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争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1
|本章字节:4362字
张冲真像他说的那样很少回家。文兰有些担心,说红旗你去县上看看张冲嘛。张红旗说人家不是留话了嘛万一烦我不愿见我呢?文兰说咱说过朝好处理解嘛。张红旗说我说的是万一。
那一段时间,文兰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去文香家等文昭。文昭到县城以后,更像一匹快乐的小公马了,每个星期都回家背吃物拿零花钱。张红旗嘴硬心软,有时候也会跟文兰一起去。文昭给他们的都是好消息:
我哥的学校是封闭式的住校生白天晚上都在学校不让出门。
我哥很用功白天晚上都用功我们兄弟俩星期天才能见一次面有时还不见面他用功呢嘛。
张红旗和文兰有些半信半疑。文昭说不信你们看去嘛我说假话你们撕我的嘴。张红旗说不看了你给他捎二十块钱。
他把钱交给文昭时总要感叹一句:“咱贱啊。”
这时候文兰就会说:“天下父母养儿养女没有不贱的。”
文兰还是有些不放心,让梅梅去学校看过张冲,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好的:
“我看好着哩。学校门卫很严,我一直等到下课才见上的,说了几句话上课时间就到了,就进教室上课去了。”
张冲即使回家,呆的时间也很短。张红旗碰见过几次。
问:咋样?
答:还行。
张红旗想不来“还行”的确切含义,就问梅梅。梅梅说“还行”就是还可以的意思,好着呢的意思,有时是“一般般”的意思,有时是不想详细说笼统一点就说还行。张红旗说我想知道他的还行属于哪一种?梅梅说那就得问他本人。
张红旗没问。张红旗说那就还行吧,平安无事吧。
他们过了一段平安无事的日子。文兰如初了。
但终于变成了惊叫:“哟哟哟哟——”
女人的惊叫拖长点声音带上气声,和的声音很难分辨。
文兰正是这么叫的。
有人说:学校是封闭式的但学校的墙上没电网是可以翻过去的。许多学生半夜翻墙出去在网吧上网打游戏整夜不归。
文兰“哟哟哟哟”叫着说红旗你听你听!
还有:你家张冲好像也打游戏。
文兰“噢”一声要晕了。
还有:抽上烟了。
文兰:“噢!”
还有:戴着一对大耳环,牛鼻圈那么大。
文兰不“哟”不“噢”了,眼睛往上翻着,真晕了。红旗及时扶住了她。
他们急切地等着张冲回家,要证实这些传言。
张冲回来了。
张红旗:听说你半夜出去打游戏?
张冲:谁说的?
张红旗:有没有?
张冲:没有。
张红旗:抽烟呢?
张冲:没有。
张红旗:有人看见了!
张冲:同学硬给的,就抽了一口。
张红旗:你妈的***!耳环呢?
张冲:耳环是啥?
张红旗:你狗日的还装!
文兰说你让我看看你的耳朵。张冲不让看。文兰说非看不行。张冲择身要跑。张红旗把大门关上了,说:
“你不是翻墙吗,有本事你从咱家墙上翻过去。”
张冲不跑了。
文兰看了张冲的一只耳朵就叫起来了:红旗他真打耳洞了!
张冲趔了一下头,把耳朵从文兰的手指头里抽出去了。
张红旗:你咋解释?
张冲:我没戴耳环。
张红旗让文兰搜身。文兰从张冲的裤兜里搜出了两只大耳环。没等文兰叫出声,张红旗一脚就把张冲踏倒了。
张冲要爬起来,张红旗又踏了一脚。还要起来。又踏过去一脚。就这么起来就踏起来就踏,一直踏倒张红旗没有了再踏的气力。
他低估了张冲的抗踏力。
张冲还是爬起来了。
张冲拍拍身上的土,说:“我可以走了么?”
张红旗和文兰都没说话。
张冲说:“你把我踏不成你想要的那种人。”
他们看着张冲拉开了大门。
还有:“我不想坐轿也不想抬轿我自个儿用腿走。”
还有:“你能努力把我变成北京人么?”
还有:“我算看透了我宁愿要好脸色!”
然后就是班主任李勤勤的电话。李勤勤要和张冲的家长当面谈一次。李勤勤说张冲应该留级。李勤勤的态度很诚恳,举了许多例子给张红旗,说考不上即使硬弄到高中跟不上课学生自己也受罪。
然后就是:“本来没打算考现在我改主意了。”
还有:“我没爸没妈是玉皇大帝日下的。”
还有的有许多许多。把这些积攒在一起,张冲他爸张红旗就把自己掉在井里了。张冲他妈文兰一半在井里一半在井上边。她说红旗啊红旗我不想让你呆在井里我还得顾着张冲他不是说他改主意了他要考嘛。
张红旗从“井”里上来过一次。他去县城跟踪过改了主意要考高中的张冲,跟到了文昭的出租屋里。他看见的是一次生日聚餐,有男有女,有烟有啤酒,也有生日蛋糕。他不认为是生日聚餐。他认为是一伙不良少年在鬼混。他扑过去要扇张冲耳光。文昭抱住了他。文昭说哥啊快!张冲从窗户跳出去了。他想扇文昭。文昭说姨父我们在给同学过生日。他把举起的手放下了。他想他没有资格扇别人的孩子。他说好吧你们过吧。
回去后他给文兰说:“他能考上他妈的个***!”文兰说咋了咋了?他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依他的说法就是,他又在“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