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特雷西·基德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0:12
|本章字节:6514字
“这个夏天,我们需要整修一条通往诊所的公路,好让它更适于通行。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哦,德奥,有一家比利时的建筑公司很不错,在布隆迪、卢旺达和刚果都修过公路。’听了这个消息我很兴奋,于是就去找这家公司的代表谈。他们派了一个人看了看路的状况,然后核算出修这条路至少要花费五万美元,这只是把路加宽到适合通行的费用,还不包括把路铺砌好。我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心想不知该怎么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卡扬扎的人们。就在我向他们解释这件事时,一个背上还背着婴儿的妇女说:‘修这条路你一分钱都不用花。因为贫穷,我们身体虚弱,但我们绝对不懒惰!我们要用自己的手修好这条路!’第二天,一百六十六名村民拿着镐头、锄头、砍刀和其他工具来到了路边,其中一个来干活的妇女还背着一个生病的婴儿。我和一个朋友看到这个孩子时,发现他正在不停地流着汗,我就问这个妇女,孩子病得这么厉害,她怎么还来干活。她是这么回答我:‘我已经死了三个孩子了,我知道,不管我是在家待着还是出来干活,这个孩子也活不久了。所以我还是出来和大家一起干点活,出份力。这样等卡扬扎的诊所建好了,别人的孩子就有希望、就有救了。’”
“那条公路足足有六公里长,就是靠着这些村民用砍刀和锄头一米米修好的。恰好在公路修完的那天,那家比利时公司的代表给我打电话再次商量价格的事。你可以想象接到这个电话时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一字字地告诉他:‘非常感谢你能打电话来,但是路已经修好了。’他非常吃惊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谁修的?我们是这个地区唯一一家公路建筑公司!’我回答说:‘现在不是了。’”
在这次募款会上,德奥做了这样的比喻:“卡扬扎就像一粒小小的向日葵种子,只有我的手指尖那么大一点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每个人都知道,向日葵的种子长大后,开出的花比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高、要大。”
他为在场的人作出了设想,这个项目可以继续扩大,可以和卫生部进一步合作,扩展到那些规模更大、但也资金不足的地方的医院,这样,那些穷困的病人便不会再因付不起医药费而被拘禁,而同时卡扬扎的医护人员却不得不睡在储物室的地板上。
2007年11月7日,诊所开张接收病人。这时,诊所有了三间房屋可供使用,并已经有了较为齐全的药品储备。路库莫的那个牧师拒绝让诊所从当地山中引出一条穿过卡扬扎的水管,但是政府推翻了他的抗议。现在,清澈的水流进一个全新建造的五万升的水箱中,水箱里安装了净水器,可以为绝大部分卡扬扎的居民和部分路库莫居民提供安全的饮用水。德奥的一个老朋友,德斯伟·恩塔巴医生——一位非洲裔美国人——辞去了在新泽西州的工作,自愿来到诊所义务做全职医生。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诊所都还要依靠个人捐款维持运营,但等到2008年冬天,诊所起码可以摆脱全部依靠手持电筒照明的日子,保罗·法默邀请非盈利组织——美国的太阳电子照明基金会,到卡扬扎开展项目。该基金会找到一位名叫莱克哈·辛格的人,他不仅捐款为诊所提供临时使用的发电机和所需燃料,还捐款提供了一套十千瓦的太阳能发电系统,待到2009年夏天就可以安装使用了;一家名为索诺声的公司捐助了一台小型多功能成像机所需的大部分费用;旅游搜索引擎kayakcom的创始人保罗·英格利斯为诊所配备了电脑和一套卫星系统,这样卡扬扎就可以使用电脑系统管理医疗记录,并且实现同世界各地进行交流。此外,保罗·法默还在国家和国际卫生当局中为诊所争取到了低价购买设备和药品的资格,其中就包括免费获得用于治疗艾滋病和肺结核的药物。
