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晓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8
|本章字节:10918字
第十七章人骨教堂
铜荷叶继续移动,中年人首先面临考验,由高而低俯冲下去,很快靠到恶魂煞瓶三米之内,“嗖”,舌头急射,中年人一个急翻,两腿盘住铜荷叶下沿铜管,身体悬空距水面不过两三厘米,舌头射了个空,尤在铜荷叶上扫了一圈才收回去。我和阿诚看得心惊肉跳,暗忖凭我们的身手万万做不到,难道只有选择高台跳水?
中年人躲过一劫明显松了口气,抄着手意态闲暇,准备看我们的好戏。铜荷叶移动路线十分怪异,我和阿诚一个上升,一个下降,慢慢移了两米左右陡然刹住,中年人的铜荷叶冷不丁“呼”地横移,再次与恶魂煞瓶正面相对。他显然措手不及,摇晃数下差点摔下去,好容易平衡住身体却又冲到它面前,两者相距不超过一米!
唉!
我和阿诚同时叹了口气,虽然他是我们的敌人,但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死于恶魂煞瓶舌头之下,毕竟有些不忍,因为他的下场就是我们的下场。
“嗖”,恶魂煞瓶再度出击,舌头瞬间洞穿他右胸,回卷了一大块血淋淋的东西,中年人晃了两晃,软绵绵倒在荷叶上。它将血肉卷入嘴里发出咀嚼声,好像很享受的样子,然后眼中神芒毕露,蹦跳更加有力。
阿诚面色惨然道:“一块儿跳下去吧,我宁可淹死烫死也不想死得这么恶心。”
我怔了半晌:“好,我数一二三一起跳,毕竟留个全尸。”
“晓飞,临死前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不该打真真的主意,朋友妻不可欺,怎么着也不能因为女人伤了兄弟感情。”
“不,这件事过错在我,其实我……”
我哽咽着想把那次酒后失礼的事说出来,又担心时间来不及,故而稍稍停顿一下,这时铜荷叶第三次移动,恶魂煞瓶移到池塘中间,又与载着中年人尸体的铜荷叶交错而过,与此同时我和阿诚的铜荷叶骤然加速,带着风声向它冲过去。
“一、二……”
我和阿诚同时立起身子准备跳,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情况突变——
原以为已没命的中年人猛地跃起,一脚踹在恶魂煞瓶下身,它尖叫一声,划了道弧线坠入池中,在滚烫的池水里扑腾数下就不见了踪影。
他胸口的洞赫然在目,只是与上回少年一样无一滴血渍,看上去妖异而诡秘。
“所谓苦肉计不过如此吧?”中年人平静地说。
阿诚张大嘴半天合不拢,期期艾艾道:“你……你不是正常人。”
“我说过自己正常吗?”
阿诚想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急得连连抓头,我接上去道:“你是否是巫师的后代,或者你就是巫师?”
也许我问得太突兀,他非常震惊地晃动一下,仰头看着天空,久久才答道:“你们知道得太多了,很抱歉,我必须杀掉你们。”
阿诚笑道:“你一直没打算放过我们,现在不过多了条借口而已……巫师、晓倩、吴琪是古堡覆灭前的三个主角,不管他们之间的斗争多么凶险恶毒,终究是一段历史,阁下何必如此紧张?”
“既然是历史,让它永远湮没于尘世好了,你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民众有权知道真相。”
中年人双手负在背后,幽幽道:“当年吴琪入堡就是为了探究真相,但他查清真相后选择自闭于堡……有时真相对民众是一种负担,一种折磨,难得糊涂才能幸福地活下去。”
我道:“你住在山里太久,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如今被揭开的历史真相已经太多太多,大家早就有了足够的心理承受力,再多一桩又有何妨?抛开那些陈旧的腐朽思想吧,少了你地球照样转。”
“就冲你这种想法,死了也活该!”中年人冷然道。
铜荷叶开始第四次移动,他双手掣刀,面蕴杀气,一步步逼过来,我和阿诚也打起精神全力以赴,准备与他展开决战。
池水不知何时停止了沸腾,山风吹过,笼罩在上空的水汽散掉大半,露出宫殿后面层层叠叠的石墙。原来十多片铜荷叶错落分布在不同高度,落差将近十米,此时均下降到移动前的位置,仅高出水面几厘米,然后向岸边慢慢靠拢,轻轻贴到池边。
我们又惊又喜跳上岸就跑,中年人从另一侧登岸后穷追不舍,胸口犹带着血洞,能从前心看到后心,简直恐怖之极。他已下定决心取我们的性命,绝对要死缠烂打到底,因此身体虽疲惫到极点,还强撑着跌跌撞撞奔跑,中年人经历连番大战也至强弩之末,跟我们一样全凭一股意志,就看谁坚持到最后。
他上岸地点靠近石阶,正好堵住退往长干街的路,我们只得沿着宫殿右侧石径往里跑。过了宫殿后面的照影壁,两边石墙高达七八米,有种沉重的压迫感,地面全铺着大颗鹅卵石,踩在上面又滑溜又硌脚很不舒服。越往里跑路面越窄,起初能四五个人并行,一百多米后两人并肩都觉得挤,头顶光线也渐渐暗淡下来,好像置于某个建筑物阴影之下。
“老天保佑,别让我们遇到死路。”阿诚气喘吁吁道。
我倒无所谓:“要是老天想让我们死,刚才在池塘里死好几回了。”
