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妮·弗兰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17
|本章字节:11854字
(1942年6月1942年12月)
1942年6月14日星期日
亲爱的日记本,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的,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初次相识的情形。那天是6月12日星期五,是我的生日,那天早上我激动得6点钟就醒来了。当然,家人是不允许我那么早起床的,因此我只好强压着自己的好奇心挨到6:45,终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强烈的好奇心了,于是我爬出被窝跑向餐厅,在那里我受到了和我一样好奇心强烈的猫咪莫蒂的热烈欢迎。
7点钟刚到,我便去找妈妈和爸爸,然后跑到客厅里去看我的生日礼物。刚一进客厅的门,我的朋友你(日记本)就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目光,当时你真的是所有礼物中最漂亮的一件,旁边是一束艳丽的玫瑰、几枝芍药花和一株草,可是我只顾着细细地看你了,竟冷落了它们。
天亮后我又收到许多礼物,爸爸妈妈送给我一大堆东西。我的朋友们简直是宠坏我了,我也爱死她们了。有送我糖果盒的,有送我巧克力的,也有送我胸针的,还有送我字谜环的,当然那些知道我爱好看书的朋友们还送给我许多书籍,有约瑟夫·考恩的《尼德兰人故事集》、《雏菊的山中假日》(一本非常神奇的书),同时我还收到了一套暗箱(一种集体玩具)和些许钱币。现在我能够买《希腊神话》和《罗马神话》了,哦,这真是太棒了!
丽茨来找我一同去上学,于是我们便出发了。课间的时候,我把从家里带来的小甜饼分给同学们吃,老师来了,大家只好继续上课。
我的好朋友,今天就写这么多。明天再见吧!
1942年6月15日星期一
昨天下午,家人为我举办了生日聚会。大家放映了一部名叫《守灯塔的人》的影片,我的小伙伴们都非常喜欢。这个生日聚会过得很好,大家都开心得不得了。来为我庆祝生日的有好多男孩和女孩,妈妈总是想知道将来我会嫁给谁,我希望她千万不要猜出是彼得·威瑟尔;有一天,我好不容易才瞒过了妈妈的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多年来,我和丽茨·古森斯、桑妮·豪特曼一直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然而到了后来,我在犹太中等教育学校结识了尤碧·德·瓦尔,我们常常在一起玩耍、上学,现在,她便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丽茨结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她们的关系也极为密切,而桑妮转学了,她在新学校里也交了新的好朋友。
1942年6月20日星期六
哦,已经好几天没有动笔了,这不是因为我没得写了,而是因为我要在写日记之前先考虑一下我的日记该不该写。的确,像我这样一个小女孩写日记是有些奇怪,而且之前又从来没有写过什么东西,再说要我看,不仅仅是我,任何人都不会对一个13岁的小女孩敞开心扉所叙述的事情感兴趣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就是不吐不快,就是想把心里的秘密统统写出来,所以我想写日记,一定要写日记。
有句俗语叫纸比人更有耐心,这是我在一个伤心的日子里想起来的。当时,我双手托着下巴呆坐在那里出神儿,感到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聊,浑身酥软无力,心烦意乱,不知是到底该出去的好还是待在家里的好。突然间想起这句话,觉得这句话说的真对,的确呀,没有什么比纸更有耐心了,况且我又不打算让别人看这本硬皮笔记本,对,谁也不给看,它可是有着一个骄傲的名称的日记。日记嘛,就是私密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呢?除了我最真心的朋友,我谁也不给看,真心的朋友不分男孩还是女孩。终于彻底想清楚了,我要开始写日记了,因为我还没有一个像它一样能够倾诉心情的朋友呢。
我想再解释的清楚一点,因为还没有谁能够相信,一个13岁的女孩会觉得自己没有知心的朋友,但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受啊,我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很孤单,尽管事实上不是那样,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和16岁的姐姐玛戈特在身边,我还有大约30个可以算作是朋友的人,有一箩筐的男孩子都期待着我看他们一眼,我若不看他们,他们就会在教室里用小镜子偷偷地看我。我还有许多亲戚,什么姑姑、阿姨、叔叔、舅舅的一大堆,而且亲戚们又都对我很好。看上去,我的生活多么美满幸福啊!似乎我一无所缺,但是,我的同学们也都是这样呀!不过是打打闹闹地嬉戏几下罢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是个比较冷静的人,从来没有让自己说出过任何离谱的话或做出什么特别疯狂的事,所以朋友们之间也就似乎没法走得更近一些,这一点也是最令我烦恼的。可能是我信心不足的缘故吧,我总有些太过于悲观。总之,事实就是这样,悲观也好,不自信也罢,都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我也没有办法再改正过来了。
这也是我要坚持写日记的原因,我要用自己的心灵之眼为这位期待已久的朋友增添无限的魅力,而不是像大多数应付日记的人那样,每天记流水账似的在日记里记下一大堆无聊的东西。我想这个日记本既然已经成了我的朋友了,那我就该给这位朋友起个名字,就叫凯蒂吧!当我开口向凯蒂述说自己的心情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说些什么,因此,尽管我有些不情愿,但我还是决心开始用简单的文字来记录我的生活。
