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余晖残照(9)

作者: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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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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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7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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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84字

此间军事,贼自三月下旬退出曹、郓之境,幸保山东运河以东各属,而仍蹂躏于曹宋徐泗凤淮诸府,彼剿此窜,倏往忽来。直至五月下旬,张、牛各股始窜至周家口以西,任、赖各股始窜至太和以西。大约夏秋数月,山东、江苏可以高枕无忧,豫皖鄂又必手忙脚乱。


余拟于数日内至宿迁、桃源一带,察看堤墙,即由水路上临淮而至周家口。盛暑而坐小船,是一极苦之事,因陆路多被水淹,雇车又甚不易,不得不改由水程。


余老境日逼,勉强支持一年半载,实不能久当大任矣。因思吾兄弟体气皆不甚健,后辈子侄尤多虚弱,宜于平日请求养生之法,不可于临时乱投药剂。养生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1,二曰惩忿,三曰节欲,四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惩忿,即余篇中所谓养生以少恼怒为本也。眠食有恒及洗脚二事,星冈公行之四十年,余亦学行七年矣。饭后三千步近日试行,自矢永不间断。弟从前劳苦太久,年近五十,愿将此五事立志行之,并劝沅弟与诸子侄行之。


余与沅弟同时封爵开府,门庭可谓极盛,然非可常恃之道。记得己亥正月,星冈公训竹亭公曰:“宽一虽点翰林,我家仍靠作田为业,不可靠他吃饭。”此语最有道理,今亦当守此二语为命脉。望吾弟专在作田上用些工夫,辅之以“书蔬鱼猪、早扫考宝”八字,任凭家中如何贵盛,切莫全改道光初年之规模。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时之官爵,而恃长远之家规;不恃一二人之骤发,而恃大众之维持。我若有福罢官回家,当与弟竭力维持。老亲旧眷贫贱族党不可怠慢,待贫者亦与富者一般,当盛时预作衰时之想,自有深固之基矣。


凯章家事,即照弟信办,一札照收。湘军各营俱不在余左右,故每月仅能送信一次,俟至周家口后即送三次可也。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沅弟在鄂拆阅,均此。


同治五年六月初五日


【注释】


1有恒:不变。此处指有规律。


【译文】


澄弟左右:


五月十八日收到你四月初八的来信,一切尽知。七十侄女搬到县城居住,经常可与娘家人相见,或许可稍稍消除心中的郁闷。乡里谷价越来越低,禾苗豆苗茂盛,还是一派升平气象,十分快慰!


这里的战况,敌人自三月下旬退出曹、郓境内,幸保山东运河以东所属州县,但仍然蹂躏了曹、宋、徐、泗、凤、淮几州府。你这里剿,他那里窜,忽来忽去。直到五月下旬,张、牛各股才窜到周家口以西。任、赖各股才窜到太和以西。大约夏天秋天几个月,山东、江苏可以高枕无忧。河南、皖、鄂,又必会手忙脚乱。我准备在几天内到宿迁、桃源一带视察堤墙。从水路去临淮而到周家口,盛暑坐小船是很苦的差事。因为陆路多被水淹,雇车又很不容易,不得不改走水路。


我年纪越来越老了,勉强支持一年半载,实在不能再久担大任了。我想我们兄弟身体都不太好,后辈子侄尤其虚弱,要在平日讲求养生的方法,不可临急乱看郎中乱吃药。


养生的方法,大约有五个方面:一是睡眠饮食有规律,二是制怒,三是节欲,四是临睡洗脚,五是两餐饭后各走三千步。制怒就是我所说的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眠食有恒及洗脚二事,星冈公行了四十年,我也学了七年,饭后三千步近日试行,从此永不间断。弟弟从前太劳苦,年近五十,希望把这五个方面的事实行,并劝沅弟和子侄们实行。


