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万鱼大战

救醒蓝真真后气氛有点微妙，大家围在篝火四周烘烤衣服，一句话也不说。郭项龙坐了会儿拿着藏刀下水，没多久叉回几条淡白色透明小鱼，虽然没盐没油，还有浓浓的鱼腥味，大家还是吃得很香。

这里是座环形山峰，四周高，中间低，湖水正好填充了凹陷的地方，湖面至少高出地面一百米以上——类似于天山上的天池，悬湖大概由此得名。站在岩石向四周鸟瞰，发现峭壁间其实有路可循，只是之前我们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却选择了从地下河潜入。星光下依稀可见排列整齐的生活区，银白亮带似的地下河，古堡的夜晚分外宁静。

悬湖呈不规则的椭圆形，东西长约六百多米，南北有九百多米，水深近二十米，比中小规模的水库大得多。这么大的水域底下寻找一块石头——这可不是当年我们潜水摸铜钱，八天时间远远不够，以我们的体力恐怕坚持不了几天就累趴下了。

“小郭，谈谈你的想法。”阿诚打破沉默道。

郭项龙边在岩石上打磨刀锋边说：“百尸抬石入了古堡，接下来的工作恐怕不能依靠这帮没有智慧和生命的尸体，只能是晓倩，顶多再加两三个帮手，连夜将皲石藏到湖底，假设他们走的线路与我们一样，那么必然有两点，一是藏匿地点不能太偏，要便于打捞；二是藏匿手法别出心裁，防止遭到其他人破坏，我估计应该紧靠着岸边，而且有某种特殊标记。”

“皲石对人体有很强的杀伤力，她怎么能……”蓝真真问。

阿诚道：“晓倩具有灵力，又会巫术，自有应付的办法，她将石头藏到湖底，本意并非提防有人窃取，因为她还想着与吴琪合力挽救古堡，更想不到当天夜里巫师便入堡，主要担心皲石对古堡居民的伤害……明天起我们沿着岸边搜索，最多两天就能找到。”

郭项龙笑了笑道：“不是明天，就从此刻开始，我们三个分区域行动，每两个回合休息十分钟，六个回合后睡两个小时，真真负责烘烤衣服。”

“啊！”我和阿诚抗议道，“这简直是特种兵的训练强度，我们吃不消。”

郭项龙收敛笑容，指着亮晶晶、平静如镜的湖面说：“我有种感觉，悬湖底下有名堂，因此宁可把时间紧在前面。”

说干就干，我们将南区分成三块区域切块承包，各人再将湖岸线划分为若干格，腰间系了绳子，另一端绑在礁石上，开始下水搜寻。郭项龙手巧，将手电筒收集起来捣鼓了一阵，居然凑了三只潜水镜，为我们水下作业大开方便之门。

搜到天色微明，我和阿诚各入水十五六趟，郭项龙则达到二十四趟，并无收获。湖底生态环境比较独特，没有常见的藻类、水草和贝壳，淤泥也不多，鱼类只有那种淡白色透明小鱼，成群结队游着，见了人也不避让，大摇大摆从我们脸上、胸前、胯下经过，很有些绅士风度，亦不知它们靠吃什么为生。

回到篝火边大家简略地交换了一下情况，郭项龙提醒说湖底太过平静反而不是好事，接下来更要抓紧防范。他还说了几种紧急情况下联络逃生的办法，可惜我和阿诚太累了，没听两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感觉有人给我盖了件衣服，还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也许是蓝真真吧，我想，如果是郭项龙的话我宁可跳到湖里淹死。

太阳升到一竿高时我又被叫醒，吃了几条烤鱼，舒展一下筋骨，继续搜寻工作。经过夜里的摸索总结，搜寻速度和效率大为提高，临近中午已完成了一百五十米，照这样下去，保守估计三天就能搜完整个湖岸。

就在我打着如意算盘时，阿诚那边出现了状况。当时我水淋淋爬上岸准备稍作歇息，阿诚突然从不远处冒出来，脸上布满惊惶之色，双臂乱舞了一通又沉下去，我当即将藏刀衔在嘴中，深深一个猛子扎下去，连潜带游向阿诚的位置靠近了七八米。蓦地横移里一股水流打着漩儿急涌而至，险些把我卷进去，我迅速向上浮，不料水下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吸力，任我费多大力气都无法挣脱。闪念间我出了一身冷汗，暗想难道遇见躲在湖底的冤魂？据说淹死的人大都感到自己冤屈，不肯重新投胎，躲在水底等待下一个人代替自己，即所谓替死鬼。

正当僵持不下之际，右侧黑影一闪，郭项龙出现在我眼前，拦腰一转一抬便将我抽离那股吸力，退后几米才发现下方有个深黝黝的黑洞，咦，黑洞怎么会在移动？

没等我想明白，水底暗流汹涌，黑洞迅疾无比地向我们冲过来，这才看清它后面连着小山似的躯体，足有十多米长，两辆载重卡车那么大，全身乌青，两腮各有一块硕大的红斑，红斑周围长满了几米长的胡须。

鱼！这是一条巨型鱼王！

悬湖湖底只有一条暗道与地下河相通，水流只能进不能出，这条鱼王何时进来，又经历了多少年才长成如此规模，这么大块头靠什么为生？一连串的问题从我脑海中掠过，而郭项龙的反应比我的念头更快，拎起我衣领急速上浮，转瞬闪到鱼王侧面，成心欺它个头庞大，不容易拐弯。

果然，鱼王横移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我和郭项龙趁机浮到湖面透了口气，急急向岸边游去。不过几秒钟工夫，那股凌厉无比的吸力再度出现，我们不得不潜入水中并改变游行方向，游向与它身体成直角的区域。

