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的宿舍在我看来有些豪华。当然，我是在和我的318宿舍做对比。进门有两排大柜，上面分别贴着主人的照片。我数了一下，共有八张照片。高佳的照片在中间的位置，和其他照片相比，她的照片观赏性强一些。我说，在你们宿舍，你还算是比较漂亮的。她说，那当然。柜子的对面是一扇门，我问高佳门后面是什么。她说是卫生间。这让我很吃惊。我终于看到了一个有独立的卫生间的宿舍。以前我读过一篇法国，名字叫《豪华旅馆》，那里面有一座建立在沼泽地边缘的旅馆，它的主人一直因为每个房间里都有抽水马桶而自豪。我也为高佳的宿舍有独立的卫生间而自豪。

自从下了火车，我还没有去过厕所。我推开卫生间的门，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在一个角落里，我找到了马桶。我在北京的第一泡尿撒在了高佳的厕所里。高佳站在我身后，她指责我没有把尿准确地尿到马桶里。是有几滴尿溅到了马桶外面，我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我的尿飞流直下，落到马桶里，总是要溅出几滴的。高佳原谅了我，她用水冲洗了马桶的边缘，并且用手纸仔细擦拭。

我把书包扔到了一张床上，又把自己的身体扔到另一张床上。我实在是太累了，此刻床是我最好的归宿。高佳走出卫生间，找不到我，她说，张快，你在哪里？我说我在这里。

啊！你怎么能随便乱躺？这是孙玲的床，她的床任何人都不能躺，快点起来！

她现在没在，我躺一下也躺不脏。

不行，你要躺去我的床躺，孙玲有洁癖，她能用鼻子闻出自己的床是否被人躺过。

我只好把自己转移到高佳的床上。高佳睡上铺，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往上爬，有些艰难。床头有一个精致的小柜子，上面贴着我俩的合影。我记不清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了。看上去，我们都很高兴，笑得也很自然。我累得不想再欣赏什么照片，开始脱衣服，光着身子睡觉应该会舒服一些。

高佳在床下脱衣服，她问我是不是想马上睡觉。我说是的，我真的很累了。她光着身子爬上来，爬到了我的身体上，她压住了我。我有点不堪重负，喘不上气。我说，这样我可睡不着。她的身体开始蠕动，像在水中游泳一样。我的身体随即荡漾起来，转眼间波涛汹涌。我终于掀起了第一个浪头，哗的一声，把高佳打落，让她游泳的姿势变成了仰游。这才是高佳最擅长的姿势。

我在高佳的身上游了一会儿，抬头发现房间已经黑了，下面的每张床铺上都好像坐着一个人。我不习惯被别人注视，就停了下来。我已经游出好远了，却还没有让高佳到达终点。她轻声说，张快，继续游啊。我说，我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她说，没有人的，她们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又放心大胆地游起来。这次游得没有开始游得好。高佳渴望暴风雨能来得更猛烈些。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兴风作浪了。她看着我那张疲惫的脸，表情有些失望。

我们并肩躺在床上，等待最后的风平浪静。高佳说，你一点都不想我。我说，完全是因为我太累了。我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她。她的嘴突然来到我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大叫起来。她连忙捂住了我的嘴。你别这么大声地叫，你没发现刚才我都没叫吗？她叮嘱我说。

叫一声有什么关系，这房间里又没有别人。

一旦让看宿舍的阿姨听到男人的叫声，那咱们就死定了，至少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高佳刚说完，楼道里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由远而近，在门前停住了。我们憋住气，一动不动。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脚步声又响起，渐渐地远了。我松了一口气，把身体转过来，搂住了娇小的高佳。高佳还在憋气，脸蛋上鼓着两个大包。我小声说，那人已经走了。她摇摇头，把我的嘴捂住。又过了几分钟，在宿舍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我被吓了一跳。这脚步声怎么会突然在门外响起呢？高佳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喷到我的身上。她向我解释说，刚才那个阿姨就假装离去，然后她悄无声息地回来，把耳朵贴到宿舍的门上耐心地聆听里面的动静，她用这种方法抓住过很多在宿舍内偷情的学生。我说，真是人心险恶啊。

