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晓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9
|本章字节:11406字
第四十四章琊麽七魂
毛毡抬到一半,“叮叮当当”掉下数百根银针,再一抖,落下的银针更多。郭项龙眼睛发亮,大手从上而下一撸到底,道:“正常情况下,银针连虎皮毛毡都穿不透吗?”
“有古怪。”我说。
蓝真真道:“虎皮软而柔韧,不惧刀剑,不过以银针的尖利,又有这么强的弩劲,至少应该扎进去一半,一根都不中不符常理。”
她十指叉在毛毡里来回抚了两遍,又拎在手中晃了晃,皱眉道:“我十多岁时曾在黑市见过真正的虎皮,感觉毛质、重量、成色与它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分别。”
“我在动物园喂过虎,所以……”郭项龙皱着眉头没说下去,无疑他也认可蓝真真的判断。
蓝真真茫然四顾:“难道……裹尸布真埋在大理石下?巫师身怀法术,挖一块石板不成问题,再说未必要硬来,也许地面有比较巧妙的设置。”
“唔——”
这倒符合工程兵出身的郭项龙的胃口,他应了一声眼睛四下搜索,似在寻找可以活动的石板。
我看着虎皮毛毡呆呆出神,就在郭项龙俯身试图揭石板时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虎皮!”
两人不解地看着我。
我将毛毡铺在地上,用藏刀切割边缘皱褶处,蓝真真叫道:“你疯了,这是法老生前用过的遗物,文物价值不可估量。”
“是阿诚重要还是文物重要?”
我边说边沿着割的小口子划开边缘缝隙,用力一掀,夹层里隐隐可见灰褐色的布料,蓝真真一眼瞥见,狂喜道:“裹尸布!裹尸布在里面!”
“等等。”
郭项龙戴上手套,捏住衣角轻轻一抽,原来是块不规则椭圆形、上面布满斑斑点点油污、四周隐隐发黄的亚麻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长不足一米,宽半米左右,下端还有道裂缝,不知干什么用的。
郭项龙失望道:“这就是裹尸布?我们乡下老太太的裹脚布也比它长得多。”
“阿弥陀佛,不得亵渎神灵,”我急忙捂住他的嘴,“阿诚的小命全系在它身上,岂能胡说八道?”
他讪讪一笑,自嘲地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刮。
蓝真真道:“木乃伊身上有两层裹尸布,内层紧紧包裹尸体,防止药料外泄和水气渗入,外层则是象征意义,上面写着法老咒语或各种咒文,包在胸腹部,打个简单的结就行了。一般来说,外层裹尸布都蕴含某种灵力,也有的附有法老诅咒,西方盗墓者进入古墓,第一件事就是解开外层裹尸布,装入灌有野獾尿的皮囊,然后用金丝带扎紧,等出去后埋到古橡树下,最好在周围种一圈野蓬子花,以防止灵力外泄。几百年来关于耶稣裹尸布的下落屡有传闻,究其原因就是其蕴含举世无比的灵力,谁拥有它就能拥有整个世界。”
郭项龙嘴张得老大:“拥有整个世界?未免太……太夸大其词了吧?”
“信则灵,否则说再多也没用,”蓝真真道,“其实耶稣裹尸布是否存在还是个疑问,不像法老裹尸布,明明白白摊在面前,触手可及。”
她这么一说郭项龙倒不敢碰了,道:“对付它也需要什么……尿吗?”
“那倒不必,法老裹尸布属性为木,金克木,因此只需……装入金属匣子内即可,”她一掠室内,“架子上的古玩大都是玉器、陶器,好像没有能装东西的金属容器……”
我眼珠一转:“有了!”快步走到青铜立人面前,捧起银制匣子一抖,将弩括、弹道、机簧等全部倒到地上,郭项龙仔细叠起裹尸布放进去,怪事,大小刚好,好像这个匣子专门为裹尸布打制的似的。
蓝真真抚着银制匣子道:“庥麿密室果然环环相扣,不冒险领略银针齐发,怎能发现裹尸布?换而言之即便一开始就发现虎皮毛毡的秘密,没有容器装也没用,这种设计确实高明之极……快从原路返回,找法老算账去!”
“原路不通,”我说,“浴池洞口是单行道,只能进不能出,要不再等会儿,让我静下心把吴琪的记载看完,没准能得到启示。”
郭项龙飞快地说:“我都看过,没有这方面提示,时间不等人,还是边走边摸索。”
“好,到前面看看。”
蓝真真立即同意,我心头生出一丝疑惑,不由瞥了他一眼,这一瞬间明显感觉他眼中惊鸿般隐过些许不自然,虽然一闪而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暗暗后悔,之前应该提高速度,把丝绢上的内容快速浏览一遍。
出了密室,左边石室存放着“坤灵七窍棺”,右边是条狭窄的甬道,走到尽头又岔出两条路,一条曲折向下,一条地面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磷光。郭项龙说法老宫殿与浴池处于同一水平线,而庥麿密室明显在浴池下方,因此往下走的话会愈行愈远。于是选择磷光甬道,走在上面才发现地面铺着一种叫“鳏荧石”的鹅卵石,这种石头富含磷晶体,能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大约十多米后坡度向上,进入一间圆顶石厅。石厅并不高,四周各有类似罗马柱风格的石柱,柱面雕刻着美女头像,正面墙壁上是一幅浮雕,浮雕上隐约刻了些房屋、人头和河流。
郭项龙对绘画不感兴趣,我和蓝真真则想从中找出点线索,便凑到石壁前观看。
浮雕刻画的线条非常简约,但寥寥数笔即画出精髓,让人浮想联翩。不知不觉间浮雕上的河变成了繁华富贵、如梦如幻的秦淮河,河上明灯万盏、画舫凌波,无数商船往来河上,浆声灯影间构成一幅动人美景。两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飞檐镂窗、雕梁画栋。原本朴实无华的房屋也变成飞檐出甍,四面皆窗的木楼,顶楼东侧有位美人坐在窗边凭栏眺望,双手托腮,眼波流转,神情似喜似嗔,欲迎还拒。
这不是蓝真真吗?
