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政殿是昌德宫里最为雄伟的建筑，含义是让王推行仁政，一般只有商量国家大事才会用到这里，同时也是王室威严的象征。

我抬头看了一会儿写着“仁政殿”的牌匾，慢慢地走了进去，看到了仁政殿里正上方高高的台阶上安放着的宝座。宝座后面立着一幅“日月昆仑图”，寓意是皇帝是受天命统治世间万物，从上天的眷顾到子孙万代，成就和延续王室和国家的无限繁荣。我站在仁政殿的正中央，盯着日月昆仑图看。

仁祖反正的那一天

半夜带领士兵进入昌德宫的仁祖，第一件事就是先进仁政殿。就站在这把龙椅前，挥剑号令士兵们，让他们赶快找到光海君和世子，把他们带到自己面前。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我眼前一样，我闭上双眼。

“是元嫔吗？”

一听到中殿的声音，我睁开眼睛。

“竟然假传殿下的命令让本宫来这里，也是，传令的又不是崔内官，我就猜到是你。”

我转身，低头，郑重地向中殿行礼。

中殿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在仁政殿内，对后面跟着的朴尚宫和宫女们说：

“都退下吧，本宫和元嫔有话要说。”

“请三思，中殿娘娘，您一个人留下，万一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不是还有元嫔在吗？就算有事，本宫能有什么事？倒是元嫔……”

中殿边说边看着我怀孕凸出来的肚子。

朴尚宫还是一脸不安，应该是看到了在来仁政殿的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吧。虽然仁政殿平时不常用，但是平时也会有两名士兵把守着的。

“退下，还不快点。”

“是，中殿娘娘。”

直到最后还一脸担心中殿的朴尚宫和宫女们关上了仁政殿的大门，退下了。直到这时，中殿才开始慢慢向我走来，她的脚步声越近，我就越觉得紧张，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中殿大概是读懂了我紧张的神情，离我越近，她脸上的笑容就越明显，冰冷，让人不寒而栗。在我还是仁嫔的宫女的时候，我就经常能从仁嫔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笑容。可是至少仁嫔没有“杀气”，而中殿有。为什么我在她还是世子嫔的时候没有认清她呢？

“假传殿下的命令让本宫来这里，元嫔，你胆子不小啊。要追究起来的话，你这可是死罪啊。”

“你明明知道了也要来，不是吗？因为你想要亲眼看到我所犯下的事，治我的罪。”

中殿冷笑一声。

“你受到殿下的宠爱就可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吗？还是在宫外长大的不知道宫里的法度有多么严格，多么可怕？”

“我知道宫里的法度有多严格，可是，在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眼里，还能看到这些吗？”

霎时间，中殿脸上笑容消失了。

那是因为我现在怀着孩子，可是我却用了“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这样的表述，万一中殿不知道佲儿是我的儿子的话，肯定会觉得这句话奇怪，肯定会追问，可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死去的佲儿是我的儿子。

我接着说：

“你知道那个孩子是殿下的孩子吧？”

“那个孩子？”

“我说的是佲儿。”

我一说出佲儿的名字，中殿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安，可是很快她就恢复平静，说：

“你生的孩子不是在济州死了吗？说什么死去的孩子是绫丰都正，这么离谱的事情，本宫会相信吗？”

“小人从未说过佲儿就是在济州死掉的孩子。”

我一下子就抓住了中殿将在济州死掉的孩子和佲儿联系在一起的把柄，中殿哑口无言。

“我是在回来之后才知道那孩子还活着，可是中殿娘娘您比我更早知道这件事吧？”

“我不知道。”

中殿理直气壮地否认了早已知道的事实。

我转移话题。

“不，您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才把有毒的薏米粥给年幼的佲儿吃，不是吗？因为这样，那个孩子生了大病，差点就死了，救回来却再也不能说话，难道不是这样吗？”

“本宫不知道，”

“我有证据。”

“证据？”

中殿的脸色一冷。

“就是当时和佲儿一起吃薏米粥死去的保姆。”

“现在把死了那么久的人拿出来说事，是要把罪名强加给本宫吗？元嫔，你的言行实在是太过分了。”

中殿似乎和我再也无话可说，开始转身想要走。我站在她背后，说：

“你担心佲儿的存在会抢了世子的宝座吗？”

中殿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什么？突然得到殿下的宠爱进宫，凭借宠爱得到了新的身份，没有任何阻碍就成为了嫔。”

