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希金斯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本章字节:13132字
玛尔提诺把萨拉推到门外。让艾米丽?约翰逊出乎意料的是,当他转过身来,声音竟无比柔和。在这刹那之间,那个被玛尔提诺扮演得惟妙惟肖的暴虐的党卫军官,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向你致敬,约翰逊太太。你是位女中豪杰。”
二人走了以后,约翰逊太太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玛尔提诺把车停在德帕港的银潮酒店门外,跟其他若干辆车挨在一起。“我很快就回来。”
她笑了。“用不着担心我,我到大堤上散散步好了。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常常来这里游泳呢。”
“你开心就好,可别被陌生人搭讪啊。”
穆勒透过办公室的窗子看到他来了。玛尔提诺走进来时,一位制服笔挺的宪兵小伙子已经等着迎接他了,“您是沃格尔旗队长吧?这边请。”
他把玛尔提诺引到穆勒的办公室,然后关好门离开。队长站在桌子后面,“见到您真愉快。”
“我倒是也想这么说啊。”玛尔提诺说,“你跟克莱斯特和格莱瑟谈过了吧?”
“是关于德维勒公馆的那个误会是吧?没错,我跟他们谈过了。他们解释说??”
“误会?”玛尔提诺冷冷道,“队长,你现在就把他们叫过来。快点,我等不起。”
他转过身去,背着手站在窗前。穆勒通过内部通话装置召唤了克莱斯特和格莱瑟。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过来了。玛尔提诺连身子都懒得转,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路的另一头,这会儿萨拉正在那边的海堤上。
他轻声说:“克莱斯特督察,我听说,你把今天早上在德维勒公馆发生的事情说成是误会。”
“唔??是啊,旗队长。”
“撒谎!”玛尔提诺的声音骤然阴沉下来,“你们两个都撒谎。”他转过身盯着他们看。“我和拉图小姐走过林子的时候,听到一个姑娘的尖叫。那还是个孩子,队长,还不到十六岁。这个禽兽把她往牲口棚里拖,另外一个在那儿站着,还笑。我刚要插手,加拉格尔将军看到,揍了这个混账一顿。他活该。”
“我明白了。”穆勒说。
“更严重的是,这个蠢货竟然想朝加拉格尔的背后开枪。为了不让他这么干,我不得不用我自己的枪来鸣枪警告。我的上帝啊,格莱瑟,你究竟缺心眼到什么地步,啊?”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在训孩子,“那可是个爱尔兰人,这说明他是中立的。元首的政策明明白白,跟爱尔兰一定要保持好关系。更要紧的是,在他自己的国家里,他就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革命英雄,是个将军。我们可不能在这样的人背后开枪啊,明白了没有?”
“明白,旗队长。”
接着他把注意力转向了克莱斯特。“还有,元首颁布政策,要求我们要调和与泽西当地居民的关系,所以,请不要试图强奸十六岁的少女。”他又对穆勒说,“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彻底违背了帝国的理想,还严重辱没了日耳曼人的荣誉。”
他越说越来劲,可克莱斯特已经怒火中烧了。“我可不是小孩子,用不着这么说教。”
“克莱斯特!”玛尔提诺说,“作为盖世太保的一员,你对元首可是宣了誓的。那可是个神圣的誓言。我记得誓言是这样的:‘我发誓服从您和您为我指派的上级,直到我生命的终结。’我记错没有?”
“完全没错。”克莱斯特说。
“那就给我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服从命令。如果我问你问题,你要回答:‘是的,旗队长’;如果我给你下命令,你要回答:‘遵命,旗队长’。听明白没有?”
一阵沉默之后,克莱斯特低声道:“是的,旗队长。”
玛尔提诺对穆勒说:“为什么全国领袖希姆莱阁下觉得有必要派我到这儿来,这个问题你还想知道吗?”
他不再发一言,穿过门厅和道路走到吉普车旁。萨拉正坐在引擎盖上。“怎么样?”她问道。
“嗯,我想你可以这么说:我让他们彻彻底底感受了一回什么叫作敬畏。”他为她拉开车门,“现在,带我在你的岛上逛一圈吧。”
穆勒乐不可支。“真希望你能看到自己刚才的那副样子,威利,快赶上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儿了。”
“我发誓我非得??”