我注视良久,不觉神摇意夺,恍惚间她樱唇微动,好像悄悄叮嘱什么,我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聆听,刚踏出半步,耳边传来一声断喝:
“晓飞!”
我神智一清,赶紧定住身体,扭头看正是郭项龙,脸一红掩饰道:“好画。”
他沉声道:“画是好画,但把蓝真真摄进去了。”
“啊!”
我一看蓝真真果然不在了,大惊失色道:“怎……怎么回事?刚才她还好端端站在我旁边。”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把阿诚放在墙边喂了两口水,突然听到她念叨着‘阿诚、阿诚’,回过头看,她人影一闪就不见了,我赶紧跑过来,又听到你念叨着‘真真、真真’,才出言将你喝下。”
“因为我看到她出现在画里……”
我转身一指,突然和郭项龙双双“啊”了一声,都僵在原地:浮雕中间居然多出个头像,容貌与蓝真真完全一致!
“这,这,他妈的怎么回事?!”从不说脏话的郭项龙破例骂道,“她确实……不单单被摄魂,整个身体都被吸进去了。”
我六神无主地转了两圈,掏出丝绢道:“吴琪提过会吸人的浮雕没有?”
“这个……”郭项龙想了会儿,猛一拍大腿,“对了,琊麽七魂画!他是这样说的,此墙表面看平淡无奇,实质每样东西的方向、大小、色彩都经过精确计算,内蕴藏龙卧虎之势,暗合天道玄机,可伤人七魂,摄人入画……”
“怎么救人?”我打断他的话,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因幻而生,由幻而解,唯一办法是入画追本溯源,里应外合消除危机。”
“入画……”我吃吃问,“怎,怎么入?”
他嘴边泛起一抹微笑:“刚才我若不阻止,你不就进去了吗?”
“可,可既然要进去救她,你又何必阻拦?”我想不出理由反驳,便胡搅蛮缠起来。
“当然不同,”他取过我手中的丝绢翻到后面,指着其中一行说,“喏,吴琪写得很清楚,要想入画后保持清醒并能自由活动,唯一的办法是披上法老裹尸布,其灵力可抵消琊麽七魂画的魔力。”
“裹尸布……”想到它脏兮兮的样子,上面的污渍也很可疑,不知沾的什么东西,我不禁打了退堂鼓,“你身手好,胆大心细,要不辛苦你一趟,我留在外面接应。”
他哈哈大笑:“我确实很想进去看看,那可是难得的人生境遇,可惜根据吴琪记载,对留在外面的人要求很苛刻,我拥有的你已经失去了,但却是必不可少的。”
我半信半疑:“什么拥有、失去,莫非你害怕了?”
他也不申辩,翻到后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给我看,吴琪写道:入画之人须身披法老裹尸布,凝神定心,抱元守一,进去后救回被吸者即可,不能因好奇扯到别处,否则将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守在画外者须是童身……
看到这儿我也忍不住笑了,道:“好缺德的条件,万一进来的人都破了身,就没办法救人?”
“这就是机遇,”他一本正经道,“是蓝真真的运气。”
我一声不吭从银制匣子里取出裹尸布披上,又要了两柄藏刀插在腰间,想了想从他手里取回丝绢,重新面壁而立。
“开始?”他问道。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浮雕。石墙上涂了一层荧光粉,整个画壁有一层淡淡的荧光。柔和朦胧的光线下,蓝真真更透射出醉人的质感,从头到脚,从神态到气质,每一分、每一寸都透着精致与美丽,古人形容“销魂蚀骨”不过如此。
我痴痴看着她,渐渐又忘却了自我,她眼睛绽放出迷人的光彩,脸部表情也鲜活起来,抿抿嘴唇,似乎要与我说话。我向前迈出一步,脸几乎贴近画壁,她笑意更浓,眉目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幽怨,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怜惜不已。她微微侧过脸,似在期待,又似在困惑,吹气如兰地贴过来。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就在一刹那,一双洁白细腻、柔若无骨的手搭在我手腕间,轻轻一拉,在一股奇异而有黏性的力量下我整个身体不由自主腾空而起,火箭般向前疾冲,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迎面而来的凛冽狂风如刀割般刮得我遍体生寒,然而真真那张宜喜宜嗔的笑脸却始终在眼前晃动,使我浑然忘了所遭受的痛苦,飞速冲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飞了多长时间——在这条神秘的隧道里根本没有时间概念,速度慢慢降下来,眼前也愈来愈亮,紧接着骤然一黑,仿佛有人在后面重重推了一把,身体失控似的直往下坠,我想叫喊,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四肢在虚空中徒劳地挣扎几下,“扑通”,落到坚硬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