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柏拉图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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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那匹驯良的好马知道羞耻,不肯贸然向那爱人扑去。但它的同伴,那匹劣马,却不顾驭手的鞭策或刺棍,它乱蹦乱跳,给它的同伴和驭手惹
出许多麻烦,强迫它们一起驰向被爱者,并提醒它们这样做能得到爱情的欢乐。驭手和它的马伴起先对劣马所怂恿的这种违法失礼
的罪行都愤然抗拒,可是后来被它闹个不停,也就随它便,让它拉着走,做它所怂恿的事了。于是那匹劣马拉着它们驰近被爱者。
这个时候,驭手看到那被爱的对象光辉照人,由此回忆起美的型,又好像看到美与节制并肩而立,站在神座上。他不禁肃
然起敬,惶恐之中失足向后倒地,缰绳随之向后猛拉,拉得两匹马都屁股坐地,一匹很驯服地坐着不动,另一匹却挣扎个不停。一会
儿,那匹良马又羞又惧,浑身汗湿,而那匹劣马在跌倒和被口铁碰击之后刚止住疼,喘一口气,就接着破口大骂起来,骂那驭手和良
马,骂它们懦弱。劣马再次催它们向前冲,驭手和良马央求劣马推迟一些时候,劣马勉强答应。约定的时候到了,它们装着忘记了这
件事,而劣马就提醒它们时候到了。它蹦跳着、嘶叫着要走,逼着它们再度接近那被爱的对象去求爱。快要接近时,劣马就咬紧口
铁低着头使劲向前拖。但这个时候,驭手又有了上一次那种感觉,绳,拉)是特洛伊王特洛斯的儿子,为宙斯所喜爱,掠
而且更加强烈。就像赛车手跑到终点一样,驭手向后猛拉得那匹劣马口破血流,栽倒在地,疼痛不已。这种事重复多次,那匹坏马终于学乖了,丢掉了它的野性,俯
首帖耳地听从驭手的使唤,一看到那美的对象就吓得要死。到了这个时候,有爱情的人的灵魂才带着肃敬和畏惧去追随爱人。
这样一来,被爱的人就像神一样受到各种侍奉,那有爱情的人也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心诚意的,被爱的人也发自内心仁慈地对
待真心伺候他的爱人。虽然他从前的学友或其他人也许对他作过警告,说与有爱情的人发生暧昧关系是可耻的,并因此要他拒绝情
人,然而时过境迁,等他到了成熟的年龄,他会在命运的作用下改变态度,乐意与他人交往,因为命运不会让恶人与其他人成为朋友,也不会让好人缺少朋友。
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欢迎对他有爱情的人,在与这个情人的交往中日渐亲昵,为情人的恩爱所感动,觉得把自己所有朋友和亲属
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位神灵凭附的朋友给他的恩爱。以后他就继续与情人交往,在体育场或其他地方接近他。在这个时候,所
谓的情欲之波出现了,就像钟情于该尼墨得1的宙斯把情波大量地向情人倾注。情波的一部分被吸入他的身体,等身体装满后,
情波又会倒溢出来,就像风或声音碰上平滑而坚硬的东西就会反1该尼墨得(去作侍酒童子。一说他是美丽的牧羊童子,宙斯化作鹰把他掠走作侍酒童子。
这种欲望与那爱弹,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那美的情波也会返回,再次进入那被爱的美少年的眼睛。
通过眼睛这条天然渠道,情波流入他的灵魂,给它的灵魂带来新鲜的活力,滋润灵魂的羽管,使之生发新的羽毛,这么一来,被爱者的灵魂也和有爱情的人一样装满了爱情。所以
他在爱,但是不明白自己在爱什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一个人染上了眼疾,但却不知道怎么得来的,他也不明白他所
爱的人就像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看见他自己的形象。有情人陪伴时,他的苦恼由情人分担;情人不在身边时,他也像他的情人一样
渴望能够相见。在这个时候他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了爱的回报,这种爱的回报是爱情的一个影子,尽管他宁可把这种爱的回报当作友谊,而不是称作爱情。他感到有一种欲望
他的人的欲望是一样的,只是淡薄一点想要与爱他的人见面,接触,接吻,同床,以后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他们俩同床共眠时,那有爱情的人的劣马会有话对驭手说,想
