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着头，一把将他推开，说：“我不想听，我不想知道，这一切都不会改变。麦克斯，我也不蠢，我知道他有可能牺牲，所以不要觉得我是一个可怜与无法接受事实的寡妇，试图找个人出气。如果这让你好过一些，你可以道歉，但你没必要这样做。是我自己嫁给了一名海豹突击队员，我该为此负责。要是我认为这一天不会到来，那我真的蠢到家了。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在你们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我就有这种预感，我就是有。”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

“弗兰克死在他所热爱的事业上，他爱你们这些队友，这就是他的人生，这也是我们铭记他的方式。”

“但他本来不会死的。我只是……要是……我也不会在这里。”

“我说了，不要道歉。”

“我知道，但——”

“忘记吧。”

“兰妮，我不奢求你原谅我。”穆尔哽咽着说，“我只是……其实不会……他还试图叫我快点走……”

“好了，不要再说了！”

“但我一定要说。”

她把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说：“不，不要说了。”

穆尔转身走出餐厅，他感觉其他海豹突击队员的目光快要让他的后脑勺燃烧起来。

地点：加利福尼亚州红杉国家公园，水晶洞穴地带

“只有五个人。”安萨拉用双筒望远镜观察着前方低声说。他与穆尔肩并肩伏在地上，穆尔用望远镜观察后也证实了这个数字。

在下面十五米处的一块空地上，五个墨西哥人正向一辆长十四英尺、没有车牌的卡车搬运晒干的砖状大麻。安萨拉已经带穆尔侦察了这片被他称为“花园”的地方。在大面积的兰伯氏松的掩盖下，贩毒集团为种植大麻建造了庞大的灌溉系统，穆尔看得目瞪口呆。他看到了种植者住的帐篷，在较高较长的一顶帐篷里，许多收割后的大麻叶子相互缠绕着，在里面进行三四天的干燥。在此期间，种植者必须检查每株植物，看看它们是否感染了霉菌。干燥之后，捆好的大麻就被搬运到另一顶帐篷里，那里有一支十六人的队伍（穆尔数了一下，其中一些人只有十五六岁）正在进行称重，用绳子捆好每块“砖块”。他们打开了帐篷的侧板，这使得穆尔能够拍下整个过程。当然，安装在帐篷顶部的电子驱动监控系统也监控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安萨拉之前已经做了出色的侦察工作，知道每个哨所的位置，知道这个“花园”监控薄弱的地方在哪里。

“我上次来这里就想逮住这些家伙，但领导不允许，”他对穆尔说，“可能是因为所谓的正确决定吧。”

“是的，因为一个星期后，他们就准备下一次出货了。我们需要捣毁他们在墨西哥的贩毒集团，摧毁他们的指挥链条。”

“为什么你们这些退伍军人总是喜欢谈论战术、技巧与流程呢？每次谈到毒枭时，为什么总是使用‘指挥链条’这个词语呢？”

“因为我们不是退役军人，我们一直都是现役军人。事实正是如此。”

“我真想打爆你的蛋！”

穆尔一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朝设置有激光陷阱的树木望过去，发现每棵树都用一块小胶布缠住。路过的时候，安萨拉两次提醒穆尔不要朝那边走，以防触碰到激光发射出的光束。安萨拉撒了一点婴儿爽身粉下去，激光发射出的光束清晰可见。

搬运大麻砖块的几个家伙所在的帐篷顶部，安装有一个朝山上观测的摄像头，此时摄像头微微向上倾斜，对着穆尔与安萨拉的方向进行拍摄，他们迅速向树后躲去。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东南方向传来了脚步声与树叶抖动的声音，是巡逻的守卫，他们正说着西班牙语，沿着黑熊出没的道路巡逻。

黑熊？糟糕。

安萨拉用手向穆尔示意：等一下，他们会过去的。

山下的人完成了装货，三个人登上卡车，司机启动引擎。

穆尔与安萨拉需要返回山谷，骑上他们准备好的全避震山地自行车，这样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追踪这辆载货卡车了。当他们骑到主路上后，他们再悄悄开上事先停在那里的四轮驱动皮卡。贩毒集团的载货卡车对他们搜获线索来说很重要，尽管天上的间谍卫星肯定会对这辆卡车进行追踪，将信号直接传送到穆尔的智能手机上，但穆尔仍需要跟上这辆卡车，将一个定位追踪器安装上去，这样就能更准确地确认卡车的具体位置——卫星信号经常因为气候与山地等原因而受限，而他们又绝对不想跟丢这辆卡车。

巡逻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安萨拉引着穆尔经过松树林，踩过满地的针叶。此时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

当他们取到山地自行车时，卡车正缓慢地沿着泥路前进。这条窄泥路是贩毒

集团专门雇用工人开辟的，位置就在他们东面二十米处。安萨拉一骑上自行车，就立即加速前进。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自行车手，之前跟他的哥们儿戴夫·阿门诺进行过专业的训练，后者教他如何穿越佛罗里达州中部最具挑战性的道路。安萨拉出色的车技让穆尔很是恼怒，因为穆尔在骑过树根与进行跳跃时，基本都无法坐在车座上。安萨拉知道何时该让屁股离开车座，并懂得运用重心的迁移，而穆尔则像一个双手被胶布粘在车把上的布娃娃。

在跟上卡车前，穆尔只摔了两次，这纯粹是他的运气。他没有摔断手脚或是受伤流血，这也实在是他们所需要的奇迹。他们将自行车放到皮卡上，启动引擎，跟上了卡车，沿着谢拉路向西南方向前进。穆尔盯着手机上的地图，屏幕上的蓝色光点就代表着卡车的位置。