一前一后游了一百多米，眼看已超过湖心位置，深入到从未探测过的湖面，鱼王速度微降，似乎在犹豫追不追。我们当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加快速度一路潜游，逐渐拉开与鱼王的差距。又游了几十米，前面突然一黑，好像到了岸边，怎么回事？这会儿我们应该在湖中心偏北位置，离最近的湖岸线也有三百多米。

再靠前一看，两人都傻了眼：从湖面到湖底，密密麻麻排列着成千上万条大鱼——均一米多长，身子窄如长箭，鱼头像三角形箭头，浅蓝色鱼鳞，碧绿的双眼在水中格外诡异。所有箭鱼都飘在水中，方向朝着我们，仿佛古代持弓待发的箭阵，只等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哗啦”，两人水淋淋浮出水面，我匆匆问：“惹麻烦了，怎么办？要不你先施展水上飘功夫逃生。”

郭项龙皱眉瞪了我一眼，显然不熟悉“水上飘”是什么功夫，抹了把脸道：“阵容太强大了，我看未必冲我们……再看看。”

潜入水中，却见鱼王也停止追击，悬在水中一动不动，气氛紧张到极点。

郭项龙做了个手势，两人以缓慢的速度向东岸移动，虽然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它们的攻击范围，总比夹在中间做三明治好。鱼王见我们试图逃跑，蠢蠢欲动，但对面万箭阵也泛起阵阵涟漪，显然在暗示对方，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鱼王真被吓住了，按兵不动。

没多久我们离岸只剩下四五十米，换在平时不过数分钟的事儿，未料场面形势陡变！

鱼王不知犯什么邪，身体大幅度摇晃两下，掀起阵阵波涛，万箭阵瞬时启动，箭鱼如一枝枝利箭射向鱼王。鱼王并不惊慌，大嘴一张一合便吞下数百条箭鱼，然而箭鱼依然一波波向前推进，尤其从两侧进攻的直接撞到它身体上，尖利的鱼头深深刺进去，立即腾起大股大股的血雾。鱼王吃痛，身体扭得更厉害，所向披靡的大嘴横扫千军，吞下无数箭鱼，但也有漏网之鱼避开嘴巴刺到它脸上、腮上，疼得鱼王急剧颤抖。

我和郭项龙见状想趁乱逃跑，谁知身体一动就有几十支利箭射过来，除了尖锐坚硬的鱼头，倒竖起来的鱼鳞是杀伤力很强的武器，不多时两人脸上、身上、手臂便多了十几道血痕，无奈之下只得滞在原处不动，倒也相安无事。

岸上的蓝真真听到动静，又见湖面大片血花，连忙跑过来查看，大声呼唤我们的名字，郭项龙连连摇臂，示意她不能下来。

水下万鱼会战已至白热化，鱼王身上刺了数以百计的箭鱼，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大刺猬，但它雄风不减，依然在箭阵里猛打猛冲，吞了一茬又一茬箭鱼。箭鱼也后劲十足，万箭阵丝毫不见松懈，还是黑压压一片，还是义无反顾展开冲击。整个区域全是鲜红的血水，使水下能见度越来越差。

连番潜游、逃亡，我体力严重透支，手脚渐渐乏了力，身体也把握不住平衡。郭项龙单手托在我身下，喝道：“再坚持会儿！”

蓝真真在岸边问道：“阿诚呢？阿诚哪去了？”

我们都没有回答，同时潜入水中。

鱼王在混战中冲到万箭阵前，大嘴几乎来不及张合，听任箭鱼射入嘴中，它的双鳍和尾巴开始发挥威力，不停地摆动、甩挞，打死大批箭鱼。此时郭项龙突然做了个大胆的举动，闪电般游到鱼王身下，挥动藏刀在它腹部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负痛之下鱼王在湖里来回翻滚，掀起的巨浪使我难以控制平衡，连喝几口水，神智变得模糊起来，只觉得肩窝一紧，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挟着我游向岸边，然后被平放在岩石上，胸腹间被狠狠一击，“哇”，吐出一大口水，这才清醒过来。

湖面急剧波动后渐渐平息，泛起的血水逐渐被稀释以至于无痕，恢复到原先碧绿的水色，唯有湖面浮起的一大片死鱼证明刚才的激战。

蓝真真还在追问：“阿诚呢，你们看到他没有？”

郭项龙看着湖面，嘴角抿成坚硬的直线，沉默良久缓缓道：“他……被鲻鱼吞进肚里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

蓝真真当即泪流满面，几乎瘫倒在地：“你，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所见，当时我们俩离得很近，潜游到湖底时他突然向上浮，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后面，他浮出水面后大概想逃，黑影却张开大嘴将他硬生生吞了下去，然后晓飞也游过来……”郭项龙平静地说，“我在部队执行任务时曾遇见过这种鱼，学名叫鲻鱼，民间俗称大肚子鱼，是一种稀有的上古鱼类，生活习性类似于鲸，以吞吃小鱼和微生物为生，一般来说体形不超过五米，像这么大的块头从没听说过……”

“我不想听这些，”蓝真真打断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你们如何救阿诚？”

我皱皱眉头。

郭项龙温和地说：“不把情况介绍清楚，怎么商量对策？你有好主意了吗？”

“我，我……”她一跺脚，“我就是着急才问你嘛，按常识，人被鲸吞进去后最长只能存活四十分钟，否则将被它胃中的酸液融化，所以越快越好！”

“这条鲻鱼王体长十二三米，嘴巴直径达两米，皮下脂肪估计厚达一米，藏刀只能给它留点小伤，无法造成致命打击，”郭项龙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即使我和晓飞下水，能杀掉它的概率只有1%，而被它吞下的概率是99%。真真，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蓝真真被问得瞠目结舌，讷讷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