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安妮·弗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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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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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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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336字

11点钟的时候梅爱朴夫人和她丈夫亨克·凡·森腾先生来了。又是一大堆鞋子、衣服、袜子及一些书籍,塞进了梅爱朴夫人的大包和他丈夫的深口袋里,等到11点半的时候,这对夫妇又匆匆离开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我已经困得支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尽管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晚上在这张大床上睡了,但我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沉,直至第二天早上5点半的时候妈妈将我推醒,我才不情愿地起床。


还好第二天的天气不像周日那天的那样闷热,下了一天的雨。我们尽可能多地穿衣服,好像是要立即搬到北极去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因为我们都想尽可能多的带走一些随身衣服。我穿了两件背心、三条扎口短裤、一件上衣,外面套着一条裙子、一件夹克和一件夏季披风,头上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子,脖子上围着围巾,脚上套了两双袜子,外面穿着一双系鞋带的靴子……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完呢,还没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快被闷死了,我想大家肯定都有这样的感受,但是谁也没有抱怨什么。这种天气里有谁会像我们一样竟然带着一大箱子衣服出门呢?


玛戈特姐姐首先收拾的就是她的课本,然后骑着自行车紧紧跟在梅爱朴夫人身后消失在了雨中。直到动身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我们秘密藏身的地方是在哪里。7点半的时候我们要出发动身了,大门关上后,整座屋子里只能听见莫蒂的叫声,我可爱的小猫咪的细细的叫声,它是这座房子里唯一一个和我道别的生灵了,我只期待上帝能够让它和它的邻居过上好日子吧。我们留给古德施密特先生一封信,这些当然都写在信里了。


家里已经收拾一空,厨房里仅仅留下一磅肉,那是留给莫蒂的食物,餐桌上还摆放着早餐时用过的餐具,卧室里的大床已经被我们剥得光秃秃的了,一切都给大家留下狼狈逃离的印象,然而那个时候我们已经顾不上什么印象了,因为我们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那里,赶快抵达安全的避难之地。


好了,凯蒂,今天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明天再继续向你讲述接下来的事情吧!


好朋友,安妮


1942年7月9日星期四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就这样,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在滂沱大雨中行走着,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和购物袋。


赶着上班的人们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都禁不住向我们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这是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的,我知道他们恨不得搭载我们一程,可是他们不能,那颗鲜艳的黄色星星向我们吐露着他们的心声。


直到走在前往秘密藏身处的路上,爸爸妈妈才星星点点地向我说起了他们的计划。几个月来,他们一直都在尽一切可能地将家里能够挪动的家具、杂物及一些生活必需品搬运到我们藏身的秘密场所里,他们原计划是在7月16日之前将东西搬运完的,这样的话才能够为我们藏身准备好一切。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召集令的到来使得他们不得不将藏身计划提前实施,于是我们只能在藏身之所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就得搬过去了,不多说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凯蒂,其实我们藏身的地方就在爸爸之前工作的公司大楼里,也许你会对此感到难以理解,但是我稍后会为你做详细解释的。爸爸之前的职员并不多,克莱勒先生、库菲尔斯先生、梅爱朴夫人、艾丽沃森小姐和一个23岁的年轻打字员都知道我们藏身的事情,而艾丽沃森小姐的爸爸即沃森先生和两个看储藏室的小伙子尚不知情。


现在就让我来仔细地向你说明一下爸爸之前办公的那栋大楼吧。大楼底层是一个大储藏室。紧挨着储藏室门的是大屋的前门,穿过前门过一小段通道就走到了楼梯a前,上了楼梯a的顶部会看见一扇镶有毛玻璃的门,门玻璃上赫然写着办公室几个字母。这是公司最大的主办公室,里面的确又宽敞又明亮而且设备齐全。那就是艾丽沃森小姐、梅爱朴夫人和库菲尔斯先生白天办公的地方。挨着大办公室的是一间昏暗的小储藏室,里面放着保险箱、衣橱和大立柜,穿过小储藏室的后门便到了一间比较小而且较昏暗的办公室里。之前那里是凡·达恩和克莱勒先生的私人办公室,不过现在那里只有克莱勒先生了。而要想前往克莱勒先生的办公室,我们只能走外面的一条通道,然后是过一扇只能从里面打开的玻璃门才能够进去,然而走外面的通道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沿着克莱勒先生办公室外面的过道一直往前走,经过一间储煤室再上四个台阶就到达整幢公司大楼里最漂亮的展示间了,也就是私人办公室。那里环境优雅,有亚麻油地板,地毯上摆放着精美的家具,样式优美的收音机、时髦的大吊灯,可以说,那里的一切东西都是一流的。旁边是一间狭窄的厨房,里面配备着热水器和煤气灶,厨房旁边是卫生间。这幢楼的基本构造就是这样了。


