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希金斯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本章字节:10602字
他走出门上了军用吉普车,顺着马车道穿过了树林。就在这个时候,在他右边的两百码处,雪铁龙载着穆勒和格莱瑟沿着公路来到德维勒公馆,拐进了院子。
萨拉在卧室里戴上帽子、穿好大衣,对着镜子端详着丝袜缝直不直。她补了点口红,又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别啦,你这个法国小情妇,认识你很高兴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外面的汽车声。她朝窗外望去,看见穆勒钻出了雪铁龙。麻烦了,她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她打开手包,ppk手枪在包里,凯里给她的那把小巧的比利时自动手枪也在。她撩起裙摆,把小手枪塞进右腿丝袜的袜筒口。枪放在这里刚好合适,真是令人想不到。她整整大衣,离开了房间。
穆勒正在大厅里跟海伦说话;格莱瑟把住了门口。圭多站在连着厨房的那扇绿色粗呢料子门旁边。萨拉走下楼梯,穆勒抬眼看见了她。
“啊,你来了,小姐,”海伦用法语说道,“穆勒队长有事找旗队长,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萨拉没有停住步子,“出什么事了吗?”
“也许有事。”穆勒轻轻地从她手里摘过手包,打开后掏出了那把ppk手枪装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包还给她,“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完全不知道。”萨拉说。
“那你为什么打扮得像是要出门?”
“拉图小姐想跟我到楼下散散步。”圭多插嘴道。
穆勒点点头:“很好。要是旗队长不方便的话,那就只能委屈你了。”他对格莱瑟说,“把她带上车。”
“我抗议!”萨拉开口道。
格莱瑟笑了,他的手指狠狠地扣住她的胳膊,“你爱怎么抗议就怎么抗议,小甜心。我喜欢。”说完,他就架着她出了门。
穆勒转过脸看着海伦。海伦快要无法强作镇静了。“劳你的驾,等沃格尔旗队长回来之后给他捎个话。他要是想见到拉图小姐的话,就到银潮酒店来。”说完,他转身走出门去。
凯尔索的拐杖已经用得很灵活了。他靠自己走到了吉普车旁,加拉格尔帮着他坐进了后座。“不错嘛,孩子。”
玛尔提诺坐进驾驶位,圭多突然急匆匆地从树林里跑了过来。他靠着车身,气喘吁吁。
“怎么了,伙计?”加拉格尔问道。
“穆勒和格莱瑟跑过来了,他们正找你哪,哈里。”
“然后呢?”玛尔提诺的脸变得惨白。
“他们把萨拉抓走了。穆勒说,要是你想见到她,就到银潮酒店去。我们怎么办?”
“上车!”玛尔提诺说。意大利人和加拉格尔刚一钻进去,车就开跑了。
进了院子,他一脚踩住刹车。海伦正心急如焚地等在台阶上,她匆忙跑过来扶住吉普车:“我们怎么办,哈里?”
“我带凯尔索到九月潮去跟鲍姆接头。真要是有什么万一,他们起码能一起飞走。鲍姆知道该怎么办。”
“不能撇下萨拉。”凯尔索抗议道。
“我肯定不能,”玛尔提诺说,“不过你可以,所以你少在这儿给我假慈悲。从一开始把我们大家都搞过来的就是你,你就是祸根。”
海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哈里!”
“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什么主意?”加拉格尔问道。
“我也不知道。”玛尔提诺说,“但是你们别插手,这点很关键。我们得走了。”
吉普车穿过院子离开了,引擎的轰鸣声渐渐消失。加拉格尔对圭多说:“把那辆莫里斯开出来,我和你跑一趟银潮。”
“你有什么打算?”圭多问道。
“鬼知道。我可受不了在这儿站着干等,就是这样。”
玛尔提诺把车开进九月潮的院子,踩下了刹车。他搀着凯尔索出来,让这个美国人架着拐杖跟在他身后。下士开了门。他们进去之后,鲍姆从起居室里走了出来。
“啊,沃格尔,你来了!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小伙子吧?”他对下士说:“走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鲍姆退开,凯尔索绕过他,走进起居室。玛尔提诺说:“计划改了。穆勒到德维勒公馆找我去了。当时我不在,萨拉在,他们把她带到银潮去了。”
“别说,让我猜,”鲍姆说,“你要去救人是吧。”
“差不多吧。”
“我们怎么办?”
