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希金斯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本章字节:11844字
“第三幕啊,这时候才改剧本也太晚了点。我们可没机会排练喔。”鲍姆戏谑道。
“他们那些说辞你又不是不知道,”玛尔提诺对他说,“‘逢场作戏’嘛。”说罢穿过窗帘离开了。
午夜刚过,加拉格尔和圭多沿着狭窄的走道,把休?凯尔索抬到海伦的卧房里。萨拉候在半开的房门边上,等着海伦从走廊那头打信号。忽然信号出现,她连忙打开房门。
“现在。”她说。
加拉格尔和圭多又联手抬起凯尔索,疾步往外走。之后的台阶更宽,好走得多,他们没几分钟就到了厨房,放下凯尔索。海伦则关上上楼的门,并且上了锁。
“目前都顺利,”加拉格尔说,“你还好吗,上校?”
美国人看上去浑身紧绷,但闻言急切地点头道:“我感觉棒极了,快走吧。”
“好,那我们穿过树林去我那儿吧。十分钟就能到,就这样。”
海伦示意他噤声:“我好像听见车的声音了。”
他们一时都没有轻举妄动。萨拉赶紧灭了灯,走到窗口拉上窗帘,恰好一辆货车开进庭院。“那是哈里。”她说。
听到这,海伦又把灯点起,萨拉为他打开后门的锁。他轻手轻脚地溜进房门,顺手关上身后的门。德拉罗克山一行之后,他觉得浑身充满了能量,党卫军帽檐阴影中那张苍白的脸上泛出再明白不过的喜悦。
“怎么了,哈里?”萨拉问,“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你说的一点不错,但是得等会儿才能告诉你们。我们准备好走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凯尔索说。
“那就出发吧。”
“萨拉和我先进去,给你们探探情况。”海伦说着,从衣钩上取下两件旧雨衣,递给萨拉一件,然后把剩下那件套在身上。
接着她吹灭油灯打开门,和萨拉迅速冲进庭院。加拉格尔和圭多手拉着手把凯尔索抬起来,凯尔索的双手勾住他俩的脖子。
“好了,”玛尔提诺说,“我们走吧。我带路。要是有人想休息就直说。”
他站到一边,让他们出门,然后跟出去顺手带上门。他们开始穿越庭院。
惨白的月光从树叶中照下来,把前路照得一清二楚。夜晚再一次被花香笼罩。萨拉拉着海伦的手臂,突然感受到了海伦身上温暖、安全的感觉。她母亲死后,海伦不仅是她的强力臂膀,更是她生命中的一阵微风,她今晚重又感受到了这种亲密的感觉。
“之后打算怎么办?”海伦说,“等你们回去之后?”
“回得去再说吧。”
“别傻了。肯定能回去。哈里?玛尔提诺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男人。所以,你回去之后打算干吗?继续做护士吗?”
“天知道,”萨拉对她说,“护士只是个讨生活的饭碗。我喜欢的是药科。”
“这你对我说过。”
“之后谁知道呢?”萨拉说,“整件事就像个疯狂的梦。我从来没遇到过哈里这样的男人,也从来没觉得这么刺激过。”
“暂时的疯狂,萨拉,这就和战争一样,不是真实生活,哈里?玛尔提诺也不是。你拿不住他的,萨拉。上帝保佑他,甚至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她们在离小屋几码远处的空地上停了下来,沐浴在月光中。“这与我无关,”萨拉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控制不住局势,这不是理性所能控制住的。”
小屋里,坐在窗边的克莱斯特看见她们从树林里出来,两人的亲密神态让他迷糊了。这里面有问题。于是他站起身子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道缝。她们慢慢朝他走来的当口,他恍然意识到,她们交谈用的是英语。
海伦说:“爱一个人,和相恋是不同的,亲爱的。相恋是激情,它会消退,相信我。不过我们先进去吧。其他人马上就到啦。”她一只手推上门,门当即就开了。“门好像开着。”
大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从屋里伸出来扯住她大衣的前襟,克莱斯特另一只手上的毛瑟手枪顶上她的脸颊。“进来吧,德维勒太太,”他粗暴地说,“我们聊聊吧。真是奇怪啊,这个法国小***的英语怎么说得这么好,又怎么成了你的朋友呢?”
