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咏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5
|本章字节:9052字
经过一番洽谈,央视从ecm公司买进了《gobingo》的节目播出权、使用权,以及全部节目制作资源和技能,以40万英镑成交。预付5万,余款在节目播出三个月后付清。您看好这几个字,“节目播出三个月后”,有故事,我这儿先打个伏笔。
头回引进这么大型的娱乐节目,台里格外重视,专门组建了一个重量级的班子——男女搭配,共计三人——郭艳、孙吉、詹未,担任新节目的导演。巧的是,我跟这三位都熟,他们是我和哈文的大学同学。
这几个人在料理节目的同时,开始找主持人。我听说,他们拉了一张单子,甭管老的少的,都有头有脸,候选者多达五十几位。
图61:十几年前,我这样当主持人。
那时中华世纪坛还没建成,梅地亚中心北边是一溜儿家常小饭馆,很便宜。一天,我和三位老同学聚在一起吃饭,他们一个个都苦着脸,不吱声儿,低头“呼噜呼噜”喝粥。
“咋了这是?”我问。
“找主持人呢。”忘了是他们中间谁哀怨地说。
“找呗,找着了吗?”
“哎……”一声长叹后说,“挺多的,不好选。”
反正帮不上忙,得,我甭多嘴了。
我夹起一块土豆,正往嘴里送,哎?怎么突然没声了?再一看好嘛,对面仨人六只眼睛,都直不楞登盯着我。
“李咏,你现在是主持《欢聚一堂》?”先开口的是郭艳。
“是啊。”我嘴里包着半口米饭,土豆悬在半空中。
“周播?”孙吉追问。
“两周一播。”
“提前录制?”詹未又问。
“是啊。”
“那……挺闲的吧?”
这问题,问得忒敏感,我心里发毛,但话还得照实说:“除了配音挣点儿外快,基本上挺闲的,也就是平时看看稿子。”
“要不你来试试?”仨人几乎异口同声。
哦,我试试……什么?我试试?!
别看这节目前期是我帮着牵线搭桥,当主持人,还真没敢想。
犹豫了犹豫,扭脸在旁边窗玻璃上照照——咱也不失为英俊少年一名,试试就试试!
“行!”我答应着,把土豆塞进了嘴里。
我们一行四人,来到梅地亚中心酒店外的一片空场里。当时那儿还种着好多小树苗,现在已经改成停车场了。
孙吉在我对面架起了机器。我问他:“说啥?”
“想说啥说啥。”
“说多长时间?”
“三四分钟吧。最好按着节目的路数讲个故事,反正那节目你也看过。”
我何止“看过”啊?每次上报样片都被退回来,一退回来,我那同学就来找我,一找我我就在家又看一遍,琢磨这节目到底好在哪儿,怎么才能说服领导。为此我还专门刻了张盘。所以,我对原版节目里那位主持人的形象、风格简直熟悉透顶。
面对镜头,我开始编故事,自由发挥,还越俎代庖指挥导演,“孙吉,你得把机器摇摇晃晃的,这样,这样,哎对喽!别老这么端着。”
摇摇晃晃录了七分多钟,拍完了。我就当是给朋友帮忙,没多想,接下来该干吗还干吗去。
图62:要的就是没正形儿
随后这盘录像带被送到了中心,中心领导和ecm派来的英国专家负责审片子。据说当时情形是这样的:英国专家审了很多主持人的样片,当看到一个叫李咏的张牙舞爪出现在屏幕上,他示意“停一下”。
问:“他是从哪儿来的?”
答:“中央电视台的。”
问:“是主持吗?”
答:“是学主持的,他没好好干。”
问:“他现在的年龄?”
答:“29。”补充,“虚岁30。”
英国专家沉吟片刻,示意:“再看看。”
又看一遍以后,果断拍板,“就是他。”
与此同时,谭希松主任也在百十个候选者中,独独相中了我。她找到我们的部门主管,说:“你们别瞎耽误工夫啦,划拉那么多人。通知李咏,让他主持这个节目。”
然后就有人直接给我打电话:“哥们儿,你当上《幸运52》的主持人啦!”
哦,不对,那时候节目还没名字呢。
第二章工作,那点事儿:将来你火了,得把哥儿几个名字印恤上
在今天看来,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大好的消息,但在当时不是。很多人劝我,包括我的长官,老长官。
“别去,为你好,真的。”
“这个节目啊,风险太大,保不齐哪天就被毙了。”
我很简单,喜怒形于色,十句话你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好奇,永远想尝试新鲜事物,为了兴趣可以不管不顾。所以,我没有任何深谋远虑地,毅然决然地退出对外部,调到了《幸运52》节目组。
刚刚加入节目组,我兴奋得不得了,将a型血的特质发挥到极致,什么都管,什么都干。好奇!好玩儿!
