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汤姆·克兰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2
|本章字节:7624字
地点:墨西哥恰帕斯,圣胡安查穆拉
浓重的阴影覆盖在墓地上,此时,遭人废弃的教堂长满苔藓的墙壁上映衬出一排排十字架的轮廓。穆尔趴着身子,目光越过教堂与集市,投向热闹的大街。他看到许多当地人与旅游者聚集在中心大街的两边,嘉年华烟火表演即将在那里开始。一大群舞者围着篝火跳舞,燃烧的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穆尔把夜视镜放在眼前,朝右边望去,观察那间屋子,那辆深蓝色轿车与那辆绿白相间的面包车依然停在门前。托雷斯已经跑到他们租来的那辆车旁,将车驶到道路尽头处两间小房子的后面,将车钥匙放在车垫子下面。
穆尔长舒一口气,调整着手中的武器——mk11mod0狙击步枪,它拥有“海盗杀手”的称号,因为海豹突击队员在解救遭索马里海盗劫持的人质时使用的正是这款枪。菲茨帕特里克假装对穆尔拥有这样的装备感到吃惊,托雷斯质问穆尔是如何获得威力如此强大的军事枪械的。“我之前跟你说了,”穆尔说,“我服务的组织非常强大。”
事实的确如此。
mk11mod0狙击步枪属于半自动步枪,配有两个支架。这种步枪的弹匣可装二十发762毫米x5毫米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标准子弹。穆尔经常开玩笑说,如果你要打完二十发子弹才能击中目标,那你最好进入政坛,而不要去做军人。
用mk11mod0狙击步枪射击时,子弹飞行的速度比音速还快,它能造成一个小音爆,随着子弹速度减到次音速,音爆现象会消失。狙击手在阿富汗的高山用这种步枪对六百米内的目标进行射击时,即便在射击后,对方也依然无法确定他的位置。但在圣胡安查穆拉这样的村庄,穆尔跟菲茨帕特里克就要匍匐在地,用奈特军械公司生产的消声器减弱一部分枪声。如果穆尔对八百米外的目标进行射击,他就不用担心对方会察觉到他的位置。当然,这是墨菲定律上说的,穆尔的数学一直都不是很好。
他们与那间屋子及那四名守卫的距离只有五百二十七米,风向偏东北,时速九英里,海拔高度为七千四百一十英尺——他们所处位置的海拔要比目标的海拔高二十九英尺,山丘坡度为九度。综合考虑风速、风向及他们现处的位置,要想射中目标,难度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些家伙肯定能听到枪声,唯一能掩盖枪声的,也许就是山下烟花的声音。正如穆尔之前所说的,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运气,但他们需要的不只是运气,因为真正的考验将出现在他们干掉守卫之后。
穆尔给托尔斯打电话,后者正密切监视着“秃鹰仇杀队”使用的无线电频道。“有什么动静?”
“他们还在打电话,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他们在无线电中只是进行普通的谈话。他们称一个家伙为萨洛上校,我已经查到了这个家伙的资料,此人曾在危地马拉特种部队服役二十七年,退伍后成为雇佣军人。从严格意义上说,他绝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手上还拿着一把斧头。”穆尔语气沉重地说。
“圣克里斯托瓦尔正在发生其他事情,当地警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从我们现已掌握的情报看,他们正在搜寻失踪的人。”
“这倒没什么好惊讶的,也许是老爸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绑架后,给警察局打了电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就要救出他们,然后在罗哈斯派来的人马到来前迅速离开那里。”
“我知道了,我只是在等着嘉年华烟火表演开始。”
穆尔闭上眼睛,试图摒除大脑中所有无关紧要的杂念,将心思专注于射击,但他的良心却始终无法配合,因为这个时刻跟过去是多么相似啊。他不自觉地回想起科罗纳多的海滩,他站在海滩上,望着翻滚的海浪。前方是黑暗的大海,一
只手从海浪中伸出来……他听到自己在大声咆哮:“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我们必须撤退!”
“直升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们不能等了!”
“不要这样!麦克斯,不要这样!”
“我没有办法!快闭嘴!我们要走了!”