爸爸是在36岁的时候娶的妈妈,当时妈妈25岁。姐姐玛戈特1926年出生于莱茵河畔的法兰克福,我是1929年6月12日出生的。由于我们一家都是犹太人,所以我们不得不于1933年移居到荷兰,爸爸在荷兰被任命为特拉维斯nv公司的总经理,而特拉维斯nv公司和同一幢楼房里的科伦公司关系甚为密切,是合伙人关系。
然而,我们家的亲戚就没有我们那么幸运了,他们全在希特勒反犹太主义的迫害下遭殃了,他们的生活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经历了1938年的大清洗,我的两个舅舅都逃命到美国去了,老态龙钟的祖母来到我们身边,她已经73岁了。1940年5月以后,幸福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种种不幸,先是一场激烈的战争爆发了,接着就是投降协定,然后德国人就来了。我们犹太人的艰难日子也就随着他们的到来降临了。种种反犹法令瞬息接踵而来:犹太人被勒令佩戴黄色大五星,还必须上交自行车,禁止乘坐电车,更不允许驾车;犹太人只能在3点到5点到商店里去购物,而且是只能到挂有犹太商店招牌的店里购物;犹太人还必须得在8点之前进屋,8点过后,就必须得闷在屋子里,连自家的花园里都不可以坐一坐;犹太人不可以到剧院、电影院及其他娱乐场所逗留;犹太人不准参加公开的体育活动,游泳池、网球场、曲棍球场和其他运动场所均不得入内;犹太人不能到基督徒家里访问;犹太人只能上犹太学校,等等,有许许多多类似于这样的烦琐规定要求我们必须严格遵守。
因此,我们有着太多的不能做的事,但是,我们还得继续生活。尤碧总是对我抱怨说: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整天提心吊胆地生活着,做每一件事都得想好了再去做,说不定哪件事就是禁做的。的确,我们没有了一点自由权,我们的一切行动被严格地限制了,然而,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还是能够忍受的。
1942年1月份的时候,祖母去世了。我永远深爱着祖母,谁都不知道,在我的心里,祖母永远活着。
我是1934年进入蒙特索里小学上学的,一直上到六年级;到了六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我们只好同k太太告别了,那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我们都流泪了。1941年的时候,我和玛戈特姐姐一同进入了犹太中等学校,姐姐上四年级,我上一年级。
目前为止,我的家人们一切平安。我也在这里一直待到今天。
1942年6月20日星期六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我要痛痛快快地向你述说我的心事了。现在我的身边安静得很,爸爸妈妈刚刚出去了,玛戈特姐姐也找她的朋友们打乒乓球去了,现在就剩我自己了,所以我选择了和你我的知心朋友,说会儿真心话。
说起姐姐打球,我要告诉你,我最近也在打乒乓球呢。我们在打乒乓球的时候总是非常喜欢吃上一支凉爽的冰激凌,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打球打得累了、热了,我们总会跑到附近的冰激凌店狂吃一顿,什么德尔菲啦、梅西斯啦,都是犹太人可以光顾的商店。最令我苦恼的是,零花钱太少了。绿洲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那里常常挤满了人,我们随处都可以看到自己小圈子里的人,我们总是会变着法儿地找个好心的男生或者是男朋友带我们在那里大吃一顿,恨不得把一周所能吃到的冰激凌全部一次吃掉。
也许你会觉得非常吃惊,我这么小的年纪就谈什么男朋友,未免有些太早了些。但是,你知道吗?我们在学校里到处都可以听到大家谈论男朋友的事情,你若想闭口不提那都很难。只要有男生向我走来问是否能够和我一起骑车回家,那我们就算聊上了,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敢肯定他们马上就会神魂颠倒地迷恋上我,甚至有种见不到我就无法活下去的情形。当然,倘若我根本不搭理他们那些热切的目光,只顾骑着我自己的车子一路踏回家,那么过上一阵子,他们就会渐渐地冷淡下来了。
在同他们一起回家的路上,要是聊着聊着感觉到他们有往那方面说的情况,我就会偷偷地故意将自行车一歪,这样我的书包就会掉落在地上,他们当然会下车去帮我捡起来,趁他准备下车的时候,我已经想法子将话题岔开了。这是对付这些比较单纯的男孩的法子,偶尔也会碰上那些向我打飞吻或者是想要挽我胳膊的家伙,对这些人,我觉得他们简直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一看到他们那荒谬的举止,我总是会立刻下车,明确地告诉他们我不愿意同他们继续结伴而行,甚至会装作生气的样子,直接拒绝他们。
好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再见啦,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的。
好朋友,安妮
1942年6月21日星期日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哦,我的朋友,现在我们b1班的全班学生都紧张得要命呢,因为我们的老师们就要开学生升级大会了。同学们都在猜测哪些人能够荣幸地升级,哪些倒霉的家伙会不幸地留级。
我和同桌梅爱朴·德容实在是无法容忍坐在我们后边的那两个可笑的调皮鬼韦姆和雅克了,他们根本没心思谈论怎样度过假期,而是一天到晚地打赌谁升级、谁留级,一个开腔说:看吧,你肯定会升。另一个马上接腔:怎么会,不可能的。那一个又问:为什么不可能?一定升。我们听得烦了,梅爱朴央求他们安静,或者是我猛然间的发火,也无法让他们住嘴。
我告诉你吧,朋友,我觉得我们全班四分之一的同学还得原地踏步呀!因为一个班级里永远都会有些笨鸟呆鹅的,不过,我总觉得老师们是世界上最不能捉摸透的人了,说不定阴差阳错地让哪个笨鸟呆鹅撞上好运也说不定。
我对自己和我的那些女同学们是不担心的,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会闯过去的,尽管我对自己的数学还不怎么有信心。不过担心与不担心都没什么用,这个时候只能耐着性子等结果。就等到胜利的结果出来让我们再一起欢呼雀跃吧!
