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李治邦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8

|

本章字节:4840字

我重新活过来后,觉得憔悴了许多。我想感激所有的家人,就跑到哥哥家道谢:“真难为你们天天跑到医院,对要死的人说那么多废话。”哥哥们奇怪地看着我,说:“老四,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了?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我开始推着岳母到河畔散步,看夕阳西下,看湖光秀色。我把岳母推到河畔深处的丛林里,呼吸着树叶的空气。岳母说:“你活过来后变得善良了,不像过去那么刻薄。你从来没有喊过我娘,总喊我妈妈,今天求你,能不能喊我一声娘。”我尝试着张了张嘴,说:“不行,我喊不出来。”岳母绝望地说:“为什么?我不是你娘吗?”我说:“我只能喊你妈妈,我不能喊你娘。”岳母伤心地说:“我知道,谁也填补不了你娘在你心里的位置。”


我和盼盼重新在床上亲热,做得竟然很笨拙,好像一个运动员几年后再上运动场,所有的动作都不规范了。每动一下身上都出很多的汗水,而且都觉得是在劳动,没有过去的快感。


盼盼说:“过去你沾这事跟打了吗啡似的,不折腾我一个小时不罢手,你现在怎么啦?”我说:“活过来后好像没什么欲望了,心态像个老人。”盼盼哭了,说:“我没想到你能活过来,真的,你要再不睁眼,我就放弃你了。”


盼盼扑到我怀里,孩子般地呜咽着。我的手指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游动,她的皮肤像缎子,像骏马的脊梁。我对盼盼说:“我死了倒好,你能再找一个比我好的男人。”盼盼堵住我的嘴,说:“你再也不能说死。我看着你躺在床上那样子,我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你知道后来我说你什么,我说我恨你,要把你杀了、剐了,把你蒸喽、剪喽、骟喽。我说你快死啊,你死了,我立马再成个家,我说那么多气话是为了让你醒来,因为你这人嫉妒心最强,其实你这人最怕死,我越这么说你,越能激发起你活过来的欲望……我觉得这比我开始说爱你有分量……”


盼盼说不下去了,我用力抱住盼盼,然后慢慢地***,两个人都很用心,都很投入,但我却失败了,失败得一塌糊涂。盼盼不高兴,但是忍着问:“你怎么了?”我说:“我也不知道。”


敏打电话找我,约我到兰闺房酒吧。我看见她在高椅上坐着,姿势很优雅。从死亡的边缘上猛然间回来,我不太适应。我坐在她身边,慢慢地喝着啤酒。转眼空啤酒罐摆了一排,敏没有问我什么。


“庞主编退了,刘副主编要上了,可今天他跟我翻脸,六亲不认了。”敏简单地把过程叙述了一遍,我听听无非是她逼着刘副主编说爱她,刘副主编就是不开这个口。刘副主编拍了桌子,让她滚蛋,从此不要再来往。敏跟进来的熟人寒暄着,显然在这里她是常客。


酒吧里的乐队演奏着浪漫的乐曲,激荡中透着舒缓,舒缓中又透着让人难以抑制的振奋,振奋中又回旋着无穷的绝望。敏说:“我听过原版《songfromasecregarden》的牒片,也就是《神秘园》的音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凄美,仿佛在追寻一个游荡在月色中的幽灵,能把人带到远古,又抛向渺远的将来。我没有理会乐曲,从医院出院后我的情绪一直没有缓过来,总是灰暗的。


敏看我没有接话茬儿,又把和刘副主编的事情说了一遍。敏说:“我想告他,反正他的把柄都在我手里,说一声就让他的主编挪挪窝!”我忙说:“别价,他当上这个主编也不容易。”敏呷着咖啡,说:“你怎么总记得别人对你的好处?他对你可一直是嫉妒,你就得好好惩罚他。”


我没吭声,我看到敏穿着一件领口很低的上装,能看到一片雪白。我想起在二连浩特的一夜,血在发热。我说:“你还自己一个人住呢?”敏笑了:“你诱惑我?”我很尴尬,丑陋地笑着。敏说:“你是不是总想着我们在二连浩特的浪漫?”我说:“难道想也有错?”敏站起来说:“你这人总是朝后面想,不想前面。你的生活方式需要改变,需要注入现代的意识。”我也随着站起来:“我大病一场,你就到医院看过我一次,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敏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大衣生气地说:“我到医院去过多少遍,你老婆从来都没告诉过你吧?我看着你躺在病床上号啕大哭,你老婆也没有通知你吧?我觉得你怎么那么小气,跟刘副主编也差不多,男人都一样。”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感到身上特别的冷,风拍在脸上像刀子在割。我独自在街上走着,觉得很孤独。


春去夏来,天气暖烘烘的。刘副主编接替庞主编的职务,他把中层干部作了调整。出乎意料的是,我被任命为摄影部主任,老主任调到新闻部当主任,而敏被提拔为专刊部副主任。大家对提拔我都没什么反应,而对敏的提拔则颇为惊讶。敏实在不是当领导的料儿。刘主编和敏做了什么交易不得而知,很多版本在流传。


周末,敏打电话约我,说要到附近的上台山转转。她开着车,到了上台山,夕阳已经挂在山顶上了。敏轻车熟路,很快就拐进了一个幽谷。车在一个开阔的地方停下来,敏很高兴,把草根拔下来在嘴里咀嚼着,表情那么香甜。


我走到山坡上,满山遍野的青翠,清风吹来,风把天上的云彩吹得一块儿也没有,像水洗的一般。我躺在山坡上,居然听得到飞瀑的声音。


敏乖乖地躺在我的怀抱里,像一个纯净的婴儿。她说:“上台山连续干旱十年了,今年入夏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把渴了十年的山终于灌满了。我这个人阴性强,没水不行。上台山有了水,我才有了来的兴致。”


我没理会她的滔滔不绝,而是静静地躺着。风吹动着我的头发,补充着我脑子的空间。我的心平静了,城市生活的嘈杂和功利远去了,像是入到一面镜子里,感觉到眼前的叠叠层层在风声中逐渐消退。


有人在山坡那端唱歌,歌声很悠远,也很有感情。歌词是:


风慢慢来,云悄悄散去,月亮出来了,月亮就是一个圆盘,你端着它可以喝酒,举着它可以当鼓敲。月亮是你的妹妹,不管你爱不爱它,它都离不开你……敏在亲吻我,我的嘴里有了湿润。山风吹拂我,我有了生灵。夕阳跌入了山那端,可我心里有一轮明月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