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3
|本章字节:10832字
地处北京西城西四牌楼北太平仓胡同的“五王爷府”,被八国联军报复性地一把火烧成了废墟,只有仅存的一些房屋还可以居住。留在王府中的一个嫡福晋、六个侧福晋以及她们的后代们,在得到五王爷在去往新疆的途中被慈禧太后白绫赐死的凶讯之后,除了呼天抢地、嚎啕大哭之外,就是各怀心腹事地想着如何表分王府中那些共同的财产了。就在她们正忙于算计之时,令她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听说已经得到慈禧太后恩准、情愿陪同五王爷殉国殉情的八福晋许莲叶,她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理由还是已经怀上了五王爷的子嗣,并且她还拿出了五王爷最后在蒲州写下的那份遗嘱,上面明确地表示要多多地分给八福晋许莲叶王府中的财产……
“这可是从我们的身上往下割肉哇——一下子又多了两口人儿啊!”对此她们虽然是一肚子的不满,可也似乎说不出什么反对的道理,只是抱着“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的态度:慈禧太后把你赏赐给五王爷这么些年,你的小肚子也没鼓起来,他都好多年不能行人道儿了,怎么就这么几天儿,他就让你揣上崽子了呢?——你这个小女子是不是要犯“欺君之罪”呀?
回到王府废墟里的八福晋许莲叶此时的心情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的心里也打着鼓:“就跟五王爷在蒲州缠绵了那么几日,是不是真的就能够怀上小贝勒呀?这个芬三爷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竟敢假冒这么个名义把我给救了下来……如果这事儿真的落了空,欺骗太后老佛爷那是该当何罪呀?……”许莲叶每每想到这儿,就感到心里一阵阵儿地发冷,不敢再往下想了。
护送她一直到家的李芬早已经猜透了许莲叶的心思,所以他并没有着急马上就返回程家庄,而是留在了北太平仓胡同里那座残破的“五王爷府”,找了一间破旧的仓房就住了下来。好几天过去了,八福晋许莲叶依然感到自己的身子还是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反应,她心里实在是沉不住气了,便把李芬悄悄地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她多日来的担忧委婉地向李芬吐露了出来,“唉呀,可别犯了欺君之罪呀!——要是真没怀上的话,那可就……”
“嗨,那怕啥儿呀?——只要别误了节气就中,赶紧补种啊!”李芬就象一个老农在说着春种秋收的农活儿一样,眼神里纯净得没有一丝的戏谑和淫邪的成分。
“你这个人哪,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有心思说笑话儿?”许莲叶没抬头看他的眼神儿,只是听到了他的话语,一时间急得眼圈儿都红了。
“谁跟你说笑话儿了?本来就是嘛,这回啥儿事儿也不用怕了——五王爷的‘腰子病’好了,他也见了‘红儿’了,你的守宫砂也褪色儿了……你还怕啥儿呀?不生个贝勒也得生个格格。”李芬说得十分的认真,表情也特别的严肃,“我告诉你:不管谁下的种儿,只要是五王爷地里打的粮食,那就都得算是‘五王爷府’的收成!”
许莲叶见他说得十分诚恳、正经,眼神里没有一丝的邪念影子,这才理解了他的这番话是经过认真思考的,他留下来不走也就是为了这个的。许莲叶沉吟了片刻,细细地品味了一下他最后那句话中隐含的寓意,蓦然间的顿悟使得她的神色中自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脸庞一下子发起烧来,迅速地红到了脖子根上。
“我也看好了,这‘五王爷府’的日子离分家单过也不远儿了!……”李芬看到许莲叶的脸一下子红成了这样,知道她已经理解了自己这番话的含义,也就不再往下说了,而是迅速地转到了最实际的话题上来,“无论如何也得落下个孩子,你到老了不也有个依靠儿吗?”
许莲叶看着李芬的眼睛,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许子谦本来已经选好了建龙头牌坊的地址——就在许家大院的正门前边。前些天已经堆满了内务府营造司运来的砖瓦、石块和木料,连各种工匠都找好了,眼看就要开工建设那座慈禧太后钦赐的忠节牌坊了,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从京城传来了许莲叶有孕在身不能殉国殉情的消息。许子谦虽然为自己的女儿能活了下来喜极而泣,但是他稍稍一往深里想,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闺女自从嫁入‘五王爷府’这么些年,都没能为五王爷生个一儿半女的,咋儿陪着丈夫发配新疆刚过了这么些日子就怀上了?……”他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于是便决定暂缓开工建设忠节牌坊。
李芬在“五王爷府”里也没白呆着,他勤快地帮助嫡福晋雇来的泥瓦匠修复了被八国联军炮火摧毁的厨房,重新盘好了炉灶,还充分地耍起了自家的祖传手艺——薰鸡、酱猪手、烤鸭子、猪头肉……各种酱货一一摆在了王府的餐桌上,让自打五王爷被逮捕以来,就一直是满脸愁云密布的嫡福晋吃得满嘴流油,面容上也有了笑模样儿,一个劲儿地伸出大拇指,夸奖李芬这个干儿子。逢到这个时候,李芬都是腼腆地一笑,“应该的,应该的,只要您老高兴就中了!”
