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仍旧是冷淡的语气，他从刚才我把他误认为是珲开始就一直在生气。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

“倧儿吃不了这些黄柑。”

“倧儿不吃黄柑吗？倧儿很喜欢黄柑的啊。”

“他一看到黄柑就老是提起你，所以就不给他吃了。”

倧儿似乎还没有忘记我呢，我感动得心头一阵发热。虽然想见倧儿的那颗心很迫切，但是即使见面了，我们也无法回到从前，况且如今，我们也无法见面。

“所以这些黄柑是给我的吗？”

定远君卖了会儿关子，干咳了几声说道：

“你不喜欢黄柑吗？我以为你喜欢黄柑呢。”

我和倧儿在一起的时候，定远君只要一有橘子就会给倧儿送来。我和倧儿总是友好地共同分享那些黄柑，定远君总会一脸满足地看着我们，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吗？

“喜欢，虽然喜欢，但是我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就当做是倧儿给你的吧，倧儿也很希望这么做。”

定远君像是不会再说什么似的转过了身，过后却停了下来，似乎在看某个人，我也随着定远君的视线抬起了头，看到那里站着一名内官，就是那名以珲的名义到养和堂来送橘子给我的内官。

不知道内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的，但他似乎因为在意外的场合看到了定远君而感到惊讶。他急忙走过来向定远君行礼，但是定远君却心不在焉地说道：

“原来是东宫殿的崔内官啊。”

说完这话，定远君便离开了。等定远君一走，崔内官就走到我面前说道：

“看来你还没睡啊。”

“您来是为何事呢？”

“世子邸下……”

崔内官说到这里，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接着说：

“世子邸下找你呢。”

“我吗？”

“是的，邸下说如果你睡了就不要叫醒你，或者如果你正想睡觉的话，那我也可以转告世子你已经睡了。”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世子邸下在哪里？”

珲正在行宫的后院里。

他戴着白色丧服编成的翼善冠和白色的围领站在还未完全掉完树叶的树木之间，仰望着新年里的明月。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崔内官的脚步声还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原本正在赏月的他发现了我的到来之后，绽开了笑脸。

我将手伸进可以暖和双手的用兔毛做成的套袖里，珲来到我身边用手抓住了套袖的外侧，将我拉进了树林里。他好像不想被别人看见而躲起来似的，我还以为周围有别人出现了，小心地观察着。

幸好没有别人。只有带我来到这里的崔内官站在偏僻的角落里为我们望风。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他像是耳语一般地轻声说道。瞬间，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气息把我的鼻子弄得痒痒的，我小声地笑了起来，但我一想到在深夜的后院里面发出的声音很容易被听见，就马上停止了笑声，珲看到了，便好奇地问道：

“要是别人听见我的笑声了怎么办？”

“别担心了，周围谁也不会来的。”

“我说我想静静地赏月，再说了崔内官不是在那里望风吗？”

“但是我身为养和堂的宫女，却和你在一起，那个人会怎么想呢？”

“是啊，这我倒是没想过。”

这个回答真的不像他的风格，但也像是会从世子嘴里说出的话，毕竟一个世子是没必要考虑一个内官的想法的。但我却不一样。

“真的？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李珲咯咯地笑了。我这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他骗了。

“珲啊！”

“嘘！你小点声儿。”

他从后面搂住我，将头埋在了我的右肩膀处。然后在我的耳边悄悄说道：

“崔内官会听见的。”

这又是李珲接二连三的恶作剧。我讨厌他这样特别调皮的样子，便用肩膀轻轻地推了一下站在身后的他，想要转过身去。但是这一次，他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使我无法动弹。

为什么不让我转身，为什么不让我面对着他……我满头雾水地微微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李珲的脸。他正在望着月亮。我也自然地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了月亮。

这是隆冬里的月亮。他看着月亮在想什么呢？好一会儿，我们就只是站在那里仰望着明月。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

“因为倭乱，我数年间转战于全国各地。每当那个时候，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看一下月亮。倭乱结束以后，我也一直在夜空中寻找着月亮。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他望向我的眼睛。我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望着他。

“我是为了记住你生活过的地方。”

“我生活过的地方？”

“是啊。”

他仅仅经历过半天的未来。他为什么不想忘记那个地方呢？

“我是说在那个地方看到的，与星光别无二致的夜晚的灯光。如果忘记了那个地方的话……就好像也会忘记了你一样。”

李珲说担心他自己会忘掉我，因此在战火正酣的朝鲜，他也每天晚上都坚持看月亮。

“你想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吗？”

他听到我的提问，有点意外似的开口说道：

“其实现在我已经不太记得了。我只知道，你跟十年前几乎没有变化，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呢？那时你在那个地方这样向我说过。那个地方是天上，是中天……我没有相信。只是将它当成了北方的某个国家。所以在那以后，我翻阅了很多历史书和地理书。但是和我见过的那个地方相似的国家根本不存在。那个……”

我悄悄地推开李珲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转过身去。

“那个重要吗？”

“十年了，为什么你一点都没变？”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问题。

但是横在我们之间的时间隔阂，不是一两句就说得清的，又让我如何说明呢？

“那现在你忘了那个地方吧。不管我还是你，现在都再也去不了那里了。所以拜托你忘了吧。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二十岁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十八岁。但是现在我二十岁了。”

朝鲜时期并不像未来一样，因为一两岁的年龄差异就要用尊称。只要心灵相通的话，不管年龄大小都是可以做朋友的。因为一两岁的年龄差异而要用尊称，始于身份等级制度消失之后。所以现在正式地将我的年龄告诉他，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没有必要一直隐瞒着。当然，因为我不是在朝鲜出生成长的人，要跟对我来说就是“哥哥”的李珲用平语有点不自在。但是，就算知道了我的真实年龄，李珲也不会让我毕恭毕敬地用尊称的。

“你说你二十岁？”

“嗯。”

李珲好像很惊讶似的又反问了一次，看见我紧张地等待着他下一句话的神情，突然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笑？为什么笑啊？”

“我想起你十八岁的时候，说着与我同岁，虚张声势的样子才笑的。”

李珲竟说那时的我是虚张声势，我耍起了脾气，没好气地冲他喊道：

“那好吧！以后我就毕恭毕敬地叫你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吧？我这样叫你行了吧？”

“那次我就说过了，其实你这样叫好像也不赖啊。”

看到李珲如此从容地回答的样子，我就像生气的犀牛一样，鼻息越来越重了。

“是，世子殿下。那小女就此告退了。”

我嘟嘟嚷嚷着，极不自然地将手拢起来，恭顺地向他打过招呼之后就转过身去。然而我还没走出去几步。突然，他就从后面用双手抱住我的腰，微微地将我抱起来又放下。我吓了一跳，转头望着他。他正在那笑。

“珲，你吓到我啦！”

“你看看，人的真心就是这样容易显露啊。”

“那是我吓到了所以这样嘛！”

“你真的想叫我世子殿下吗？”

“当然不是。”我心想。

本来只要这样干脆地回答出来就行了，但是我只是用眼神向他传递着讯息，并没有真的马上从我嘴里说出答案。但是仿佛他望着我的眼睛，便已经明白了我的回答一样。可他还是故意改口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