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汤姆·克兰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2
|本章字节:12582字
地点:北瓦济里斯坦,沙瓦尔地区
沙瓦尔地区的部落首领宣布召开一场重要会议,会议地点是首领在马纳山谷的一座泥砖城堡。但是,毛拉·阿卜杜勒·萨马德却无心参加。在首领的部下纷纷来到城堡外时,他依然留在山顶,蹲伏在一排树荫下,身边还有两名他最信任的副手:阿蒂夫·塔瓦尔与瓦基德·尼亚奇。
萨马德发现对面山坡有人在动。他拿起望远镜,认真观察,发现了两个人:一人留着黑色头发,蓄着胡须;另一人年轻许多,身材清瘦,胡须很短很稀。从衣着来看,他们像是部落里的人,但一人正手持卫星电话在通话,萨马德觉得那是可移动的全球定位装置。
塔瓦尔与尼亚奇也在一旁观察,这两人的年龄在二十岁左右,只有萨马德岁数的一半。萨马德过去两年耗费大量时间训练他们。塔瓦尔与尼亚奇对山坡上那两人的看法与萨马德一样:他们是美国情报部门派来进行先期侦察的。部落首领那些愚蠢与未经专业训练的安保人员尚未发现这两人,他们要为自身能力不足付出代价。
沙瓦尔部落首领在政府官员面前喜欢拿出部落行为准则的那一套,喜欢威胁巴基斯坦军官,说只要他们袭击他,就会失去对南瓦济里斯坦的控制。他说,政府应该知道,他管理的人民都会遵循部落法则,听从部落议会做出的决定,以找
到解决他们所面临问题的方法。只有在生活必需品上,他们才需要政府帮忙,他绝不需要政府教他如何去治理人民。他向政府官员保证,他一定不会藏匿犯人,也不会让任何“外国人”在沙瓦尔这一地区出现,让部落人民与这片土地遭受损失,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是,首领本人并不擅长说谎。萨马德几乎可以肯定,首领迟早会因此死去,可能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但这一天不会太远。
在萨马德及两名副手用望远镜观察时,那两名侦察员并没有走动,他们似乎对山下一排苹果树及更多的杏树很感兴趣。在一些可以俯瞰村庄的陡峭山丘上,农民在那里开垦着耕地,耕地附近的树丛构成了很好的掩体。萨马德他们发现了部落首领部署在城堡周围的警卫,但这些警卫似乎对他们身后的间谍一无所知。萨马德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美国与巴基斯坦两国政府都相信这些部落在包庇塔利班与“基地”组织成员,他们有着充足的理由。达塔克海尔与扎卡克海尔这两个部落数百年来都以忠诚着称,这片土地由此成为武装人员的天然避难所。现在的部落首领也不例外,只是他现在遭受到美方施加的巨大压力。萨马德认为,首领最后必然选择屈从,背叛他与四十多名在巴基斯坦沙瓦尔边境及在十多公里外的阿富汗边境训练的武装人员,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2001年9月11日爆发恐怖袭击后,巴基斯坦陆军开始进驻该地区,目的是防止北方联盟军从阿富汗东边进入巴基斯坦边境。在萨马德看来,这可能会引发一些冲突,但当地的部落竟然欢迎政府军的到来,并在此建立了检查站。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这些部落首领开始为之前的错误决定感到后悔了,因为他们的很多亲信与亲人都在美国轰炸机及温压弹的袭击下丧命。美国怀疑这一带窝藏着恐怖分子,轰炸后最多道歉一下,承诺给予财产损失赔偿,但坚称这是正义的军事行动,只是不小心伤及了无辜百姓。
