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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德尼·谢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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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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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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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616字

“不要紧,我们每天只让你在这里呆几个钟头。”


拉腊勉强跟着校长走进一间坐满孩子的教室,被带到靠近后墙的一张座位上。


泰克尔小姐,孩子们的老师,正忙着在黑板上写字母。


“a代表苹果,”她念道,”b代表男该。有谁知道c代表什么吗?”


一只小手举起来,“糖果。”


“很好。那么d呢?”


“狗。”


“e呢?”


“吃东西。”


“非常好。现在,谁能举出一个以f开头的单词?”


拉腊大声回答道:“***。”1英文“***”(fuckyou)以f开头。


拉腊是全班最小的学生,但泰克尔小姐却在许多方面发现,她是全班最老成的,在她身上有一种令人优虑的成熟。


“她是个小大人,只差没长高。”老师对卡明斯太太说。


第一天吃中饭时,别的孩子都拿出了五颜六色的小饭盒,打开用蜡纸包着的苹果、糕点和三明治。


可是没有人想到替拉腊准备午餐。


“你的午饭呢,拉腊?”泰克尔小姐问。


“我不饿,”拉腊执拗地说,“我早饭吃得多。”


学校里大多数女孩穿着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裙子和衬衫,而拉腊却穿了一身褪了色的过时的衣服,线头磨光了的衬衫已经小得穿不下了。她去找她的父亲。


“我需要几件上学穿的衣服。”她说。


“是吗?唔,我可挣不到钱。你自己去救世军营院讨讨看吧。”


“那是慈善机构,爸爸。”


她父亲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在学校里,孩子们会玩很多拉腊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游戏。女孩子都有自己的洋娃娃和玩具,她们中间一部分人愿意让拉腊分享她们的玩具。不过她还是痛苦地意识到,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事情还不仅仅如此,在以后的几年里,拉腊窥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父母给孩子们送礼物,为他们办生日晚会,爱他们,抱他们,吻他们。拉腊有生以来第一次认识到,她的生活里缺少了那么多东西。这使她变得更孤独了。


客栈是一所另一种类型的学校,一个世界的缩影。拉腊学会了从房客的名字上判断他们的国籍。麦克是苏格兰人的名字,霍德和派克是纽芬兰人的名字,基亚索思和奥库安是法国人的名字,达达舍和科西克是波兰人的名字。房客中有伐木工、渔民、矿工和生意人,他们每天早晚聚集在大饭堂里吃早饭和晚餐,他们的聊天使拉腊着迷,好像每一帮人都有自己才懂的神秘的语言。


在新斯科舍有数以千计的伐木工人分布在这个半岛上。住在客栈里的伐木工人身上散发着锯屑和焦树皮的气味,他们在一起谈论诸如削片机、开刃、刨角之类令人费解的事情。


“我们今年要采伐大约200万块板材。”吃晚饭时一个伐木工说。


“脚怎么能钻孔1呢?”


1在英语里,“板材”和“钻脚”发音相同。


这问题招来了哄堂大笑。“孩子,板材是指一英寸厚、一英尺见方的木板。等你将来长大结婚时,如果想盖一个有五间房间的木屋,就要用12000块板材。”


“我才不会结婚呢。”拉腊起誓说


渔民们又是另外一个家族。他们每天带着海腥味回到客栈,谈论他们在沙湾进行的牡蛎养殖试验,彼此炫规他们捕获到的鳕鱼、鲱鱼、马鲛鱼和小口鳕。


但房客中最使拉腊着迷的要数矿工们。在布雷顿角有3500名矿工,分别在林根、普赖斯和帕伦等处的煤矿里干活。拉腊很喜欢这些煤矿的名字,比如“五十年节矿井”啦、“最后机会矿井”啦、“黑钻石矿井”啦、“幸运女郎矿井”啦。她竖起耳朵津津有味地听他们侃白天发生的事情。


“我听到的关于迈克的消息是真的吗?”


“真的。那可怜的小子正坐着人拉耙下去,一个盒子突然冲到轨道上,压碎了他的腿。那狗日的工长说,这怪迈克自己,谁叫他躲闪得太慢呢。迈克已经被收了灯。”


拉腊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说什么呀?”