玛尔提诺瞥了一眼手表,刚过七点。“你和凯尔索按原先的计划行动。把他弄走,这才是关键。”
“那个,听我说??”凯尔索开了口,可玛尔提诺已经走出去了。
军用吉普车咆哮着冲出了院子。凯尔索转过身,看到鲍姆倒了一杯干邑。他慢慢喝下去:“真不错啊。”
“什么意思?”美国人问道。
“我在想玛尔提诺。”鲍姆说,“我早就该知道,他看起来虽然玩世不恭,但一定会去救那个姑娘。知道吗,我在斯大林格勒打过仗,见过太多能让我记住一辈子的英雄。”
他套上皮氅,戴上手套,又正了正白色丝巾和帽檐的角度,然后抓起了权杖。
“现在要怎么办?”凯尔索问道。
“玛尔提诺告诉过我,作为埃尔温?隆美尔元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那就让我们来验证一下吧。你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他大步迈过院子,来到路上。靠在运兵车旁的士兵立刻跳起来立正。“派个人去叫海德尔上尉。”
鲍姆掏出一根烟插进烟嘴,一个中士把火递了过来。没几秒钟,海德尔就匆匆跑了过来,“元帅阁下?”
“给机场打电话,告诉内克尔少校,说我可能比预计的要晚一点到。另外告诉他,我不坐鹳式去法国,改坐那架邮政飞机。让他们准备好飞机等我过去。另外,那架飞机让我的飞行员来开。”
“遵命,元帅阁下。”
“很好。全体人员带上所有武器,五分钟后出发。九月潮有个受伤的水兵,派两个人去扶他出来,送他上运兵车。你借给我的那个下士也带上吧,没道理让他一个人憋在厨房里。”
“可是元帅阁下,我没明白您的意思。”上尉说。
“会明白的,海德尔,”元帅对他说,“会明白的。去给机场打电话吧。”
穆勒拉上了办公室的窗帘。萨拉坐在他桌前的椅子上,两手叠放在腿上,双膝靠在一起。他们脱掉了她的大衣,格莱瑟搜了大衣的里衬,穆勒在翻检手包。
他说:“你是从潘波勒来的?”
“是的。”
“一个小渔村来的布列塔尼姑娘,这穿得也太花里胡哨了吧?”
“噢,不过她一直都跟着那家伙混,这就不稀奇了,对吧?”格莱瑟用手指上下摩挲她的脖颈,这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穆勒说:“你跟旗队长是在哪里遇见的?”
“巴黎。”她说。
“但是你的文件里没有巴黎的准证啊。”
“有的,丢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谢尔什米蒂或者特鲁瓦女子监狱呢?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去那种地方就太可惜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她说。
她的胃里上下翻腾,喉咙间一阵干涩。噢,上帝啊。哈里,她想,飞走吧,赶紧飞走吧。这时,门开了,玛尔提诺走了进来。
她的眼里噙着泪水。格莱瑟退了一步,哈里用胳膊温柔地护住她。她从来没体验过此刻这样的情绪。
她百感交集、难以思考,结果犯了大错。“噢,你这个大傻瓜,”她用英语说道,“你怎么不走啊?”
穆勒轻轻一笑,从桌上抄起毛瑟手枪,“原来你还会说英语啊,小姐。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恩斯特,我想你最好卸掉旗队长手里的枪。”
格莱瑟照吩咐做了。玛尔提诺用德语说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穆勒?拉图小姐说英语,这实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她母亲是英国人,这件事就写在保安局总部的档案里。你可以去查。”
“你总是有理由。”穆勒说,“那要是我告诉你,威利?克莱斯特的尸检表明他昨天晚上是被谋杀的,你又该怎么说呢?法医说,他的死亡时间就在半夜到两点之间。应该用不着我提醒你吧,你就是在两点钟的时候在南方大道上被拦下来的。从那儿到发现尸体的地方还不到一英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只能认为你是过劳了。你的前程很危险,穆勒,这事你得清楚。要是全国领袖知道了整个事情的话,他??”