但是,最近几个月,部落首领开始恢复了理智,拒绝了美国与巴基斯坦两国政府提出的要求。在过去几年里,这些部落已经组建了拉什卡民兵组织,该组织的使命就是在沙瓦尔地区逮捕所有逃亡者与抵抗武装分子。就在几天前,部落首领收到伊斯兰堡派来的官员传达的信息,说政府对拉什卡民兵组织的表现不满意,政府军有可能大批进驻该地区,剿灭所有逃亡的武装分子。萨马德与他的手下,还有现身处阿富汗境内的他们的首领毛拉·奥马尔·拉赫玛尼,与部落首领已经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巴基斯坦陆军返回这一带,那么塔利班与“基地”组织成员将重新武装,加强部落抵御政府军进攻的能力。除此之外,拉赫玛尼还向
部落首领承诺,要是首领能够给予他们庇护,就将得到大笔金钱援助。只要种植的罂粟继续生长,鸦片砖继续销往世界其他地方,拉赫玛尼的口袋就不缺钱。他们最近与墨西哥胡亚雷斯贩毒集团达成协议:要是胡亚雷斯贩毒集团能击垮它的竞争对手,他们将成为墨西哥最大的鸦片提供商。之前,墨西哥一直都不是产自阿富汗的鸦片的主要购买地,但拉赫玛尼决定改变之前的策略,他决心让阿富汗的鸦片与南美的可卡因与展开竞争。他们能向墨西哥贩毒集团提供大批量的鸦片,这些贩毒集团再将它们售卖给美国人。
萨马德放下望远镜,对手下说:“他们今晚肯定还会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塔瓦尔问。
“记住我的话,先期侦察员总是比大部队早来几个小时,肯定是这样的。拉赫玛尼会打电话警告我们的。”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能及时得到援助吗?我们能跑吗?”尼亚奇问。
萨马德摇摇头,伸出食指指着天空说:“他们时刻监视着我们。”他捋了一下胡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不到一会儿,他的脑海就浮现出了一个计划。他示意手下往回走,边走边密切留意果树那边的动向,利用山脊做掩护,避免被那两名间谍发现。
在山的另一边有一座农舍,还有一个圈养山羊、绵羊与六只奶牛的围栏。住在农舍里的农民每次见到萨马德都没有给他好脸色,因为萨马德每次都带武装人员在附近一带进行射击训练。那里有一处塔利班武装组织训练场,那个农民知道这个秘密。部落首领命令他要尽全力协助萨马德的工作,但他显然很不情愿。萨马德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拉赫玛尼之前警告过他,说这个农民不可信。
战争时期,肯定要有人做出牺牲——萨马德的父亲,这位与苏联军队作战的“圣战”者,在萨马德最后一次见他的那个晚上这样跟儿子说。萨马德的父亲挎着ak47,背着一个破烂的小包,穿着一双破烂的凉鞋就出去作战了。他回头看着萨马德微笑,眼神中闪着光芒。当时萨马德还只是个孩子。很快,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与母亲了。
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萨马德依然随身携带着一张父亲的照片,这张照片用黄色的塑料薄膜保护着。在他感到最无助最寂寞的夜晚,他会凝视父亲的照片,跟他说话,问父亲是否会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自豪。
在几个世界援助机构的帮助下,萨马德顺利在阿富汗完成了学业,后来又被另一个援助组织亲自挑选,以全额奖学金到英国的米德尔塞克斯大学就读。大学
期间,他进入了迪拜地区学院,最后获得信息技术学位。大学生涯极大地激发了萨马德对政治的兴趣,正是在米德尔塞克斯大学就读期间,他遇到了许多后来成为塔利班、“基地”组织与黎巴嫩真主党等组织骨干分子的人。
毕业后,他与几位朋友前往伊朗东南部城市扎黑丹,该市位于巴基斯坦、伊朗与阿富汗三国交界处,具有重要的地理战略意义。毒品交易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资金保障,他们勇敢地从伊朗革命卫队雇用了几位炸弹破坏专家,建立了一家制造炸弹的工厂。萨马德负责工厂大楼的安保工作,同时负责建立工厂的电脑网络系统。他们在煤渣砖建造的工厂里制造炸弹,然后经过边境,将这些炸弹运送到阿富汗与巴基斯坦。每一批炸弹运送的时间与路线都受到萨马德建立的一套电子系统的监控。这是萨马德在世界恐怖活动中第一次崭露头角。