其实芬三爷在“五王爷府”中这么卖力的目的只有一个:等待着八福晋许莲叶肚子里的消息。
一向能吃能睡的许莲叶,过去整天不是弹奏古琴就是演唱京戏的,这些日子可是度日如年了——虽然一直没有来月经,可是身体却没有任何妊娠的反应,随着日期的推移,她的心里越来越开始发毛,好几次她都把李芬悄悄地叫到了房间里,许莲叶眼看就要把那层意思说出口了,可又羞于开口明说。李芬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作为过来人的李芬一听说她还一直没有来月经,便安慰她耐心地等待,“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荞麦’——庄稼地儿不会让它绝收的!”这个时候他倒是乐呵呵地用笑话儿把那层意思说了出来。
“五王爷府”里各个房山头儿的福晋们也都在静静地观察着八福晋这个门儿里的动静——这个大树已经倒了、猢狲们还未有序地散去的大家族中,几乎所有的成年人都认为八福晋许莲叶这回的欺君之罪是犯定了,他们庆幸将会减去两口人儿来表分王府中的财产了……李芬则仍旧是卖力地做着他那些肥腻的酱货食品,名义上是讨嫡福晋的欢心,实际上是为了更好地刺激八福晋许莲叶的胃肠反应。
要不说呢,只要是定音的那把锤子还没有落下,那就什么样的结果都可能出现——过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在“五王爷府”的大餐桌上,正当这八个福晋都在美滋儿滋儿地品尝着李芬最拿手的烤肥鸭的时候,许莲叶身体上的妊娠反应表现出来了——她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正在就餐的人们一个个都掏出手绢捂起了口鼻,眼睛里流露出了包含惊诧、失落、嫉妒、憎恶等等复杂因素的神色,只有嫡福晋头脑十分清醒地马上请来了德国医生。当诊所里给出化验结果的时候,单子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妊娠早期反应。
八福晋许莲叶看着这张化验单哭了;干儿子李芬看着这张化验单笑了——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干儿子反反复复地叮嘱了干妈一番:要好好地吃饭、睡觉,到院子里溜达,一定要注意“保胎”……到了这个时候,李芬才编了一个家中有急事的理由去向嫡福晋辞行,他放心地返回了蓟州的上仓镇。
李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刘各庄,他急于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干姥爷许子谦。在许家大院的门前,他看见了堆放的大批石料、木材和砖瓦,修建钦赐忠节牌坊的工地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感到很奇怪,但是他也没有往深里想,就径直来到了许家的客厅。
“干姥爷,门前那个太后钦赐的忠节牌坊咋儿没建呢?”李芬上来先随口提了个问题,他想把好消息压到最后再说,让许子谦好有一个惊喜。
“那忠节牌坊是因为她要陪着五王爷为国殉难、殉情,这人家慈禧太后老佛爷才赐给她的;如今她没死又回来了,这牌坊还能建吗?要真建了那不犯了欺君之罪吗?”许子谦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的。
“那不是因为她怀有五王爷的孩子了嘛?这才不殉难、殉情的!”李芬反驳得也理直气壮。
“哼,我一听到这个信儿就知道是你借着嫡福晋的名义,假传‘圣旨’的。”许子谦指点着李芬的鼻子说道:“那天你一听我说小叶子要陪同五王爷去新疆了,你不就骑着马撵去了吗?——你说你胆子有多大,竟然敢拿这事儿来欺骗太后老佛爷!你知道欺君之罪有多大吗?你想救小叶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心意我也领了,可这事儿不能干哪,那是要祸灭九族的!这些天来,我的右眼睛就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心都滴溜到嗓子眼儿了!……忠节牌坊我还敢建?”
“您老就把心放到肚子去吧,忠节牌坊您老也抓紧建吧!”李芬乐呵呵地来了这么一句,还笑嘻嘻地拍了许子谦的肩膀一下。
“我放哪个肚子里呀?——你撒的这个弥天大谎我看离‘露馅儿’的日子也不远了!”许子谦白愣了李芬一眼,“这纸里还能包得住火呀?小叶子自打进了五王爷的家门儿,这么多年来都没让她怀上个一儿半女的,到老了他还能行人道儿了?还能种上了?”