我与沅弟同时封爵开府当督抚,门庭可说极盛一时,然而,不是长久可以依仗的东西。记得己亥正月,星冈公训竹亭公说:“宽一(即曾国藩)虽成为翰林,我家仍然靠作田为业,不可靠他吃饭。”这话最有理,今天也应当以这句知为命脉。希望弟弟在作田上用些工夫,辅以书、蔬、鱼、猪、早、扫、考、宝八个字,任凭家里如何富贵兴盛,切不要改变道光初年的规模。凡是家道可以长久的,不依仗一时的官爵,而依靠长远守家规。不依仗一两个人的骤然发迹,而依靠大众的维持。我如果有福,罢官回家,当会与弟弟同心竭力维持。老亲旧戚,贫困的族党,不可以怠慢人家,对待贫困的与对待富有的一个样,在兴盛时要想到衰落时,那自然便有深厚坚实的基础了。


凯章家的事,就照弟信中说的办,一札照收。湘军各营都不在我身边,所以每月只能送一次信,等到了周家口后立即就可送三次。其余的详写在日记中。顺问近好。沅弟在湖北拆阅,均此。


同治五年六月初五日(1866年7月16日)


【精华点评】


曾国藩虽贵为晚清权臣,一生却体质羸弱,又“心血积亏太过”,他能道德、军功、文章三不朽,主要得益于他独特的养生之道。曾国藩讲究养生之道是在入京之后。那时他常常感到头晕、乏力、目蒙,便同翰林院中的一班人研讨起养生之法来。唐镜海是他最崇拜的一位前辈,曾口授养生处世之秘,曾国藩牢牢记在心里。道光二十二年十月,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唐先生言,最是‘静’字功夫要紧。若不静,省身也不密,见理也不明,都是浮的。总是要静。又曰:凡人皆有切身之病,刚恶柔恶,各有所偏,须自己体察所溺之病,终身在此处克治。”曾国藩是一个能举一反三的人,唐镜海这一番教诲,使他生出许多养生的心得来,如他在咸丰十一年的日记中写道:“忿、欲二字,圣贤亦有之,特能少忍须臾,便不伤生,可谓名言至论。”他又记道:“养生家之法,莫大于惩忿、窒欲、少食、多动八字。”“惩忿”,曾国藩解释说,即“所谓少忿怒也。”“窒欲”,就是克制情欲。“少食”,就是不吃得太饱。“多动”,就是增强运动。


【经典格言】


养身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曰惩忿,三曰节欲,四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


调养之法不在服补药


(1866年11月12日与四弟曾国潢书)


【家书】


澄弟左右:


九月八日接八月初九信,廿六日接八月廿二日信,十月初一日接九月初五之信,具悉一切。弟之两孙,元五、元六派名广文、广敷,余孙元七拟取派名广钧,既无偏旁合为一律,惟广字下一字用十一真、十二文之韵,声调较为清亮。


科三侄以直隶州知州用,系克复金陵后第二次恩旨。季洪弟赠内阁学士,亦系确有其事,即日当查出付回,尽可不花部费。


蔡贞斋投营,无好差使可派。若其果来,不过如邹至堂、沈霭亭之数,赠银百金,附案保奖。在我已属竭力周旋,而在渠仍无大益。或渠不来,余便寄百金遥周故旧,不知可否?弟一酌之。


服药之事,余阅历极久,不特标病服表剂最易错误,利害参半,即本病服参茸等味亦鲜实效。如胡文忠公、李勇毅公(希庵)以参茸燕菜作家常酒饭,亦终无所补救。余现在调养之法,饭必精凿,蔬菜以肉汤煮之,鸡鸭鱼羊豕炖得极烂,又多办酱菜腌菜之属,以为天下之至味,大补莫过于此。《孟子》及《礼记》所载养老之法、事亲之道皆不出乎此。岂古之圣贤皆愚,必如后世之好服参燕菜鱼翅海参而后为智耶?