萨马德带着两名手下走到农舍,敲门叫农民出来开门。这位农民在妻子去世、两个儿子到伊斯兰堡居住后一直住在这里。农民步履蹒跚地走向大门,手持着拐杖平衡身体,眯眼看到了萨马德。
“我不想看到你来这里。”农民说。
“我知道。”萨马德边说边走到他跟前,点点头,拿出一把长长的弯刀,直接朝他的心脏位置插去。农民立即倒在地上,萨马德瞥了一眼,示意塔瓦尔与尼亚奇过来将农民抬进屋内,放在肮脏的地上。农民无力地看着他们,然后流血至死。
“他死后,我们需要掩藏他的尸体。”尼亚奇说。
“当然。”萨马德回答说。
“有人过来找他,该怎么说呢?”塔瓦尔问。
“如果部落成员问到,就说他去伊斯兰堡探望儿子了。不问的话,我们就不要说。如果美国人或巴基斯坦士兵过来,那么就说这是我们的农场。知道吗,现在逃跑只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塔瓦尔与尼亚奇点点头。
他们发现,附近一个羊圈有农民挖的准备用来囤积动物粪便的洞,于是他们将农民扔到洞里,再用粪便埋好。萨马德咧嘴笑着,因为没有士兵会挖掘粪便去找寻一个一文不值的农民的尸体。萨马德试着那位老农民的几件衣服,然后他们三人坐在嘎吱作响的椅子上沏茶喝,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穆尔与他年轻的眼线拉纳发现有三个人站在山顶靠近树木的位置,但那三人
离他们太远了,即便用望远镜看,也看不清他们的脸。拉纳猜测那三人应该是塔利班武装分子,负责在周围守卫。穆尔对拉纳的看法表示同意。他与拉纳沿着山丘的原路下山,来到了溪谷,然后再爬到一处高地。此时,穆尔掏出铱卫星通信手机打电话。如果他身处深沟或峡谷,那么高山就会影响电话接收的信号,所以他一般都选择在山顶上打电话,那里信号比较清楚,当然这也更容易被人发现。他是给a类特种作战分队——美国陆军的皇牌特种部队——的分遣队队长打电话。穆尔在海豹突击队服役期间,曾与这些兄弟在阿富汗并肩作战。他对这些队员怀有很高的敬意,即便他们经常就谁的队伍能力更强或是谁更不怕死的话题说着尖酸刻薄的话语。
“奥奇,我是黑胡子。”穆尔说。“黑胡子”是他在中情局的代号。
“兄弟,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分遣队队长戴尔·奥斯本,一位非常年轻却极其专业的作战队员。穆尔曾与他在阿富汗一起参与过几次夜间行动,抓获了两名高价值的目标人物。
“今晚要来一个‘帽子戏法’。”
奥奇不屑地说:“你这是真正的情报,还是一些没用的垃圾啊?”
“没用的垃圾。”
“这么说你没有见到人,是吧?”
“他们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三个人。”
“为什么你这个垃圾每次都要这样耍我?”
穆尔咯咯笑着说:“因为你们这些蠢货喜欢在污泥上玩。我给你发送他们的名字与照片,我希望捉到这几个人。”
“还有什么新情报?”
“听我说,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回去捡弹壳,那些邋遢的浑蛋没有好好收拾干净。今晚,我需要你过去给他们搞一个惊喜聚会。”
“你敢肯定欧比旺没有跟你撒谎?”
“我赌上身家性命担保。”
“好吧,你这个垃圾,先约定好了,我们在零点三十分会面,到时候见。”
“收到。记住,不要忘记戴你的手套啊,你可不想弄脏你最近刚修的指甲吧。”
“好的,我会记得的。”
穆尔咧嘴笑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拉纳问。
“我们找一个小洞,搭好帐篷,到时候你会听到一架直升机飞过来的。”
“难道这不会吓跑他们吗?”