“你什么也干不了,威利,我们也一样。你只能照他说的做。”他走到橱柜旁,从里面取出一个玻璃杯和一瓶干邑,“我得说,他刚才那个腔调,跟全国领袖脾气不顺的时候一模一样。说的尽是些日耳曼纯粹血统论的屁话,全都是老掉牙的内容。”
“您还要我跟我哥哥打电话吗,队长?”格莱瑟问道,“我预约了打给斯图加特的电话,今晚十点钟。”
“干吗不呢?”穆勒往杯子里倒了些酒,不耐烦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威利,去医院把你那鼻子处理处理。快点,离开这里,你们俩都出去。”
隆美尔住在法国巴约的一幢别墅里,这里很僻静、很安宁。这里本来是这一带的指挥官周末用来度假的,听说隆美尔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度周末,他赶紧诚惶诚恐地让了出来。操持这幢房子的是伯纳德夫妇,这两口子都是老实谨慎的人。太太是个好厨师,而丈夫则是大管家。
那天下午,鲍姆身穿自己的空降猎兵制服,开着军用吉普车,赶在元帅之前来到这幢房子里。在隆美尔的一再要求下,他还在右眼上戴了一只厚厚的黑色眼罩。对于鲍姆来说,穿上元帅的制服,用橡胶做的面颊垫块让面部更有棱角,再凭借巧妙的化妆让自己改头换面,只有在这一切都完成以后,他才会在外观上与元帅有相似之处。但是,要想模仿元帅,真正的改变还在于他自身——他内在的改变。他想象自己是隆美尔,就会成为隆美尔。这是他作为一名演员所拥有的最独特的才华。
下午稍晚些时候,隆美尔和霍夫尔乘坐梅赛德斯轿车抵达了。为他们开车的工程兵中士德雷施勒,是由霍夫尔特地挑选的来自非洲军团的老兵。伯纳德太太在画室里为元帅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饭后,霍夫尔把鲍姆带了过来。
“好,我们从头理一遍。”隆美尔说。
“根据我的消息,泽西方面的人会在凌晨两点出发到格恩西去。伯尔格和我九点钟乘吉普车从这里出发。庄园里有一间空房,离这里大概一公里。我们可以在那儿停车让他打扮好。”
“然后呢?”
“然后到空军方面的一个备用机场去,离这里只有十公里。飞行员是个中尉,叫索萨。他和一架鹳式飞机在那里做好了准备,就等你亲自下令。”
“索萨?这是芬兰名字吧?”隆美尔问道。
“没错。”
“那他怎么跑来当空军了?怎么没去东线跟随自己的同胞杀俄国人呢?”
“索萨很了不起,是个真正的王牌飞行员。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的任务主要是袭击飞到帝国领空进行轰炸的兰开斯特轰炸机。他是最厉害的夜战飞行员之一,绝对是我们这次行动的上上之选。不过,他适应不了一般的空军体系,因为他是个‘外人’。”
“他们不怎么喜欢我们,我是指这些芬兰人。”隆美尔说,“我从来都不信任他们。”他点了一根烟,“不过,接着说吧。”
“一直到上飞机,我们才会把目的地告诉索萨。我估计,十一点左右应该会在泽西降落。我已经给b集团军群发了命令,让他们通知柏林,中午时分您在泽西。要是被问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们,就说是要保证您的飞行安全。”
“这边怎么办?”
“施蒂尔普纳格尔和法肯豪森二位将军会在今天晚些时候到达,然后住一晚上,周六早上回去。”
“你傍晚回来?”
“当然。这幢房子里的伯纳德夫妇知道您在这里,不过他们不知道您还在泽西。德雷施勒中士也一样,再说,他也一直很崇拜您。这是个沙漠老兵,要是之后他那头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应付。”
隆美尔对鲍姆说:“那你呢,我的朋友,你能应付吗?”