通过木质楼梯b可以上到二楼,走到楼梯的顶端可以上到一小块楼道平台上,平台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穿过左边的门就到了楼房正面的储藏室和阁楼里,顺着笔直的过道一直走到楼梯c处(这是一段陡立的荷兰式楼梯),便可以通过楼梯c侧面的一扇小门通往外面的马路了。而楼梯b右边的那扇门则一直通往我们藏身的密室(我想没有谁能够料想得到,在那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灰色小门后面会藏匿着那么多屋子吧!),踏上门前的一小截台阶便进入到我们的藏身聚居地了。


正对着入口处的是一段陡峭的楼梯e,绕过楼梯e的左手边经过一条狭窄的过道便走进我家的客厅兼卧室了,旁边一间小一点的屋子就是我和玛戈特姐姐睡觉和学习的地方。楼梯e的右手边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小屋里面是一个小的卫生间和洗脸池,这间小屋还有一扇通向我和玛戈特姐姐卧室的门。登上楼梯e,一推开门,你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的,你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谁都不可能想得到,在运河旁边的这幢老房子里竟然还会有这样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在这间屋子里有洗涤槽和一台煤气灶(这要得益于在此之前这里是一间炉火房),这就是凡·达恩一家的厨房,当然也兼做他们家的客厅、卧室、餐厅及餐具室了,其余的就没什么需要特别介绍的了。


哦,对了,还有一间狭长的小屋需要向你介绍,那是彼得·凡·达恩(凡·达恩夫妇的儿子)的卧室。我已经将我们漂亮的藏身秘密基地向你介绍完了,再没有什么可介绍的了。


好朋友,安妮


1942年7月10日星期五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我的朋友,你一定被我啰啰唆唆的介绍搞烦了吧!不过,我觉得作为我的知心朋友,你非常有必要清楚地了解一下我们究竟搬到了什么样的地方藏身。


好了,现在还是继续向你说我的事情吧。你看,今天我还没有向你讲完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呢。当我跟着爸爸妈妈来到公司大楼后,梅爱朴夫人立即将我们带进了楼上的密室里,当她转身离开我们现在的住所时,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挤满东西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我们这狼狈的一家人了。玛戈特姐姐早就在那里等我们了,骑自行车当然要比我们快得多了。看着凌乱的各个房间里,总有一种惨不忍睹的感受,屋子里已经被东西堆满了,几个月来搬到这里的纸板箱全都堆放在床上和地板上。我和玛戈特姐姐小屋里的被褥一直摞到顶住了屋顶。很明显,我们要想在当晚睡个舒服觉,我们就必须得马上动手整理。妈妈和玛戈特姐姐已经累到极点,一脸的疲惫,外加一些其他我不愿意提及的原因,躺在还没铺好的床上再也不愿意起来。可是,我们家的两位清洁工我和爸爸则想立即就动手打扫。


那天,我们一整天都在拆包装箱,组合柜子,敲敲打打地直忙到深夜,筋疲力尽,不过我们总算在那天晚上能够睡在干净整洁的床铺上了。全家人都忙疯了,一整天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不过我们都没说什么,妈妈和玛戈特姐姐疲惫至极地躺在那里,而我和爸爸忙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周二的上午,我们又持续忙着整理上一天遗留下的任务。艾丽沃森小姐和梅爱朴夫人帮我们收拾食物,爸爸负责修理灯光调节器,我、妈妈和玛戈特姐姐则负责擦洗厨房的地板,就这样又是忙碌的一整天过去了。


所以直到周三我才有机会喘口气,想想连日来我生活的巨大变化,也才有时间来向你讲述一下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同时也想借着告诉你的过程中仔细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好认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并考虑一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好朋友,安妮


1942年7月11日星期六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玛戈特姐姐和爸爸妈妈还不能够适应韦斯特钟楼的钟声,那里的大钟每隔15分钟就会报一次时。