现在安全了，那个阿姨不会再上来了，我可以在你身下大喊大叫了。高佳得意地说。我却一点都没有让高佳在我身下大喊大叫的欲望。或者说，即使我有这样的欲望，也不原表现出来。做完爱，然后跟她商量分手的事，这太不合时宜。高佳开始努力调动我的情绪。在这方面，她是有一套的。她有很多经验，懂得怎么能让我死灰复燃。她的方法是这样的：用手指在我的皮肤上滑动，若即若离，蜻蜓点水。她的手指就像一支羽毛。她的这种发放应该叫做撩拨。

我最怕高佳这样撩拨我。我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着，体内已经暗流奔涌。我始终无法做到坐怀不乱，即使到现在也不行。我只好顺水推舟了，一把拉过高佳，把她压住，让她无法再进行这种烦人的撩拨。后来高佳转战到我的上面，她放肆地大喊大叫，像是庆祝胜利的欢呼。高佳那一对娇小的***，在黑暗中上蹿下跳。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和高佳做得最好的一次。以前，我们还在上高中，性生活根本不能这么尽兴。而且那时她好像对***没有什么感觉。经过一年多的发育，她的身体完全成熟了。我通过在网吧里观看黄色电影，也积累了一些经验。高佳让我尽情地发挥着，暂时忘了分手的事。做着做着，我突然会想，我要和她分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

在上铺***的感觉很好。床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这无疑增加了***的刺激性。高佳骑在我身上，眼睛盯着床头小柜子上的照片，问我还记不记得这是在哪里拍的。我用力翻着眼睛看那张照片，由于角度和光线的原因，我根本看不清。高佳说，你仔细回想一下，这到底是在哪里拍的。我说，我回想不起来，你说在哪里就是在哪里。她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身体停止了起伏。她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真的忘了吗，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去回忆。我的确是不想去回忆，那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我的伤感。我两只手抓住高佳的腰部，让她重新开始起伏。我说出了一个地方。这是我瞎猜，肯定不对。高佳马上就作出了否定。我又说了一个地方，又被高佳否定了。这种猜地名的无聊游戏被我们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到做完爱，我还没有猜对。

今晚一共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战役。睡觉之前一次，半夜醒来后一次，天快亮的时候又有一次。我们的体力完全透支，看着早晨冉冉升起的太阳，想进行第四次战役，却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都有些饿了，高佳跳下床，去泡方便面。我想接着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小柜子上的照片现在能看得很清楚。我坐起来，和它对视。我实在想不出拍摄这张照片的地点。我的记忆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这次是怎么了？我苦恼地倒下去，闻到了方便面的香味。肚子很饿，可是我不想下床。高佳端着一个碗来到我的床边。我说，太烫，晾一会儿再端过来。高佳就退下，把碗放回原处。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在床下说，大人现在可以用面了。我抬起了身子，说，拿面过来。

我爬在床上，把一碗面扒拉进嘴里。吃完后，我把碗递给守在床边的高佳。我问，你吃了吗？她说，还没有。我说，你也快吃点吧，挺好吃的。她说，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这就吃。

床下响起了高佳吃面的声音。她也很饿了。她边吃边说，方便面就是没有肯德基好吃。我说，高佳啊，你的小资产阶级情调越来越严重了，这样下去可不好。她说，大人教训得是，今后我会改正的，今天咱们去吃屁撒好不好？我说，什么是屁撒？她说，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吗？屁撒是很好吃的一种饼，我没有吃过，很想去吃。我说，这种饼多少钱一斤？她说，大人说笑了，屁撒从不论斤卖，只论盘卖，据说70块钱一盘。我说，太贵了，咱们吃不起。她说，大人，吃一次吧，就一起，这个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吃过了。我说，即使你去吃了，那能代表什么？她说，如果我也吃了，那就能创造出一个全部吃过屁撒的宿舍，多有面子！

高佳想创造一个所有成员都吃过屁撒的宿舍。她的愿望我无法理解。我一直想把我的318宿舍变成一个所有成员都写诗的宿舍，但没有成功。高佳要想成功是很容易的，她只要去买一盘屁撒来吃就可以了。我对她这个愿望持反对态度。她很不满意，不再扮演侍女的角色，她开始翻身做主人了，把我从床上拉下来，支使我去把碗刷干净。