海伦浑身冰冷,只能感觉到顶在脸上的枪口,吓得魂飞魄散。克莱斯特伸手揪住萨拉的头发。
“而且我想你们还在等人吧,我想知道是谁呢?”他后退几步,拉着萨拉的头发,枪还顶在海伦的脸上,“别犯傻,否则我就开枪。”他突然放开萨拉,“去拉上窗帘。”她照做了。“很好,现在点起油灯吧,让这里看上去跟平常一个样。”灯光下,她能看见他脸上的汗水,还有海伦脸上痛苦和害怕的神色。“现在,回到这儿来。”
他的手又揪紧了她的头发。她感受到一阵可怕的疼痛,想用尖叫声来警告还没进来的人,但又想起来,毛瑟手枪还顶着海伦的下巴。克莱斯特浑身酒气,在等待其他人入瓮之际兴奋得全身颤抖。他们听见屋外有人穿过庭院。接着门就开了,圭多背身退了进来,然后是凯尔索,接着是加拉格尔。这时候,克莱斯特一把推开手里的女人。
“哈里,小心!”萨拉叫道。这时候,玛尔提诺刚跟着他们走进屋子,但她叫得太晚,没能帮上任何忙。
凯尔索躺在地上,海伦、萨拉和三个男人并排举高双手,向着墙根靠着。克莱斯特缴了玛尔提诺的ppk,揣进自己的口袋。“看起来,党卫军这段时间招人的途径有点怪啊。”
玛尔提诺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时机。克莱斯特走到圭多?奥里西尼面前,熟练地搜着身,一边说:“我从不喜欢你,帅小伙。”他轻蔑地说道,“你们这些讨厌的意大利人尽给我们添麻烦。元首应该先把你们这批人灭绝掉。”
“好极了,”圭多转过头,亲切地对加拉格尔说道,“畜生也能开口说话啦。”
克莱斯特闻言踹了他一脚,然后又踢了他的腰。之后,他转向加拉格尔,迅速地搜了他的身,想找枪在哪儿,结果什么也没找到。他退了两步,说道:“你们这群混蛋,我等这一天很久啦。”
他右拳猛地打上爱尔兰人的背脊,加拉格尔痛呼一声倒了下去。克莱斯特又踢了他一脚,海伦尖叫道:“住手!”
克莱斯特对她微笑:“我都还没开始呢。”他用靴尖挑了挑加拉格尔,“快起来,把手放在头上。”加拉格尔跪在地上,用手支了会儿。克莱斯特又用脚尖戳了戳他,“快点,动起来,你这坨爱尔兰臭。”
加拉格尔爬起来站在那儿,脸上露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双手放在身侧。“我是半个爱尔兰人。”他说,“还有一半是泽西人。我之前就对你说过啦,这样的组合是很可怕的。”
克莱斯特反手抽在他的脸上:“我叫你把手放在头上。”
“随你说吧。”
加拉格尔的左手握着剖鱼的刀,已经藏了有好几分钟了。他的胳膊“呼”地抡起,刀上的按钮“咔”地按下,灯光下,雪亮的刀锋“唰”地弹出。他反手一挥,刀一下子送进克莱斯特的下巴和脖颈之间。克莱斯特开枪打在墙壁上,而后松脱了手,朝身后的桌子倒去;他扳住加拉格尔的小刀使劲一拧,加拉格尔撒了手。克莱斯特努力站直身子,一只手抓着露在外面的刀柄往外拔,不想身子一侧栽在地上,蹬了蹬腿,不动了。
“啊,我的上帝!”海伦说着转身跌跌撞撞跑进厨房。她被吓坏了。
玛尔提诺对萨拉说:“去看看她。”
女孩闻言出去了。他俯身从死人口袋里拿回瓦尔特手枪,抬头看向加拉格尔道:“特别行动机构的潜伏暗杀科目里倒是教过这一招,可你又是从哪儿学的?”
“我祖父教我的。”加拉格尔说。
“他以前肯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他和圭多把凯尔索抬上沙发,加拉格尔则取回了小刀。拔出来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把刀在尸体的外套上擦了擦,“你觉得这算是一次正式拜访吗?”
“我看不是,”玛尔提诺捡起杜松子酒的空瓶,“他喝得醉醺醺,双眼充血,肯定是想复仇,来这儿找你的,但你不在,所以他就等在这儿。”他摇摇头道,“可怜的家伙,他差点就走运啦。这本来可以算是他职业生涯里非常漂亮的一笔呢。”
“那现在怎么办?”凯尔索问道,“这会把一切都毁了的。一个盖世太保要是没去上班,那肯定得鸡飞狗跳了。”
“不用怕,”玛尔提诺拿起一张毯子盖住克莱斯特,“总有办法的嘛。先去找到他的车,肯定停在附近。”他对圭多和加拉格尔点点头,三个人随即走出房门。
不到十分钟,圭多就找到了雷诺车,然后吹口哨叫来了另外两人。三人聚首后,圭多问道:“现在怎么办?”
“凯尔索是对的,要是克莱斯特明早没去上班,穆勒会把整个岛屿翻个底朝天。”加拉格尔说,“那我们怎么办呢?”
“让他们找到他,”玛尔提诺干脆道,“他醉酒驾车,开到道路外边去了。就这么简单。”
“最好是开到悬崖外边去了。”圭多说道。
“没错,”玛尔提诺转向加拉格尔,“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别太远,但也得够远,不能让人家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有,”加拉格尔说,“我想,有个刚巧合适的地点。”
“很好,你开雷诺带路,我开军用吉普车跟着你。”
“我要去吗?”圭多问。
“不用。”玛尔提诺说,“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去开军用吉普车。你俩把雷诺开回小屋,把克莱斯特装进行李箱。”
说完,他转身疾步进入树林。
玛尔提诺回到小屋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克莱斯特装进了行李箱,加拉格尔也就绪了。玛尔提诺问:“去那儿要多久?”
