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大杀戮之后的第三个年头，离开白房子的。离开时我们哭得惊夭动地，身子发软，以至于爬不上大卡车的车帮。大卡车载着我们远去。那是春天，寸草不生的褐色的戈壁滩上，一座孤零零的白房子，渐渐地被退出了我们的视野，被永远地留在了天边，留在了地球的这个死角上。

我用装过火箭弹的空弹筒，装了满满的一筒白色动物的油。这油我后来吃了许多年，在凋蔽的关中农村，那白色动物的气味，也就陪伴了我许多年。记得我曾经说过，白房子的士兵中，有一半的人会发生阳瘘，但这半中没有我。我很正常，这我妻子可以作证。究其原因，大约归结于这一筒白色动物油；而继续追究，又可以归结到这两个贸然的闯人者的头上。

副连长和指导员，在我离开白房子不久、也就离开了。副连长回到了他的豫西农村，大约在乡上当一名武装干事。记得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谈到他。我说，此刻，他大约正披一件汨大衣，蹲在墙角，一边晒太阳，一边向的乡邻讲述他的白房子经历。指导员回到了乌市。他的爱人在乌市工作。当年支左，他领了一个排到乌市一家企业；进去时是一个排，出来时成了两个排。再迟走一歩，就成了三个排了！他说。这样，我们知道了，他的爱人在乌市。后来，当我的一部描写白房子的出来后，指导员来信说，他的上中学的女儿看到了这，女儿哭了卜女儿何他说：你们真的在那么苦难、无奈，且充满凶险的地方，果了那么久吗？我细细地读了这句话，我为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孩子的这句话，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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