,使这家伙态度如此决绝。


阿诚机巧地改变话题,指着岸边道:“你既是守护者,为何制不住恶魂煞瓶?”


“此物具天地戾气与恶煞于一身,修炼数百年后更兼妖性,六个之间心念相通,倘若全部复活,非但古堡要毁于一旦,恐怕危及整个格吉勒的生灵,因此我殚精竭虑将它擒住,连同其他五个藏到长干街,谁知又被你们放出来,哼!”


我眼珠一转,笑道:“虽然将它活擒,但两位同伴也受了伤,所以只剩你孤身行动,对不对?”


中年人冷冷道:“你很聪明,可惜聪明人都不得好死。”


阿诚朗笑道:“我们这趟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很好,那你们坐这儿等死吧。”


中年人不再说话,盘膝坐在铜荷叶上闭目养神,池水咕嘟嘟翻滚着热气腾腾,氤氲的水汽弥漫了整个上空,我们好似闷在桑拿房一般,被蒸得汗流浃背,浑身酥软。


“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自动加热,究竟要烧到什么时候。”阿诚自言自语道,我没接话,隐隐猜到其中缘由。刚才与中年人在水下搏斗时有根粗铜管,我用它作掩护挡了他十多脚,可能因此触发机关,引来古堡地下充沛的地热进行加热。


若无人切断机关,这套系统会不会无休止地加热下去呢?要是那样等不到池水烘干,我们早就脱水而死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铜荷叶又开始移动,曝晒加熏蒸使三个人都提不起精神,即使两片叶子相交也懒着动手,面无表情目送对方擦肩而过。这本是和谐共处的大好局面,岂料突然发生了意外:


南面一片铜荷叶移到池边附近时,恶魂煞瓶猛地吐出舌头一卷一搭,身体腾空跃到铜荷叶上,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


这一来局势急转直下,连中年人都露出惊惧的神情——以目前的情况,我们无异于固定靶,只要移动到它舌头射击范围内,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根本就是刀俎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