穆勒终于快要失控了。“我听够了。我当了一辈子警察——一个好警察,而且我讨厌暴力。但是,有些人的态度可不是这样。比方说格莱瑟吧,格莱瑟有个奇怪的地方,他对女人从来就没有好感,所以,要是让他跟拉图小姐私下里去研究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至于拉图小姐愿不愿意,我就说不准了。”
“噢,我可不知道。”格莱瑟用一条胳膊勾住萨拉,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连衣裙,抚摸着她的***,“我觉得,等我教完她规矩,她说不定会喜欢的。”
萨拉的左手朝他的脸抓去,挠得他血肉模糊。她怒不可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格莱瑟向后躲了几步,她的手摸上裙子,从袜筒口抽出小手枪。她一扬手,子弹射中了近在咫尺的穆勒的眉心。毛瑟手枪从穆勒失去知觉的手中跌下来,掉在了桌子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朝墙倒去,然后滑到地上。格莱瑟想要从口袋里掏枪,可惜为时已晚,桌上那把毛瑟已经到了玛尔提诺手里。
加拉格尔和圭多听到有车渐渐接近的时候,他们正坐在莫里斯轿车里,停在银潮酒店对面。他们扭过头去,看到一支部队正朝这个方向来,打头阵的是一辆军用吉普车,车篷已经放下,埃尔温?隆美尔元帅矗立在乘客席上,全世界都看得到他。吉普车刹住了。他下了车,大吼着发号施令,其他车辆里的士兵遵照他的命令,纷纷跳下车冲上前来。
“来!跟我来!”鲍姆大叫,径直朝银潮酒店的正门走。萨拉开枪打死穆勒之后不久,门就被破开了,鲍姆出现在门口。他走进屋子,身后跟着海德尔和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他看到了桌子后边穆勒的尸体。
格莱瑟说:“元帅阁下,这个女人杀害了穆勒队长。”
鲍姆看也没看他,转而对海德尔说:“把这个人抓到牢里去。”
“是,元帅阁下。”海德尔点头道。三个部下不顾格莱瑟的抗议,把他押走了,海德尔也跟了出去。
“撤退,上车!”鲍姆朝其他人吼道,然后,他帮萨拉穿好大衣,“可以走了吧?”
加拉格尔和圭多看着他们从酒店出来,上了吉普车,玛尔提诺和萨拉坐在后边,鲍姆站在前排。他一招手,吉普车带头离开了,整个队伍都跟在后边。
“现在我们干什么?”圭多问道。
“老天爷啊,你这个人就没有一丁点儿诗人情怀吗?”加拉格尔问道,“当然是跟着他们啦,全场的最后一幕,我可不能错过。”
康拉德?霍夫尔在九月潮那间小屋的床上不停挣扎、呻吟。医生给玛尔提诺的镇静剂就跟他手中大部分的药物一样,都是战前生产的。此刻,霍夫尔的知觉已经开始复苏了。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嘴里干涩,想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或者就像你知道某件事情糟糕透顶,却忘记了它是什么。突然,他想起来了,然后努力想要坐起来,却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他强撑起身子,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伸手去够门把手,门纹丝不动,于是,他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向窗户。他胡乱摸索,试图找到窗钩,最后终于放弃,运起胳膊肘狠狠撞向窗玻璃。
玻璃破碎的声音惊来了两个士兵,他们从隔壁的昂盖特跑进院子。这是海德尔上尉留下来站岗的士兵,他们警惕地盯着楼上,冲锋枪已经端在手里。比较年轻的那个是列兵,稍年长的是下士。
“上面,这儿!”霍夫尔叫道,“把我弄出去!我被锁在里边了!”
他坐在床上,两手扶额,试图深呼吸。他听见皮靴踩在楼梯上的嘈杂声音,又听到他们顺着走廊跑过来。他听见有人说话,还看见门把手在转动。
“没有钥匙啊,霍夫尔长官。”其中一个叫道。
“那就砸开,白痴!”他回应。
不一会儿,门被砸开了,门扇狠狠地撞到了墙面。两个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去找海德尔上尉。”霍夫尔说。
“他走了,少校。”
“走了?”霍夫尔还是感到脑子转不过来。
“跟元帅走的,少校,带上了所有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药效还没褪去。霍夫尔感觉自己仿佛整个人都憋在水里,他拼命甩了甩脑袋。“有车留下吗?”
“还有一辆军用吉普车,少校。”下士对他说。
“你会开吗?”
“当然,长官。不知道少校要去哪里呢?”
“机场。”霍夫尔说,“没时间了。扶我下楼,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