“可以,元帅阁下。我觉得我一定没问题。”鲍姆对他说。
“很好。”隆美尔从伯纳德太太之前给他准备的冰桶里抽出唐培里侬香槟打开。他斟了三杯,每个人各自拿了一杯。“那么,朋友们,为泽西之行干杯。”
萨拉和玛尔提诺共度了一个非常愉悦的下午。他们开车去了戈雷。萨拉本来是想带他看戈雷的奥格尔山城堡的,那是全欧洲最壮丽的城堡之一,可是等他们过去了才发现,那儿现在成了戒备森严的敌人要塞。
在弗利凯湾,他们加入了一群苦工的欢庆。这些人刚刚修完一条新路,这条路一直延伸到海岸上的炮台边。就连玛尔提诺也没见过像他们这样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他对管事的中士亮出身份,中士告诉他,这些都是俄国人。想想看,这些人在这里做苦工,而泽西岛北部的博努伊湾则驻扎着一个营的俄罗斯解放军【俄罗斯解放军,是苏联将领弗拉索夫在投降纳粹德国之后,以苏联战俘为主力组建的一支伪军】,里面大部分却都是乌克兰人,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接着,他们又来到格罗斯涅兹。这里的中世纪城堡已经剩下没几块石头了,海景却相当壮观,萨克岛、赫姆岛和耶图岛清晰可见,还能看到远处的格恩西岛。有意思的是,一路上丝毫没有人来拦阻,他们甚至沿着圣欧文湾蜿蜒的海岸线驶上“五英里公路”。圣欧文湾有重兵把守,在玛尔提诺看来,其防御工事的严密程度前所未见,可即便是在那里,也没人找他们麻烦。
傍晚,他们来到了圣布瑞雷德湾另一头的教堂。萨拉钻出车去,他跟在后面。他们站在拱门底下朝里窥视。这一片区域都是军人的墓地,里面是一排排的十字架,每个十字架后面都是经过仔细打理的墓地。
“我不知道基督干吗要创造出这种类型的十字架来,”玛尔提诺说,“每个十字架中间都有个‘卐’。”
她打了个冷战。“我以前常来这所教堂,我的第一次圣餐礼就是在这儿进行的。”
玛尔提诺闲适地漫步在一排排德国十字架之间。“葬在这片墓地里的,有些是意大利人,还有过一个俄国人。”他继续迈步向前,来到了墓地年代较早的区域,身畔都是花岗岩的墓石和墓碑。“奇怪,”他说,“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这真是种病态的想法。”萨拉对他说。
“不至于。我只是觉得这里格外宁静,而且港湾的风景也棒极了。不过,恐怕我们得回去了。”
他们钻进吉普车,沿着索希尔峰的山脚穿过港湾。萨拉说:“我这个导游领你也转了一圈了,有什么想法?”
“封锁严密的小岛。”
“那我们怎么把休?凯尔索弄出去呢?”
“说实话,我是一点主意也没有。所以,如果你想到什么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车子继续前行。他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完全不成调的口哨。
晚餐吃得很诡异。玛尔提诺和萨拉来到大餐厅,跟军官们一道用餐。圭多?奥里西尼、布鲁诺?菲尔特、海军上尉埃利希?迪特里希和其他的几个军官都在场。每个空位置前的桌上都点着一支蜡烛,让萨拉觉得毛骨悚然。不过,这些年轻军官们都彬彬有礼,而且很体贴。不用想,要不是玛尔提诺也在场,他们肯定会多献点儿殷勤的。为了表示对这顿正式晚餐的尊重,玛尔提诺穿着制服,可反过来,这也让气氛更加压抑。海伦?德维勒进进出出地上菜,而萨拉由于对餐桌上生硬客套的谈话感到腻烦,一再坚持帮她清理桌子,还去帮厨。肖恩?加拉格尔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吃着剩饭。
“餐厅里真是太难受了,哈里真是个破坏气氛的冷场天才。”萨拉说道。
海伦刚刚为凯尔索准备好一个餐盘。“趁他们还在餐厅吃饭,我把这个送上去。”
她从后面的楼梯走上去,开门进了主卧室。而就在此时,圭多?奥里西尼恰好从走廊另一头路过。他看见了她和她手里的餐盘,心下诧异,便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穿过走廊。他踌躇片刻,试着推了推她的卧室门。这一次,海伦忘记反锁门了。他四下打量,看见密道的门半掩着,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楼上传来轻轻说话的声音。他听了一会儿,转身出去,并掩上了门。
圭多走进厨房的时候,萨拉和加拉格尔正在低声说着什么。“啊,原来你们在这儿啊。”他说,“他们开始讨论政治了。要不要一起到凉台走走?”