一个矿工解释给她听,“他们说的是迈克下井去干活的事。人拉耙是指矿井里上下于井口和掌子面之间的载人吊车,盒子指运煤的轨车。当时轨车突然冲了过来,撞倒了迈克。”


“那么被收了灯呢?”


那矿工笑起来。“要是别人说你被收了灯,那就是说你被矿上开除了。”


拉腊15岁时,进了圣迈克尔中学。她长得瘦高笨拙,两腿修长,头发像黑绳予。在她苍白清秀的脸庞上,一对机灵的灰眼睛显得格外大,谁也看不出她到底会长成个什么模样。她就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的容貌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变化阶段:要么变得很难看,要么出落得漂亮。


在詹姆斯·卡梅伦看来,他的女儿很丑。“你最好在有第一个傻瓜向你求婚时,就赶决抓住他,”他对她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拉腊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告诉那个可怜的傻瓜,我可没有嫁妆给他。”


芒戈·麦克斯温正好走进屋来,他站在那儿愤怒地听着。


“行了,死丫头,”詹姆斯·卡梅伦说,“回你的厨房去。”


拉腊逃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女儿?”麦克斯温责问道。


詹姆斯·卡梅伦扬起头,目光混浊地说:“不关你的事!”


“你喝醉了。”


“嗬,不醉干嘛?如果没有女人,就得有威士忌,不对吗?”


麦克斯温来到厨房,拉腊正在水槽边洗碗,眼里饱含热泪。麦克斯温仲出双臂抱住她。“别当真,好闺女,”他安慰着,“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恨我。”


“不,不是的。”


“他从未对我和言悦色地说过一个字。从未!”


麦克斯温无话可说了。


夏天,旅游者纷纷来到格莱斯湾。他们开着豪华的汽车,穿着漂亮的服装,沿着城堡街逛店购物,在塞达餐馆和贾斯拍海鲜馆用餐,观赏英戈尼希海滨、斯摩克海角和鸟岛。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上等人,拉腊羡慕他们,渴望在夏末他们离去时,跟随他们逃之夭夭。可是,怎么逃呢?


拉腊听说过外公马克斯韦尔的事情。


“这个老棍蛋想拆散我与他宝贝女儿的婚事。”詹姆斯·卡梅伦对每一个愿意听他诉苦的房客抱怨道,“他富得流油,可你们猜猜他给了我什么?屁也没给。我怎么待他的?我尽心尽意地照料着他的佩吉……”


拉腊梦想着有一天外公会来把她接走,把她带到书上写着的那些迷人的城市:伦敦、罗马和巴黎。那样我就能穿上漂亮的衣服,拥有成百件套装和新鞋子!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外公依旧杳无音信。拉腊终于明白,她再也不会见到外公了,她的一生注定了要在格莱斯湾度过。


第四章


对生长在格莱斯湾的青少年来说,有很多可以参加的运动项目:足球、冰球、滚球、溜冰,夏天则可以游泳和钓鱼。卜尔斯药店是孩子们放学后最爱去的地方,它旁边有两家电影院。如果想跳舞,则可以去韦里申花园。


拉腊轮不到享受这些快乐。她每天早晨5点钟起床,帮助伯莎烧房客的早饭。等她把房客的被子都叠好了,才能去上学。下午,她要赶回去准备晚饭,帮助伯莎把饭莱摆上桌。晚饭后,她还要收拾饭桌,洗刷碗盘并把它们揩干净。


客栈里供应几种苏格兰人爱吃的菜;白汁鸡、肉汤、甘蓝爪。黑葡萄干甜面包也是一种家乡食品,每块面包用半磅面粉调成糊状后装入短模子里烘烤。


晚餐桌上苏格兰房客们的聊天,把苏格兰高地的模样儿活灵活现地展示给了拉腊。她的祖先来自那片土地,有关他们的故事传给了她一种归宿感。房客们谈大峡谷,谈那一带的尼斯湖、洛基和林恩赫,也谈沿海那怪石嶙峋的岛屿。


在客栈的起居室里,有一架破旧的钢琴。有时候在晚上,房客们都吃过晚饭了,便聚集在一起,唱起家乡的歌谣。


有一年,镇上举办了一次庆祝游行。格莱斯湾所有的苏格兰男人都穿上了摺叠短裙和格子呢上衣,在大街上吵吵闹闹地吹奏着风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