脑海里的这些声音让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接着,另一个声音传来:“你们是198班!你们靠着团队合作成为存活下来的勇士。”
他不再是勇士了。他曾获得的荣誉都名不副实,他原本就不应该成为一名海豹突击队员。他已经违背了最基本的原则,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而遭受惩罚,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遭受惩罚,所以他觉得应该自己惩罚自己。在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后,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过真正的生活。真的,他已经没有那样的资格了。
在那段最压抑的日子里,他想尝试一种不用降落伞在空中飞翔的运动,以缓解内心的苦闷,振奋精神。他跟几位兄弟聊过,知道在挪威的鲁姆斯达尔山谷有这样的运动。在来到鲁姆斯达尔山谷两天后,他就穿上了滑翔衣,以一百五十英里的时速滑翔。他充分利用夏至时猛烈的风速,朝着山谷俯冲下去。滑翔衣套在他的双臂与双腿上,呈扇形展开,让他能像小鸟一样飞翔。俯冲虽不是自由落体,但速度也很快,这是非常危险的滑翔形式。他要做的,就是向左或向右摆动身体,与悬崖保持至少一米的距离。
他呼呼地朝一个角落冲下去,与岩壁的距离近到足以伸手去触摸,然后他朝左边滑翔,以四十五度角落下,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死神是那么近,仿佛就在他耳边低声絮语。此时,他终于感觉自己与这风、这山谷达到了一种和谐状态,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应该拉开降绳,但他想看看还能不能再多等几秒。当想象着下面颜色斑驳的岩壁时,他心中的愉悦感在骤然飙升。
他拉开了降绳,砰的一声,降落伞打开了,绳索猛然将他朝上拉。一切都没事了。
一队人在他身后某个地方大声惊呼。
十五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极限运动爱好者在这里感受滑翔的魅力。穆尔的滑翔时间最长,距离最远,当然危险性也最高,这就像某部动作电影中的画面,而非旅行者所能享受到的乐趣。当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他的鬓角瞬间变
白,仿佛他被造物主附体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之后,挪威导游乔尔诺夫带他们去吃午餐,餐桌上有熏鲑鱼与深色的烘焙咖啡。乔尔诺夫将穆尔拉到一边,用口音很重的英语简单地问:“你为什么想死?”
“你说什么?”穆尔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
“我带很多游客做过这样的飞行,从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飞的,甚至连我都不敢,而你只进行了三次练习,就敢这样做了。”
“我跟你说过我之前是海军的。”
乔尔诺夫摇摇头说:“那又怎样,你飞行时离山太近了,你等那么久才拉开降绳。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指导你了。”
“你开玩笑吧,我已经付了后面两天的钱了。”
“穆尔先生,对不起,我只能跟那些还想活着回去的人合作。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但我不会再带你了。我会把钱返还给你。”
“真是难以置信。”
“听我说,你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去找医生帮忙吧。无论是什么让你感到烦恼,我觉得你都能熬过去的,但你不能这样做,我很抱歉。”
穆尔有种想要抬起脚,一脚踹到这个留着长发的骄傲自大的家伙身上的冲动,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关切的神色——他不是孩子,也许年龄跟穆尔差不多,他可能见过其他感情受挫、想要通过这种极限运动去惩罚自己的人。
“你是怎么学会原谅自己的呢?”穆尔问。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在圣胡安查穆拉的一座山丘上,而不是对着那个大胆的挪威人说话。
“当你准备跟我讲你最困难的事情时,记得回来找我,我想聆听你的故事。我是一个老人,喜欢聆听别人的故事。”
也许,深居在部落地区堡垒中的瓦齐尔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烟花响起的爆裂声——就像爆米花碎裂炸开时的声音——呼应着人群爆发出的欢呼声。就在此时,穆尔的手机响了。
“老大,随时准备射击。”菲茨帕特里克说。
“等一下。”穆尔边说边将步枪微微向右移动,他看见那间屋子的前门打开了,一个年龄较大的人走了出来,穆尔觉得他应该是萨洛。
“也许,他也想出来看看烟花表演。”菲茨帕特里克说。
“他要把门关上,否则我们就没法下手。”
萨洛站在前门处,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包香烟。他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盯着远处嘉年华上亮起的灯火。
“快点!快点!”穆尔说,又有一阵烟花在空中爆裂,响声在山丘间回荡。加了消声器的狙击步枪发出的声音很容易淹没在这样的喧闹声中,但萨洛这个该死的家伙正让他错失这个良机。
“哦,我的妈呀!你看到他了没?看到托雷斯了吗?他在那里干什么?”菲茨帕特里克问。
托雷斯已经在那两辆车上安装了炸药,一旦穆尔与菲茨帕特里克用狙击步枪干掉屋子外的守卫,他就引爆炸药。但是,这个愚蠢的家伙竟然朝屋子的前门走去。萨洛吸完了最后一口烟,走向门廊。
“他脑子是不是烧坏了?”穆尔问。
“等一下。”菲茨帕特里克说,只见托雷斯竟然跟萨洛握手,“该死的,我想托雷斯认识这个家伙。真浑蛋!我想这可能是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