到2008年夏天,村民健康服务所已经开始为五十七位艾滋病患者进行治疗。诊所配备了一辆救护车、可以容纳十位病人的床位,以及三十三位社区医疗工作人员。诊所开展了疫苗接种项目,这个项目目前依然在不断扩大之中。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驱虫项目以及抑制营养不良项目正在计划当中。现在诊所有六位布隆迪护士,一名布隆迪医生,还有德奥的几位美国医学朋友在工作,诊所为他们盖了一所宿舍,让他们可以睡在床上。诊所平均每天接待四十七位病人,有时甚至多达九十人。据统计,诊所开业的第一年,总共为两万多名病人进行治疗。病人有的是自己徒步走来的,有的是坐在篮子里——当地传统是将篮子用作担架——让别人扛来的。曾有一位生命垂危的病人,被裹在一个袋子里,而袋子被固定在一个平板上,然后再绑在一辆自行车后座上,就这么被送过来。
所有到卡扬扎的病人都会得到医生或护士的免费检查,如果他们自身的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就需要自己掏钱买药。虽然这种情况不多见,但依然有些穿着最光鲜体面的人,甚至那些自己开车来看病的人,却声称自己付不起药费。工作人员一般都会让这些人拿着处方离开,自己到别处买药去。工作人员列出了附近最贫困居民的名单,而且德奥每天早上在聚集在诊所外面的人群中巡视时,也很容易就能分辨哪些病人确实穷困。而且,往往都是那些最贫困的病人坚持要付药费。德奥和医生对这些人都说:“不,不用了,你去买点豆子送来就行。”
有些病人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的,一般都是很多人结伴而来。甚至有些人专程从坦桑尼亚来,或是过了湖从刚果来,一直爬到位于卡扬扎山上的诊所。德奥都会问这些人:“你是怎么听说我们的?”他得到的回答多种多样,但基本都表达了同一个意思:“当你遭遇不幸时,就不管那么多了。”这句话的意思是,当一个人遭遇不幸时,就忘了应该保持沉默,会和别人谈起一些不该说的事情。因为这些病人还要赶很长的路回去,所以他们会被安排在早上优先就诊。妇女委员会参与了这项政策的制定,村里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时,也是由妇女委员会出面解释,安抚村民。
有些人并不是来看病,而是专门来看看诊所的样子。有一次,德奥问来参观诊所的人为什么会来,那人回答:“来看看美国啥样儿。”
这个回答令德奥很高兴,他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美国人了。但是其他的评价更为重要,也更有价值。比如,有一个司机——德奥觉得他以前可能是个胡图族民兵——到诊所工地参观了好几次,最后他找到德奥,说他感到很困惑。在卡扬扎,99%的人是胡图族,他问德奥是不是图西人,德奥告诉他确实是这个样子,司机挠着头走开了。他再来时,主动要求帮忙在工地植树。还有一个年迈的病人告诉德奥,他从1965年开始就和图西人打仗,残杀图西人,他现在满身的伤疤。他对德奥说:“我多希望我这辈子做的,是和你一样有意义的事情。”这位老人在卡扬扎得到了免费的治疗和药品,所以德奥觉得他的话起码有一部分是出自真心的。他还告诉德奥:“如果我可以活的更久些,我别的什么也不干,就在这儿和你们一起工作。”
卡扬扎,似乎有很多人对德奥所做的事情感到吃惊。一个村民说:“我们这里也有许多人出国了,但大部分人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告诉我们该怎么改进我们的生活条件。我们从没见过一个像他那样的文化人,还能在山上爬上爬下,到农民家里和他们聊天。我们干活时,他从不会自己在一边闲着,而是会和我们一起干,这样工程就能更快地完成。我们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学学他。”
有一次,一个妇女找到德奥,低着头嗫嚅着说:“你不认识我,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对自己做的事情很抱歉。”德奥猜想她可能是在坦白内战时她对自己家人做过什么坏事。这些话让德奥很不安,如果有人认为他这是在报复,那他们可能会试图杀了自己。但好在德奥发现卡扬扎是个“中立地带”,在这里,从山上来的图西人和从湖边来的胡图人都可以和平地融合在一起。这个诊所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和解的地方,对德奥也是。德奥希望自己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发生在这里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德奥对这个妇女说,“现在让我们好好建设这个诊所。就让我们放下那些悲剧,若记着它,对谁都不会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