“能信得过他吗?”她问加拉格尔。
“我认识的大多数人都这个德行,尤其是身边有你这样的小宝贝的时候。”
“那我得去试试。要是沃格尔上校来找我,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回来。”她装模作样地加了一句。
月牙高挂在天上,璀璨的星星洒满夜空。棕榈树挺拔地矗立着,花香四处弥漫,在雨后的空气里闻起来分外宜人。
“是杜鹃花呢。”她深深地呼吸,“我最爱的花里就有杜鹃。”
“你真是个别致的姑娘,”他用英语说,“不介意我们用英语说话吧?这里没有人,而且能让我锻炼下这门语言,不至于生疏。”
“好吧,”她不情不愿地说,“不过别太久。”
“以前你从没来过泽西吗?”
“没有,妈妈去世以后,是外婆把我养大的,我们在法国的潘波勒住。”
“明白了。那么,你的妈妈是英国人喽?”
“是的。”
这个问题让她生出一丝警觉。她坐在一截花岗岩的矮墙上,月亮在她的身后。他递给她一根烟,“你抽‘吉普赛姑娘’,对吧?”
如今她已经习惯抽烟,于是点点头。“可是从另一个方面讲,如今这种日子,人必须得知足。”
他为她点着了火。“是的,确实很有道理。对了,你的法语带有很明显的布列塔尼口音。”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外婆是布列塔尼人啊。”
“我知道。其实我觉得有趣的,是你的英语。你说起英语来很有上流社会的风范。我是温彻斯特公学毕业的,记得吧?所以我听得出来。”
“真的吗?那我运气可太好了。”她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圭多。要是他知道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太长时间,而且还找不到我,那他肯定要急了。”
“没问题。”她挽着他的胳膊,二人穿过杜鹃花丛慢慢往回走。“我喜欢你,安妮玛丽?拉图。我很喜欢你。这一点请你一定要记住。”
“只是喜欢吗?”她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爱我呢。”她这是在玩火。这点她也清楚,只是禁不住想继续下去。
“好吧,”他说,“我爱你。”他把她拉进臂弯,热烈地吻她。“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是的,圭多,”她轻轻地说,“我想我明白了。”
月光下,玛尔提诺出现在凉台上。“安妮玛丽,你在吗?”他用法语叫道。
“马上来!”她喊了一声,然后伸手去触碰那张意大利面庞,“明天见吧,圭多。”说完,她顺着台阶跑到凉台上去了。
加拉格尔、玛尔提诺、海伦,还有萨拉——众人都在私人起居室里,这个房间在屋子后面,下面就是凉台。加拉格尔把勃艮第葡萄酒倒在四个杯子里,海伦则稍稍把落地窗打开了一道细缝。她吸了一小会儿带着花香的空气,然后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那么,眼下是什么情况?”肖恩?加拉格尔问道。
“他现在肯定不能走动,”海伦?德维勒说,“乔治?哈密尔顿今天下午来看过他了。如果不能静养的话,他的腿恐怕就真保不住了。”
“不过至少待在楼上没问题。”萨拉说。
“他对战争不能置身事外。”玛尔提诺说,“一定得把他弄到格兰佛去。一旦到了那里,克雷森就可以给伦敦发电报,让他们派架莱桑德飞机,随便找个晚上来接我们就行了。”
“但问题是,怎么把他弄出去呢。”加拉格尔说,“他们把这里小型船只的通路封锁得死死的。你们今天也看到了,海岸边到处都是观察哨,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发现。只要离港,哪怕是渔船甚至救生艇,都得有德国卫兵在船上监督,才能开到海上去。”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呢?”萨拉问道,“我们得做点什么呀。”
窗户突然有动静,窗帘被拉开了。玛尔提诺转身抽出手枪。圭多?奥里西尼从落地窗走进了房间,“也许我帮得上忙。”他用英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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