穆尔摇摇头说:“他们知道我们有卫星与‘捕食者’无人机,他们只会在地下挖洞,这你已经知道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拉纳坦承道。
“你开玩笑吧?放松点,我们没事的。”
穆尔将ak47挂在肩上,然后将苏联制的马卡洛夫手枪挂在腰部。拉纳也携带了一把马卡洛夫手枪,穆尔已经教他如何射击与装子弹了。
他们在山腰找到了一个狭小的洞穴,几块庞大的岩石与茂密的灌木丛半掩着洞穴的出口。他们一直待在洞穴里,等待着黑夜降临。穆尔开始慢慢打盹儿了。他发现自己两次睡着了,于是就叫拉纳看着,以防自己再次入睡,反正拉纳也感到紧张,始终睡不着,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穆尔先前吃的能量棒在胃部难以消化,这让他做了一个鲜活的梦。他感觉自己漂浮在墨黑色的大海上,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中遭受着折磨,突然他伸出一只手,大声尖叫:“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穆尔感觉嘴巴被人封住,猛一下惊醒了。现在,他到底在哪里?他没有感觉到身体很湿,只是在喘气,无法正常呼吸。此时,他才意识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茫茫黑夜里,他看到了拉纳那双大眼睛。拉纳大声对他说:“你为什么大叫?我哪里都不会去,你不能大叫。”
穆尔使劲点点头,拉纳缓缓地拿开手。穆尔咬着嘴唇,努力平复呼吸。“哦,对不起啊,刚才做噩梦了。”
“你以为我要离开你吗?”
“我不知道。等一下,现在几点了?”
“现在凌晨时分了,差不多零点三十分。”
穆尔站起来,打开卫星电话,语音信箱传出一个声音:“嘿,黑胡子,你这
个垃圾,我们出发了,估计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你的后院。”
穆尔按掉电话,说:“听到了没?”
有人把手放在萨马德的肩膀上,他一下子警醒了。在睡眼惺忪的那一刻,他失去了淡定的神色。之后,他才想起他们还在那个农民的房子里。他坐在一张很小的木制床上。“一架直升机要飞来了。”塔瓦尔说。
“回去睡觉吧。”
“你肯定吗?”
“回去睡觉吧,他们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们肯定会被吵醒的。”
萨马德走到一张小桌子旁,用一块破布遮住脸部,假装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这在常年饱受战争困扰的国家并不少见。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伪装。他在制造炸弹的时候就明白了越是简单的炸弹,越是简单的计划与想法,成功的概率就越高。他已经多次证明这个理论的正确性了。一块破布,一处战争创伤,一位可怜的农民在沉睡中被美国人惊醒,这就是他人生全部阅历的缩影。
真主至大。
a类特种作战分队的十二名队员从直升机里通过绳索迅速垂降,被直升机水平侧翼发出的巨大响声吵醒的部落村民纷纷走出房子,用手遮住脸。此时,机上的美军翻译通过“黑鹰”直升机的扩音器大声说:“我们来这里是要找两个人,就这么简单。其他人都不会受到伤害,我们不会开枪的,请你们帮我们找这两个人。”翻译至少重复了三次,然后奥奇率队员降到地面,手持步枪,呈扇形散开。
垂降点在一排房子附近的空地上,两百米外就是部落首领的城堡。穆尔在房子间的一条小巷里见到了a类特种作战分队年轻的队长。他们在那儿等了几秒钟,直到“黑鹰”直升机在黑暗中轰轰作响,亮起明亮的指航灯。飞行员将飞到几公里外的安全地点着陆,等奥奇的分队完成作战任务后,再将他们载走。要是直接在村落旁降落,那么在分队作战时直升机就有遭受袭击的危险。
“你还记得我的助手罗宾吗?”穆尔用笔形电筒指着拉纳问奥奇。
奥奇咧嘴笑着说:“嘿,兄弟,你还好吗?”
拉纳皱着眉头说:“我叫拉纳,不叫罗宾。”
“开个玩笑啊。”穆尔说。他看见了一级准尉博比·奥尔森,别人都称他为
博比·奥。奥尔森假装怒视着他,说:“你就是中情局的那个小家伙?”
博比·奥每次参与作战都是同一副表情,说着同样的话。每当有机会,他都要挖苦穆尔,并以此为乐。穆尔抬起食指,戳着博比·奥的脸,准备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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