我一边刷碗一边考虑和高佳分手的事。怎么对她说呢？我想我应该这样说，高佳，你是个好姑娘，而我是个失败的诗人，咱们在一起已经不合适了，你喜欢的肯德基我不喜欢，你想要去吃的屁撒我不想吃，咱们分手吧。当我说完这些话，我们就会握手，高佳可能会掉下伤心的泪水，我背上我的书包，走出这间豪华的宿舍，离开北京，回到故乡一般的承德。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碗被我刷得光彩夺目，保证高佳挑不出什么毛病。她正在换衣服。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那么多衣服。她穿上其中一件，在我面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脱下来，换上另一件。我想等她把衣服穿过一遍再把那些话告诉她。这耗费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有点坐立不安了。高佳的兴致好像刚刚调动起来。她开始向我展示她的鞋子。在她的床下，一共有十五双鞋子，每一双都那么漂亮。有的鞋子漂亮有余，但实用性不太好，高佳穿上后，根本无法走路。我问她为什么要买这样的鞋子，她说因为好看。她拿出了一双舞鞋，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年她在操场给我条芭蕾舞的情景。我说，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咱们在操场上约会，你给我跳了一段优美的芭蕾舞。她说，上大学后，我就买了这双舞鞋，穿上它，我可以跳得更好，你想再看一次吗？我说，不想。她说，你应该说想的。我说，我确实不想再看了，现在根本找不到当年的那种感觉。她说，张快，你变了，变得陌生了，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我说，真正改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们终于开始吵架了。我知道，只有通过激烈的吵架，我们才能顺利地分手。所以我很投入地和她吵了起来。我坐在床边，平心静气地说话。但高佳却不能安静下来，她像所有吵架的人那样，提高了音调，歇斯底里地挥舞着那双舞鞋。

张快，你说得不对，不是我改变了，而是你没有变化，如果你也有一些变化，就不会察觉我的变化，那样咱们就像两辆平行行驶的汽车，是相对静止的。

可是现在你已经开出去很远了，我根本追不上你。

我会停下来等你的，等你的车开过来，咱们再一起上路。

不用了，高佳，你先走一步吧，我恐怕一辈子都追不上你了。你再找一个和你同路的吧。

和我同路的？你是说我们班的小强吗？我根本不喜欢他，虽然他很有钱，也很帅。我真正喜欢的是你，虽然你像个农民，但你骨子里却是很酷的，你的酷是别人学不来的。

你说得不对，我一点都不酷，只有一身的酸气。我这身酸气，迟早会把你的牙齿全部腐蚀。

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分手？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就沉默了。这是一种很暧昧的态度，可以理解为默认。高佳肯定是这么理解的，她也沉默了。突然，她把那双舞鞋想我掷来，一只直取我的头部，另一只则奔向我的小腹。我的两只手横空出世，分别抓住了飞在空中的舞鞋。我说，不要乱扔东西。

我拿着两只舞鞋，走近高佳。我把她按到床上，让她坐好。我蹲下来，把两只舞鞋穿在她的脚上，捏了捏，大小正合适，然后我把她提起来，放到房间的正中央，我慢慢地往回退，坐好。我说，现在你可以跳了。高佳含泪起舞。她跳完了，我鼓掌喝彩。

你跳得还像以前那么好。

是吗？可惜你现在不喜欢了。

问题就在于，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你的这个理由太肤浅，也太牵强了，如果你真想和我分手，麻烦你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的手指伸进头发里，不住地挠头皮，很苦恼的样子。我又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走动。高佳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我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个理由很难找，几乎把我难住了。其实最合适的理由就是，我有了外遇。虽然我和高佳还没有结婚，但性质上是一样的。但这个理由我不能说。

高佳突然抱住了我，让我不能继续走动。我却停不下来，想再走会儿，就拖着她的身体移动。高佳的身体很沉，没走几步我就很累了。因为***，我的身体没有多余的力气。高佳终于把我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她越抱越紧，她喊起来，我不许你找，不许你找。明明是她要我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的，可现在又不许我找了。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我说好，我不找了，我放弃了。我们抱在了一起来，滚到了床上。在别人的床上，我们又做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