“那也未必,说不定先狠狠折磨我们,让人感觉生不如死,然后乖乖地从容自杀。”
“乌鸦嘴!”我骂道。
石径拐了个弯,路面又宽敞起来,几分钟后眼前出现一个古铜色建筑,东西长约六十多米,呈凸字形结构,顶部突出十多个尖顶,上面布满浮雕和装饰,正门分檐部、飞拱和饰面三层,飞拱采取一式的圆弧形线条,饰面上则是各种重叠的三角形和椭圆。大门两侧是十多米高的倚柱和扁壁柱,立面上有几对大涡卷,显得高贵而洋气。
“教堂!”我和阿诚齐声惊呼。
如果没记错,它几乎是世界十大教堂之一的圣阿波利拉教堂的翻版,然而那个教堂兴建于十五世纪末期,十六世纪中期才正式完工,理论上讲固然有图纸流入中国,吴琪得到后在古堡修建的可能,可事实上建造教堂的难度远远高于中国式宫殿,人力、物力、财力耗费惊人,因此欧洲教堂动辄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修成,难怪有历史学家调侃说为什么拿破仑统治时期很少新建教堂,原因是他把钱挪用过去打仗了。就算吴琪耗尽家财,又得到鱼伯后人遗留的财富,凭区区几百人想把这么大的教堂建起来不啻于天方夜谭——单教堂外墙的大理石采集、砌整、打磨工作就需要一个庞大的采石场流水线,没有五六百名劳役根本满足不了工程需要。
然而若说是鱼伯后人的杰作更加荒诞,且不说一个小诸侯国亡国之君的后代有无这等气魄与胆略,也不论当时的工程、数学、建筑能否达到这个水平,就是如此大规模的石材运输也会惊动附近大小诸侯,派兵横扫剓山古堡——剓山一带全是坚硬的花岗石和青石,大理石需到外省调运。这个教堂所用大理石纹理清晰、底色均匀、白中隐含淡黄色花纹,应该是四川宝兴蜀白玉或云南大理的苍山白。可以想象在交通不便的古代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
阿诚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他娘的,照这境况后面再冒个金字塔出来我也不会惊讶了……古蜀文明,真是高深莫测。”
我咂咂嘴:“金字塔又不是古埃及人的专利,大西洋底、玛雅古国都曾发现过,说明人类文明发展不是百花齐放,而是殊途同归,具有共同的起源……”
中年人从后面追过来,我们毫不犹豫从教堂正中大门冲进去,想依靠里面复杂的地形来周旋。他似乎对教堂有些畏惧,距大门十多米就停住,怏怏转了两圈,脚底下越退越远,最后退到石径台阶坐下,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
“咦,他干嘛不继续追?”我奇道。
“年岁不饶人呐,他的体力哪能跟我们小伙子比?别看他强作镇定,肚子里不知怎么个大喘气呢。”
“我觉得他有点怕这个地方,所以不敢进。”
阿诚哈哈大笑:“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在里面舒舒服服睡一觉。”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这家伙就是天塌下来当铺盖的脾气,遇事从不往坏处想,勇往直前,敢闯敢冲,也许蓝真真就喜欢他这种乐观开朗的性格吧。
转身打量教堂内部,两人又齐齐发出惊呼:“人骨!”
眼前仿佛是人骨堆砌的世界,天花板、四壁、门楣、祭台、拱门、吊饰全是由人骨组合拼凑而成,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正中央的祭塔,完全是人体各部分骨骼的组合:三十六根大腿骨为塔身主架,撑着一块块排成圆形的盆骨,下颚骨串成挂帘,塔顶则是一颗呲牙咧嘴的头颅,外形独特,邪恶诡异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华丽。天花板上一串串头骨装饰全都是脸骨朝下,空洞的眼窝,白森森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阿诚吃吃道:“他娘的,这么多骨头要死多少人才凑得齐?”
我说:“关键是这座教堂为什么而建,用人骨装饰有何目的。”
“其实撇开人骨不谈,教堂本身还建造得很有特点,不比当今欧洲那些教堂逊色。”
我也注意到这一点。教堂内部由四排石柱支撑,横翼与中厅交叉处有一排八角形采光亭,呈中间高四周低的格局,花窗和扶壁的位置很高,加上晶莹夺目的大理石,使整个教堂显得明亮通达。
阿诚推推我:“晓飞,在想什么?”
我怅惘地摇摇头:“我是不是大脑有毛病?怎么看来看去总觉得它具有鲜明的文艺复兴晚期特征?”
他哑然失笑:“我们都没有毛病,有毛病的是古堡,堡内的一切都扑朔迷离,充满了玄奥和古怪。”
走过祭塔,教堂正南面是个两米多高的祭台,台面全是一块块头盖骨组成,略带点起伏,一缕阳光刚好从花窗斜照在上面,折射出惨白的银光。祭台中间是六根腿骨撑起的骨架,骨架上端放着一颗小小的头颅——只有普通头颅的一半,说明死者年龄很小,估计不超过六岁。
正当我们迟疑着是否登上祭台时,阿诚突然大叫道:“血,他在流血!”
我抬头一看,刚才还干枯的小头颅眼窝里正流出两行血,血沿着骨架缓缓淌到地面,将头盖骨染得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