她转过身看着我说：

“本宫和殿下成亲那一刻起就已经陷入了政治斗争的中心，当时先王正妻没有所出，嫔妃们所生的儿子们又为了世子的宝座你争我斗。就像上次你说的那样，刚开始殿下对世子的位子是毫无兴趣的，本宫也是如此，即使本宫的父亲和我看法不一样。可是，倭乱发生，殿下被册封为世子之后，一切都变了。只有保住世子的位子，最后登上王位，所有人才能活下来，这样才能保住本宫家里的荣华富贵。可是，殿下呢？却想要放弃世子的位置，回到梨岘宫去。为了抓住世子的心，为了让他登上王位，本宫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先王驾崩前，把恭嫔娘娘的玉佩送到大妃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的，我知道那个玉佩意味着报恩，所以才这么做。可是，玉佩的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大妃拿到了也当做不知道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就是你今天来要和我说的事？”

“如果把玉佩送过去就拿到了传位诏书的话，这件事当然是重要的事了。”

“传位诏书？从头到尾都没有传位诏书。”

“没有？”

“没有，当时你在济州不知道，但是先王在驾崩前几天，每天反复念叨好几遍，要世子继承王位，要让永昌大君继承王位，在病重得就要说不出话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能完全相信中殿的话，可是想想大妃对我说的话，大妃一直在坚持报恩。即使没有传位诏书，但是有遗旨，大妃不顾遗旨让珲继承了王位。

不管怎么说，照这样下去的话，中殿是不会说出真相的，我转移话题：

“那么佲儿呢？佲儿并不会妨碍殿下继承王位啊？”

话题从恭嫔的玉佩转到了佲儿的身上，中殿仍然是面不改色，说：

“当然不会，可是，本宫想，也许他的存在会威胁到世子的位子。”

和昨天定远君跟我说的话差不多。中殿认为佲儿会威胁到世子宝座。

“绫丰都正初次进宫的那一天，是在都城爆发传染病之后。世孙也染上了传染病，病得很厉害。病好了之后，也是小病不断，即使是世孙突然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可是，那个进宫的孩子却非常健康，聪颖。”

我脑海里浮现了我一次都没见过的佲儿小时候的样子，按中殿的话来说，非常健康，眼睛炯炯有神。可是对这么可爱的孩子，中殿看向他的眼神中竟然带着杀气，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

“如果世孙有什么差池的话，绫丰都正就会成为殿下的长孙，所以不能让他活着。”

中殿和我说话时，脸上的神色泰然自若，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她所说的不能活着的孩子正是我的孩子。中殿为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能让别人的孩子活着，说这件事时还是理直气壮的。我怎么能接受呢？无论是自己孩子的世孙，还是佲儿，他们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仅仅因为这样，你就让佲儿吃有毒的薏米粥吗？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对一个不谙世事，无辜的孩子这样！”

“元嫔，在你看来，本宫做的事确实是残忍，因为那是你的孩子。可是，你也知道，佲儿那个时候并没有死。佲儿的死，是因为连珠郡夫人固执地带着生病的孩子跪在偏殿前。现在还要说是我的错吗？”

我气愤得说不话来。

想要杀死佲儿的中殿，竟然因为佲儿没死，就说自己什么错也没有。

中殿见我一时语塞，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开口：

“本宫不知道殿下的宠爱还会在你身上停留多久，但是现在开始，你要小心点。我可不敢保证世子登上王位之后你能活着走出宫。”

我看着得意洋洋的中殿，气愤地大叫：

“就像想要杀了佲儿一样，你也想要杀了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中殿的脸色瞬间变得凶狠起来，我看着她，我知道她不想让佲儿的死归罪于自己身上。

中殿咬牙切齿地说：

“本宫不仅仅是想要杀了绫丰都正，你知道吗？如果殿下早就忘了被流放到济州的你，你也不能活着走出济州！”

“中殿！”

仁政殿里突然响起了珲的声音，中殿大吃一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日月昆仑图前宝座的后面。高高的宝座后面，露出了躲藏着的珲的样子。

珲走下宝座前面的阶梯时，中殿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连后退。

“明明知道绫丰都正是寡人的孩子，还想要下毒杀死他吗？”

“我，我……殿下！”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中殿的狠毒简直比你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连连后退的中殿最终在跌坐在关着的大门前。

“我，殿下！这是误会！臣妾……臣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子！”

“为了世子，你就要杀死寡人的孩子绫丰都正吗？到现在还说是误会吗？中殿，以前仁嫔虽然讨厌，猜忌我，想要把我赶下世子的宝座，可却从未想过要杀了我。大妃娘娘甚至不顾自己所生的永昌大君，积极帮助我登上王位。可是，中殿你却是这么恶毒的一个女人，寡人不想再见到你，中殿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寡人面前。”

“殿下！”

珲走过朝自己哭诉的中殿，打开了紧闭着的仁政殿的门。打开门想要走出去的珲，回过头来看着中殿，扔下最后一句话：

“有这么一个恶毒的母亲，世子是否能担起重任，寡人要重新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