当时,也有几家地方台购买了《gobingo》的使用权,央视作为国家电视台,当然要与众不同。所以我们不但改,而且大刀阔斧地改。ecm公司派出一位英国程序师,根据我们的流程专门设置程序,薪水是每小时1000英镑。
原版节目的模式是数字背景墙,数字的排列组合经过严密推算,以确保游戏公平。我们将数字改成了商标,4排13列共52个,和原版设计原理相似,形式不同。
到今天我也没想通,为什么商标非得是52个,而不是53个,55个?据英国程序师说,跟概率有关系。节目的中文名字由此定为《幸运52》。
《幸运52》从诞生之初,就意味着多项突破:节目的形态、利益、传播、整体制作,都代表着当时的最高水准,也就是今天所说的“制播分离”。
节目组只负责制作。招商引资、后期推广、广告交易等任务,都由ccv独家授权制片公司——其欣然广告公司承担。当然,赚了也都是人家的,没我们什么事儿。
其欣然也不欣然了,上哪儿去招这52个商标?节目还在拍样片,拍完样片才能上报编委会,编委会许可才能正式录制播出。而商标意味着什么?真金白银啊。谁愿意平白无故把钱扔给一个连“准生证”都没有的节目?
这时候我就发现,做任何事情,只要长官认可、支持,那简直就太容易啦。这种自上而下的推动是多么地有力度!谭希松女士为此召开紧急会议,雷厉风行,一呼百应。一下午时间,52个商标全部招满!
这52家厂商就偷着乐吧,他们哪里想到,仅仅3个月以后,《幸运52》火啦!广告位爆满,您削尖了脑袋都挤不进来!
“其欣然”也跟着火了。老板原先开着一辆“不起眼儿”,来年就换成了“宝马”。
图63:标准——有话不好好说!
与我几乎同时加入节目组的就是关正文。我看过老关写的东西,通过朋友介绍,请他出山担任总撰稿。节目要本土化嘛,文字统筹也是不可忽视的。
每小时1000英镑的英国程序师对节目提出两点建议:第一,形式一定要活跃,耍得开;第二,主持人非常关键,是这台节目的灵魂。只要他一出现,现场节奏完全由他把握,谁都挡不住。
我跟老关说,咱俩得找个地儿,我这个“节目的灵魂”需要您包装包装。
上文提到过,因为是首次引进如此大型的娱乐节目,台里非常重视,但在物资方面却不十分慷慨。组里只有五个人,倒是配备了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围坐七八个人都绰绰有余。问题是我们五个人也不能老坐一块儿啊。三位导演讨论舞美、灯光、流程,我和老关得讨论节目的灵魂啊。怎么办?还是没地儿。
我就瞄上了播音组组长赵赫那间屋子。等啊等,等到了下班的点儿,我蹭过去笑眯眯地讨好赵赫:“赤赤啊,该下班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回家吧,造个小孩儿玩玩。”
“你什么意思?”赵赫疑惑地看着我。
“我就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办公室。”我嬉皮笑脸地说。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大办公桌。说是大办公桌,其实是两个窄桌拼起来的。
我和老关一人坐一头,开始海聊,每个环节都聊到了,开始怎么说,中间怎么说,结尾怎么说,才能让观众爱听、爱看。
和我们俩隔着半截人工墙的,是三位导演,头碰头坐一起,夜以继日,捋节目流程。
在赵赤赤的办公室里,和老关围绕着“以何种状态操纵节目”谈了三天,不断推翻既有的思路,又将其中真正可行的重新立起来。立了推,推了立。最后达成一个共识,我的语言要达到一个总体标准,这个标准就是——有话不好好说。
怎么个意思?打个比方,武松不说武松,非说是“潘金莲她小叔子”。丈母娘不说丈母娘,非说是“我老婆她妈”。
谈工作之余,我们也扯点儿闲篇儿。说得最多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节目红了什么样。哥儿几个说:“李咏,到时候光你一人出名可不行,得把我们的名字都印在你恤上,一出门就穿上!”
有一天我在梅地亚一层的西餐厅还碰到了谭希松主任。为了感谢她这位伯乐,我说:“谭总,我请您吃饭!”
“得了,别跟我玩儿虚的。等你将来红了,请我吃顿大的!”
这顿饭我欠到今天还没还呢。
录制第一期节目就很有意思。节目时间不长,只有35分钟,可是我光热场就热了40分钟不止。因为整个环节推演得非常严密,科技含量还挺高。主持人“砰”一拍,出什么商标,什么音乐,都是自带的程序。观众不理解。我就拼命给他们讲解,不断做演示,讲笑话,用力过猛,逗得我自己满头大汗。
但是观众很快就跟我一路high起来了,群情激昂,沸反盈天。原来还有这么好玩儿的电视节目!还有这么没正形儿的主持人!还可以这么轻松愉快地赚奖品,赢奖金!
在一片沸腾、起哄、欢呼声中,我这个不像主持人的主持人,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1998年11月22日,星期日,早上7:15,《幸运52》偷偷地开播了。
我们心里没底,怕万一开播,某位大人物看不惯这份闹腾,或者说看不惯我,“啪”地给毙了。所以就选择了这么个点儿,除了老人和孩子,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梦乡。大家伙儿都捏着一把汗,要是真被毙了,我们就偷偷地来,偷偷地走。
我压根儿没想到的是,每周日早上“偷偷开播”的《幸运52》,居然引起了很大反响,收视率一路飙升。长官中间,也出乎意料地没有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当时,收视率还算不上“硬指标”,却足以决定一个节目能否继续生存。
三个月后,当我们终于获批正式的“准生证”,播出时间调整到了中午11:15——这个点儿,不说黄金,至少也是18k白金吧——观众反倒不习惯了,纷纷打电话给总编室问:“早上七点一刻那《幸运52》呢?”
图64:永远记得《幸运52》的最初,朴素而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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