星冈公之家法,后世当守者极多,而其不信巫医、地仙,吾兄弟尤当竭力守之。兄近日身体平安。军事总无起色,西股已过洛阳,东股在山东,无术制之,实深焦灼。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同治五年十月初六日


【译文】


澄弟左右:


九月初八收到八月初九来信,九月廿六日收到八月廿二日来信,十月初一接到九月初五的来信,尽知一切。老弟两个孙子元五、元六排名广文、广敷,我的孙子元七准备排名广钧,就没有偏旁使他们的名字一致了,只是广字下面的一个字用十一真、十二文韵部的字,声调比较清亮。


科三侄儿被委任为直隶州的知州,这是攻克金陵以后的第二次恩旨了。季洪弟获赠内阁学士,也确有其事,近日内当查出抄件寄回,完全能够不花部里费用。


蔡贞斋投奔大营,没有好差使可以派给他。如果他一定要来,不过如邹至堂、沈霭亭这些人,赠送一百两银子,附于案中保举恩奖。在我来说,已是尽力周旋,而在他仍然没有大的帮助。如果他不来,我就寄一百两银子,周济一下远方故友,不知这样行不行?请老弟斟酌。


服药的事,我的经历很多。不仅是标病服用表剂最容易出错,利弊各半,就是根本性的疾病,服用人参、鹿茸之类也没有什么效果。像胡林翼、李希庵,把参茸燕菜当做家常便饭一样,也终究不能补救身体。我现在的调养方法是,米饭要精,蔬菜用肉汤煮,鸡鸭鱼羊猪肉炖得极烂,又多做酱菜腌菜这些东西。我认为这是天下最好的饮食,没有比这更好的补养方法了。《孟子》以及《礼记》所记载的养老之法、侍奉亲人之道都是如此。难道说古代圣贤都是蠢的,一定要像后代那样喜好服食人参、鹿茸、燕窝、鱼翅、海参才算是明智吗?


星冈公的家法,后人应该遵守的有很多,而他的不相信巫医、地仙这一条,我兄弟尤其应该竭力遵守。我近日身体平安。军事总无起色,捻军西路已过洛阳,东路还在山东,没有办法制止它,实在很焦灼。其余详记于日记中。顺问近好。


同治五年十月初六日(1866年11月12日)


【精华点评】


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首先,食补可以维持长期进补。药补一般作用强、用量小、价格贵,其次,食补的补益范围广泛。药不是一般的营养食品,“是药三分毒”,不能简单地拿来胡乱吃,食补则没有这些缺点,可以长期应用。如果只是想要达到调养的目的,普通的食品就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随着通过饮食达到抗疲劳,延缓衰老、益智、美容、瘦身的观念被越来越多的人采纳为养生之法。缺啥补啥,人们根据自己的体质情况,采取不同的饮食疗法,使补得其所,补而受益。药补作用较单一,针对性强。而食补具有多种成分的综合作用,滋阴补阳,益气养血,一般可根据身体情况自行决定。而且食补所用食品多在性味上较平和,久用无明显毒副作用,对益寿、延缓衰老有好处。更重要的一点是药补苦口,食补可以令食者享受到食材的美妙味觉。


【经典格言】


服药之事,余阅历极久,不特标病服表剂最易错误,利害参半,即本病服参茸等味亦鲜实效。余现在调养之法,饭必精凿,蔬菜以肉汤煮之,鸡鸭鱼羊豕炖得极烂,又多办酱菜腌菜之属,以为天下之至味,大补莫过于此。


养生家惟恐出汗,有伤元气


(1866年7月7日与儿子曾纪泽、曾纪鸿书)


【家书】


字谕纪泽、纪鸿儿:


五月十八日接泽儿四月廿八日禀函,廿一日又接初七日信各一件并诗文,具悉一切。


尔母患头昏泄泻,自是阳亏脾虚之症,宜以扶阳补脾为主。近日高丽参易照浮火,辽参贵重不可多得,不如多服党参,亦有效验而无流弊。道光廿八年,尔母在京大病,脾虚发泻,即系重服参、术、耆而愈。以大锅熬党参膏为君,每次熬十斤计。芾村身体最强,据云不服它药,惟每年以党参二十余斤熬膏常服,日益壮盛,并劝余常服此药。纪泽于看书等事似有过人之聪明,而于医药等事似又有过人之愚蠢。即如汗者,心之精液,古人以与精血并重。养生家惟恐出汗,有伤元气。泽儿刚伤风初至即求发汗,伤风将愈尚求大汗,屡汗元气焉得不伤?腠理1焉得不疏?又如服药以达荣卫,有似送信以达军营。治标病者似送百里之信,隔日乃有回信;治本病似送三五百里之信,经旬乃有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