“拉莫阿崖的另一边,”加拉格尔展开一张破旧的岛屿地图,“按照凌晨这会儿的路况,大约十五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吧。”
“路上会遇到什么人吗?”
“教区那儿有个名誉警察系统,但除非万不得已,他们才不会真的出力。”
“那德国人呢?”
“除非不走运遇上宪兵巡逻,别的没什么了。去那儿的路上,我们十有八九连条狗都看不见。”
“好,那我们出发吧。”玛尔提诺朝圭多和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人说道,“在这里等我们,还有事要商量。”说完,两辆车依次开走了。
加拉格尔说得对,他们从诺阿蒙开到伍德拜恩角,又沿着大道驶到“红房子”,没遇到一丁点儿麻烦,橘红大道到科比尔角这段路上,连个车影子都没见。最后,加拉格尔开进一条小路,停下车走了出来。
“右边下面的科尔比有个据点,左手边靠近拉莫阿崖那儿驻扎着一个炮兵连;上面一带没人驻守,向上走两百码后,道路是依着悬崖建造的。那里一直是个险地,连护栏都没装。”
“好吧,”玛尔提诺说,“军用吉普车就停在这里吧。”
他拿上一罐汽油站到雷诺的脚踏板上,加拉格尔旋即开车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前进,两边都是高高的树篱。开了一段路后,他们到了悬崖边上。悬崖下是一个小山谷,左侧有一条隘道,通向下面的岩石和海浪。
“就这儿吧。”玛尔提诺敲了敲车顶。
加拉格尔刹住车,下车走到行李箱边,和玛尔提诺一起把克莱斯特抬起来,放到驾驶座上。加拉格尔并没熄火,他一关上门,尸体就往前倒了下去。
“可以了吗?”加拉格尔低声问道。
“马上就好,”玛尔提诺打开汽油罐,把汽油倒在前座和尸体衣服上,“行了,让他去吧。”
加拉格尔松开手刹,引擎换到空挡,他转了转方向盘,然后开始推车,雷诺慢慢离开了车道,穿过草丛。
“小心!”玛尔提诺喊道,同时划了一根火柴,从开着的车窗里丢了进去。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火柴灭了,但雷诺冲出崖边的时候,橘红色和黄色的火苗蹿出老高。他们转身顺着小道狂奔,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碰撞声,接着是一记短促的爆炸声。
他们跑回军用吉普车的时候,玛尔提诺说道:“你坐后面,趴低点,以防万一。”
好运不常在。五分钟后,他们从科尔比路开进南方大道的时候,发现两辆宪兵的摩托车停在路边。一名宪兵走了过来,在月光下抬起手。玛尔提诺减速,悄声对加拉格尔说:“是宪兵,趴低点。”他打开门走出车:“有什么问题吗?”两位宪兵一看见他身上的制服,赶忙立正。其中一人的左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啊,我知道了。这叫‘抽烟休憩时间’。”玛尔提诺说。
“旗队长,我能说什么呢?”宪兵答道。
“我个人觉得,你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说。”他说话的时候盛气凌人,“那么,有事吗?”
“没事,旗队长。只是此时此刻,这条路上很少有汽车经过。”
“你们很尽职啊。”玛尔提诺拿出证件,“这是我的保安局证件,来吧,伙计,快点!”他抬高声音,尖利刺耳。宪兵朝车看了看,哆哆嗦嗦地把东西递了回去,“完全符合规定。”
“好,你可以继续回去工作了。”玛尔提诺回到车里,“至于抽烟,那最好小心点。这是我的忠告。”
他开车走了。加拉格尔开口了,声音略显低沉:“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听上去活像个纳粹。”
“练出来的,肖恩,只要多练就行。”玛尔提诺对他说。接着,他把车开上橘红大道,奔向“红房子”。
他们回到小屋的时候,萨拉急匆匆地打开门问道:“一切顺利吗?”
“完美,”加拉格尔跟着玛尔提诺进了门,对她说,“我们把车丢到拉莫阿附近的悬崖上,而且确定了它已经被烧毁。”
“一定得那么做吗?”海伦颤抖道,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臂。
“我们要他被人发现。”玛尔提诺说,“那火一烧,只要是那附近海边据点里的人,就算是半梦半醒,也能看见火焰;另一方面,我们不希望他被发现的时候尸首完好,否则,那刀伤就没法解释了。”
凯尔索说:“那就是说,一点问题也没有吗?”
“回来的路上被巡查的宪兵拦下来了,”加拉格尔说,“我躲得很好,没被人发现;哈里装成纳粹的样子,毫无问题。”
“那就是说,现在只要圭多明早去联系萨瓦里就行了。”萨拉说。
“不,”玛尔提诺说,“事实上,计划有大变动。”
大伙儿都愣住了。过了会儿,加拉格尔回过神来说:“我的天哪,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玛尔提诺点起一支烟,背靠壁炉站得直挺挺的。他平静地说:“你们都坐下吧,我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