“那有啥儿不能的?”李芬一点儿点儿地逐渐接近了要告诉许子谦的那个好消息,“以前五王爷不是有那个……嗯,‘腰子病’嘛,最后让我给治好了。”
“让你给治好了?!”许子谦顿时瞪起了眼睛,“你小子说话又不着调了!”
“哦,不,应该说是让我给弄的草药治好了五王爷的那个病。”李芬一字一板地纠正着。
“你给弄的啥儿草药啊?这么灵!”许子谦还是持有怀疑的目光。
“这药叫‘不老草’,我从长白山弄来的。”李芬随便地说了这么一句,“我不在那儿当过打牲丁吗?”
“啊,‘不老草’不就是长生不老嘛,这都是当地人的传说,人哪儿有长生不老的?”许子谦十分自信地否定了这种草药的作用。
“错了吧?您这就是凭自己个儿的想当然了!”李芬笑嘻嘻地看着干姥爷,“人家这个‘不老草’的意思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吃了它,这儿……”他调皮地指了指裤裆,“就不老实了!”
“真有这事儿啊?”许子谦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将信将疑的成分。
“那当然了!”李芬得意地一歪脑袋,“人家当地人都说这药治那个病是‘老太太卧鸡蛋——一勺儿一个!’”
“咝……”许子谦一下子嘬起了牙花子,“可这药……你也好意思交给你干妈呀?”
“我是不好意思呀,我可以交给那好意思的人儿啊!嘿嘿……”李芬憨直地笑了起来,“不过您听了可别不乐意呀!——关凤芹,我交给她了。”
“这我能想得开——你不也是为了我闺女好吗?”许子谦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也把我看得太扁了!
“中了,干姥爷,我也不跟您绕乎了,也不卖这个关子了!”李芬觉得老爷子让他逗弄得够意思了,应该直奔主题了,“实话告诉您吧,我刚从‘五王爷府’回来,小叶子她真的怀上了,如今连呕带吐的厉害着呢!”
李芬把许莲叶确实怀有身孕的好消息告诉了许子谦,还绘声绘色地把第一天在全家的餐桌上显现妊娠反应的情况,以及各个福晋的表现都给许子谦讲了一遍。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许莲叶的亲生父亲对即将来到人世的外孙子女,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亲热感来。他只是“嗯”了一声之后,便紧锁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愁苦之中。
“我看您就抓紧修建门前的那个忠节牌坊吧,到时候就是双喜临门了!”李芬还在试图挑起气氛来。
“唉!……”紧锁眉头的许子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干姥爷啊,您这到底是为啥儿呀?好事儿到您这儿倒成了愁事儿啦?”李芬站在太师椅的一旁,躬身向前地询问着,“有啥儿心事儿您就说出来呗!看我能不能替您解一解?”
“唉呀!……”许子谦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叶子能有个孩子当然是好事儿了,我也为她高兴,到老了她也能有个依靠儿。可这么一来,我看这忠节牌坊就更不能修了……”
“那为啥儿呢?”李芬对于许子谦把“怀孩子”和“修牌坊”这两件事对立了起来,感到非常的不理解。
“你那脑瓜子那么好使,这事儿你还想不明白吗?”许子谦瞪起眼睛看着李芬,“人家慈禧太后为啥儿钦赐给你建一座忠节牌坊啊?不就因为你要跟五王爷一块儿为国殉难、殉情吗?如今你又不死了,咱还修建这个忠节牌坊,那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这咋儿犯了欺君之罪呀?我跟着兵部左侍郎葛宝华钦差大人一起回到的北京,人家马上就向‘西巡’的慈禧太后奏报了八福晋许莲叶的新情况,太后也没怪罪呀?也没说撤消那个钦赐的忠节牌坊啊?”李芬理直气壮地说完了这番情况,又换了一种口吻说了起来,“您别忘了,五王爷是铁杆儿的‘后党’,太后判他个‘白绫自尽’那是实在没办法儿,让八国联军逼的!如今可下子有了个理由儿了:人家福晋怀有身孕了。太后老佛爷还不乐不得儿地作个人情儿啊?——中了,八福晋你也别殉难、殉情了,好好儿地养育五王爷的后代吧!”
“你说了这么一大套,绕乎了这么一大圈儿:为了养育五王爷的后代,慈禧太后没有怪罪小叶子不殉难、殉情。这一条儿我听明白了。”许子谦仍旧是一副咬死理儿的神情,“可你还是没能给我解释咱们可以继续修建忠节牌坊的理由儿啊?”
“人家太后老佛爷的批复上没有写撤消修建忠节牌坊这一条儿!”李芬更是认死理儿地狡辩着,“她没说撤消,那咱们就可以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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