“他们离我们有多远？”安萨拉问。

“三点四五英里。”

安萨拉点点头说：“当这一切结束后，记得提醒我教你骑山地自行车，看来你们的训练项目没有包括骑自行车啊。”

“嘿，我做到了。”

“是的，但你在做这些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时，似乎显得犹豫不决。我跟你说过要放松身体，让自行车告诉你该往哪里前进。”

“我不想谈论自行车。”

“我知道。”

“这辆车总想往树丛里钻。”

“蚱蜢，你要跟自行车合而为一才行。”

“知道了，随便啦。”

安萨拉笑着说：“嘿，你有女朋友了没？”

穆尔不自然地笑着说：“你总是这么多话吗？”

“嘿，我们可是在追踪一辆卡车啊。”

“好吧，那我们就继续追踪吧。现在信号好，你猜他们第一站会停在哪里？”

“如果他们朝198号公路前进，我猜他们会前往波特维尔，他们之前曾在那里进行过走私活动。毒品控制办公室几年前曾在那里有过一次大收获。”

穆尔准备打开地图，他转过身对安萨拉说：“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吧，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我之前跟一位身在阿富汗的女生交往，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回去。”

“当地的？”

“是不是当地的就很不错？很多人借此问我很多我不想直说的事情。当然不是了，她是一个美国人，在美国驻当地领事馆工作。”

“她性感吗？”

穆尔咧嘴笑着说：“不。”

此时安萨拉的手机响了。“哎呀，太糟了，我必须接这个电话。”

“谁？”

“鲁本，我找的线人。小伙子，你有什么最新情报？”

穆尔只是断断续续地从安萨拉的手机中听到那个小伙子的声音，但安萨拉的反应填补了他所获信息的空白：贩毒集团已经完成了贯通墨西加利与卡莱克西科的大型地道工程。鲁本是即将利用地道运货的十个年轻小伙子之一，他们要运送的很可能是来自哥伦比亚的可卡因与阿富汗的鸦片。这是贩毒集团建造的一条全新地道。安萨拉说走私者运货前已经做了多次演练。现在，贩毒集团肯定这条地道是清洁且安全的，所以真正的货物很快就要向北进发了，而金钱与武器则流向南部。

装载毒品的卡车以不超过四十五英里的时速在弯曲的道路上行进，安萨拉的估计非常准确，他们的确是朝加州的波特维尔——这座有五万人口的城市——进发。他们径直驶向假日快捷酒店，把车停到一幢三层建筑后面的空地上。

穆尔与安萨拉在街对面汉堡王的停车场观察着他们。卡车上的三个人都留在车上，这让穆尔想上前将定位追踪器安装在卡车底盘的计划落空，因为他们不能贸然靠近。

“你要不要一个奶酪汉堡包？”

穆尔装出一副恶心的表情说：“我跟你说，汉堡速食连锁餐厅的汉堡是整个西海岸最好的，因为汉堡里的牛肉是百分之百的纯牛肉。他们那里的炸鸡腿都是用不含胆固醇的植物油炸的。”

“你没事吧？你到底要不要？”

“给我买两个。”

就在安萨拉买回食物时，一辆车停在了那辆贩毒卡车的旁边，这是一辆白色货车，装着黑色玻璃。

穆尔通过用电子监控摄像机盯着那边的情况，当看见那些家伙从那辆卡车上搬下至少四十块像煤渣块一样的毒品时，他震惊到差点被嘴里的汉堡噎住——这伙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干！

白色货车的司机是一个穿着粗斜纹布夹克、戴着太阳镜的墨西哥人，他向贩毒卡车的司机递去一个背包，里面应该装满了现金。

“我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你最好相信。”安萨拉说，“嘿，拿着，这是你的毒品，多谢你的钱，祝你今天愉快！”

白色货车开走了，中情局会通过卫星信号与穆尔拍到的车牌号对它进行追踪的。要是在他们交易时贸然拦截，贩毒卡车上的人可能会因为恐慌而终止毒品交易，所以这辆货车就这样被放行了。贩毒卡车从停车场驶出，朝西边65号公路前进。安萨拉始终跟在那辆卡车后面，与它保持着两英里的距离。他们上了高速，朝南行驶。

“这么说，你的女朋友，”安萨拉突然问起，“你跟她还有联系吗？”

“怎么又问起了？”

“我在泡妞儿方面没什么运气。”

“就因为这个？”

“工作？当然了！”

“哎，你问错人了。”

安萨拉突然咧嘴笑着说：“终有一天，我也许能找到一位这方面的大师。我忘记了你曾是海豹突击队员，这肯定影响你交女友。”

“嘿，我认识不少成家的海豹突击队员。”

“他们都是例外，不是一般情况。今天的女人需要的东西太多了。我知道一些女人认为我们太自私了，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在阿富汗的时候，我认识的所有a类特种作战分队队员，他们要么单身，要么离婚，要么正处于离婚的边缘，真是太可悲了。”

“我忘记了你曾在特种部队待过，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位想要找寻财富与名声的前山地自行车手。”

“没错，这就是我加入联邦调查局的原因——这样我就需要在一些别人认为荒谬的时候去工作，拿着低廉的薪水，还要面临随时遭杀害的危险。”

“你喜欢这份工作。”

“每时每刻都喜欢。”

穆尔凝视着地图，说：“嘿，兄弟，他们在德拉诺附近的加油站停下了。”

“可能是要加油——但也可能是又一次毒品交易，我们要加速前进，否则就可能错过现场。”

穆尔正准备放大地图，突然没了卫星信号。“该死的，没信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