我和所有的任课老师都相处得不错,带我们课的老师一共九位,两位是女老师,七位是男老师。长久以来,我一直令年纪最大的数学老师开普托先生感到头疼,这是由于我太爱说话的缘故。开普托先生还因此罚我写过一篇题为《话匣子》的作文呢。其实,一听到话匣子这个题目,我实在是想不出该写什么,然而我还是将话匣子三个字写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心想在老师面前先故作镇静,等回头再来对付这个缠人的题目。
那天晚上,做完家庭作业后,笔记本上的话匣子三个字就让我犯难了。我开始构思琢磨,水笔头被我啃得有些变形,心里想着,随便糊弄些废话上去谁不会呀,只要将字写得大大的,字间距拉得宽宽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写出一大篇来,但是关键的难点就在于如何能够找到充分的理由来证明讲话的必要性。我想啊想,想啊想,突然间奇妙的灵感就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了出来,洋洋洒洒写满了三页纸,那感觉真是棒极了!我的文章论点是:讲话是女性的天生特质。我也很想尽量克制住自己说话的欲望,但是,我很难做到,这是一个不治之症,而且我还具有遗传性,我的妈妈和我一样爱讲话,甚至还超出我的程度呢!试问,有谁能够拿遗传的东西怎么着呢?
开普托先生看过我的文章后笑个不停,然而他并没有放弃诊治我的念头,当下一节课我照旧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的时候,他又将新一篇作文题交给了我《无可救药的话匣子》。我又将这篇文章誊抄了一遍交了上去,这样做换来的结果是,在接下来的两节课里,开普托先生再没发过一句牢骚了。然而憋到第三节课的时候,他的忍耐限度已经到了极限,他又说:为了改掉我们的安妮同学喜欢讲话的毛病,也为了惩罚她扰乱课堂秩序,我们就让她写一篇题为《呱呱呱,鸭嘴太太叽喳喳》的作文。结果这一句话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我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然而我的心里却在担心如何应对这个题目,因为我已经才思枯竭了。总不能还把那篇文章继续交上去吧?总得想点有创意的东西出来呀!
不过,我总是个幸运儿,我的好朋友桑妮要出来为我助阵了,桑妮的诗歌写得非常棒,她答应帮我将这篇文章写成优美的诗文,我感到快活极了!开普托先生本想用这个滑稽的题目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然而却没有料到我奋力还击,让他成了大家的笑柄。桑妮写好诗歌后,我看过了觉得完美至极,诗歌的内容讲的是鸭妈妈和天鹅爸爸及三个鸭宝宝的故事,天鹅爸爸嫌鸭宝宝们太过爱讲话了,就用自己的嘴巴将它们统统啄死了。还好开普托先生知道这是在开玩笑,所以他将这首优美的诗歌大声朗读给同学们听,读过后还大加赞赏,后来竟然还拿到其他班级去朗读。
从那以后,开普托先生便允许我在课堂上讲话了,再也没有给我额外布置过作文了,实际上,开普托先生从来就没有当真过。
好朋友,安妮
1942年6月24日星期三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哦,烦人的天气!真是热死我了,我都怀疑我们会不会被太阳公公给烤熟了,然而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我们还不得不徒步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直到这时候,我才终于明白电车的好处了。但是,我们是犹太人,犹太人是不被允许享用那些奢侈品的。对于我们来说,能够骑两条腿的马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昨天吃午饭的时候,我徒步去让·卢肯施塔特家看牙医。要知道,从我们学校到那里是很长的一段路呢。到了那里我已经疲惫不堪了,唇焦齿干,好心的牙医助手给了我一杯水,哦,他真是个好人。直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我一直都迷迷糊糊的提不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