不过我却并不讨厌这钟声,可以说,我是从一开始就非常喜欢它呢,尤其是在夜间,我总感觉它就是一位忠实的伙伴。我的朋友,希望你会有兴趣听我述说一下我内心里所能体会到的那种消失的感受,要我怎么说呢,其实我并不是怎么完全了解自己。这个幽暗的住所不能给我家的温馨感觉,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我就讨厌这里,事实上,我倒觉得这里像是我们租赁来的度假的一套特别房屋,就权当我们是在这里度一个非常特别的假期罢了。你可能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就是我内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尽管这里仅仅是有一边靠着大楼,而且环境也很潮湿,但是,我敢肯定的是,即使是在阿姆斯特丹,不,是在整个荷兰,你再也不能找到比这里更加舒适的藏身之所了。我和玛戈特姐姐的小屋子里最初看上去很荒凉,光秃秃的墙壁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气,还好细心的爸爸将我心爱的明星照和风光明星片带来了,于是我便用一瓶胶水和一柄刷子将我们小屋里的墙壁变成一幅巨大的贴画板了,现在看起来,小屋显得温馨多了。爸爸说等到凡·达恩先生一家到来后,我们还会从阁楼上找些木头在墙壁上装上隔板或是木架等,我想到时候,我们可爱的密室一定会变得更加漂亮、神气的。


妈妈和玛戈特姐姐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许多了。昨天妈妈竟然还为我们煲汤呢,这可是来到这里第一次熬汤呢,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她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只顾着在楼下和大家讲话,根本没有想到还架在火炉上的汤锅,结果本来可以做成鲜美汤汁的豆子变成了木炭粒,像一颗颗胶皮糖一样死死地黏在锅底上。


库菲尔斯先生拿给我一本《青年年刊》。昨天晚上的时候,我们一家去了那间漂亮的私人办公室听收音机,我担心得要命,生怕别人会听见我们发出的声响,一直央求爸爸带我上楼回到我们藏身的房子。妈妈很能理解我的感受,于是也跟着我们回来了。之所以会这样紧张,是因为我们害怕让邻居发现我们的存在,哪怕是听到一点声音或者是看到一点动静,都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做了窗帘,与其说是窗帘,倒不如说是布条拼图,因为它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布条拼接而成的一条松松垮垮的布帘,它是我和爸爸用最最业余的技术缝制而成,缝好后便用图钉钉在墙上的,我倒真希望它能够完好无损地一直待在那里,直至我们重见天日的时候。


在我们藏身楼房的右边是一些公司的事务所,左边是一家家具厂,下班后,那里一般就没有什么人了,但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很清楚,声音会穿墙而过。因此玛戈特姐姐就连咳嗽声大了也不可以,尽管她现在患有严重的感冒,已经服了很大剂量的止咳药,但是还是不见好。我一心期盼着凡·达恩先生一家赶快到来,因为那样的话这里会更加热闹,爸爸说他们周二的时候会搬过来,我想到时候,这里一定会更加有趣的,那种令我晚上或者是半夜里感到恐怖的寂静也一定会被打破的。一想起那种恐怖的寂静我又感到害怕了,我有时候特别希望能有个保护神在夜里守护着我们安然入睡。我无法用言语来向你形容那种永远也不能出门的那种感觉有多么痛苦,我时常在想,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被发现逮捕起来枪毙掉,那可不是什么随便想着玩儿的事情呀!我们的生活非常压抑,大白天的只能低声说话,蹑手蹑脚地走路,不然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被楼下储藏室里的管理员发现。


啊,不能再和你多说话了,我已经听到有人在喊我了。


好朋友,安妮


1942年8月14日星期五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哦,朋友,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和你谈心了,实际上也没什么,因为这一个月里也没什么稀奇的事情发生,而我也不能每天找那些新鲜有意思的事情向你讲述。今天就将这一个月里发生的比较特别的一些事说给你听吧。


凡·达恩一家是在7月13号来到我们的藏身地的,这和我们预期的时间有点出入,因为德国人从13号起就开始四处抓人了,为期三天,直到16号,外面的每个角落都已经被紧张的气氛所包围,因此,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得不提前一天搬来。那天上午9点半的时候,凡·达恩夫妇的儿子彼得·凡·达恩提前到了,当时我们正在吃早饭。彼得·凡·达恩还不满16岁,是个和气、害羞、有些笨拙的男孩,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要想打破沉寂环境,我不能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他将他的猫咪木西带来了。凡·达恩夫妇在他到来之后半个小时也到了,最为有意思的事情是,凡·达恩太太竟然在她的帽盒里装着一个大尿壶,她还高声向大家坦言道:没有尿壶,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家的感觉的。因此她搬到那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她家的沙发下面给她的尿壶找个安身立命之所。还好凡·达恩先生倒是没有将他的带来,可是有意思的是,他用他的胳膊夹着一张折叠茶几来了。


不管怎么说,自从凡·达恩一家到来那天起,我们便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大家庭生活了,我们一块吃饭、聊天,非常融洽。聊天过程中,凡·达恩夫妇自然而然地向我们聊起了他们在那个人群纷繁杂沓的外面世界里多居住了一周的点滴生活事迹。其中最有意思的一段是关于我们的之前居住的房子里的古德斯密特先生的事情,那是一段非常惹人发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