要为自己的辛苦索取一点报酬。那被爱者的灵魂中的劣马虽不做声,可是热得发烧,会莫名其妙地伸出膀子去拥抱和亲吻被爱者的
劣马,满心感激它的仁慈。当这对马情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它们都想到不要拒绝对方的要求,而要尽量加以满足。但是好马就不一
样了,它们会抱着敬畏和谨慎之心与驭手在一起,抗拒劣马的诱惑。对那有爱情的人来说,如果他们心灵中比较高尚的成分占了
上风,引导他们过一种有纪律的、哲学性的生活,那么他们在人世间的日子会幸福和谐,因为他们灵魂中恶的力量已被征服,而善的
力量却得到解放,他们已经成了自己的主人,赢得了内心的和平。当尘世生活终结之时,他们卸去了包袱,恢复了羽翼,就好像在奥
林匹克竞技的三轮比赛中赢得了第一回胜利,凭借人的智慧或神的迷狂而能获得的奖赏莫过于此。但若他们转向一种比较卑贱的、非哲学的生活方式,渴慕虚
荣,那么当灵魂不谨慎或醉酒之时,两颗灵魂中的劣马就很有可能乘其不备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做那些大多数凡人以为是快乐的
事来充分满足欲望。做了一回,他们以后就不断地做,尽管还不是太多,因为他们俩的心灵还没有完全发昏。这样的一对情人也可
以算作朋友,因为他们的亲密程度不如其他情侣。无论是在爱情旺盛之时还是在爱情衰竭之后他们都可以算是朋友,因为他们深
信彼此已经交换过最有约束力的誓言,如果背弃誓言而反目成仇,那是一桩罪过。临终的时候,尽管他们渴望能有羽翼,但在离开肉
体时他们确实还没有长羽翼,因此他们爱情的迷狂并没有得到什么酬劳,因为按照天命,凡是在通天大道上迈出过第一步的人就不
会再返回地下走阴间漆黑的小道,而会携手前行,过上一种光明而幸福的生活,由于他们有爱情,因此到了该长羽翼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长羽翼的。
我的美少年,这就是有爱情的人给你的赐福,伟大而又光荣。
而没有爱情的人所能提供的东西肯定混杂着世俗的智慧和谨慎的盘算,其结果就不免在被爱者的灵魂中养成被俗人当作美德的庸
俗,使之注定要在地面上和地底下滚来滚去,滚上九千年,而且还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亲爱的爱神,我已经竭尽全力口占了一篇最出色的认错书,为
了讨好斐德罗,我特地用了一些诗一般的语言。请你宽恕我前一篇文章对你的冒犯,求你发发慈悲,不要拿走你赐给我的爱的能
力,也不要因为生气而让我的爱的能力枯萎,而要使我能够继续在美少年面前博得比从前更大的信任。如果斐德罗和我在前面说过
什么得罪你的话,请你把它记在吕西亚斯账上,没有他就不会有那篇文章,请你医治他,使他不再做这类文章,让他转向哲学,就好像
他的哥哥波勒玛库斯一样转到哲学方面去。这样的话,他在这里的爱徒就能停止在两种意见中徘徊,就像他现在这样举棋不定,也
会在哲学讨论的帮助下全心全意地把生命贡献给爱情。斐德罗如果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好,那么我会和你一起祈祷。
至于你的这篇文章,我心里早就充满钦佩之意,它比你前面那篇文章要好得多。如果吕西亚斯想要另写一篇文章与你比赛,我担心
他可能要相形见绌。我的好朋友,事实上就在前不久,我们有一位政治家攻击吕西亚斯,指责他的写作,口口声声称他为写演讲稿
的人,为顾全他的名誉,他也许不会再写文章了。苏格拉底年轻人,你的想法真奇怪!如果你以为我们的朋友如此胆怯,那么你真的是认错人了!你真的以为攻击他的那个
政治家说的是真话吗?斐德罗至少他给了我这样的印象,苏格拉底。你自己当然也知道,那些在政治生活中有着极大影响、握有权势的政治家都不
太愿意写文章,也不愿留下传世之作,生怕后人会把他当作智者。苏格拉底你不明白,斐德罗,这只是一种迂回的表达方法,
就好像绕了一个大弯的曲折的尼罗河。此外,你也没看到,最骄傲的政治家内心都有写文章的欲望,而且渴望给后世留下不朽之作,
否则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为什么希望有许多人崇拜这篇文章,要在文章开头专门用一句话来提到这些崇拜者的名字呢。斐德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当一位政治家开始写文章的时候,他首先会写下那些他的崇拜者的名字。斐德罗是这样吗?苏格拉底是的。他们的文章往往这样开头:某某人提出的
建议经元老院议决、经民众议决,或同时写上经元老院和民1当时的政治家看不起那些专门写作范文,传授演讲术的修辞学家。
称某人为写演讲稿的人是在给对方起绰号,带有轻视之意。在他的臣民中赢得众议决这是一种自我吹嘘的把戏,建议人就是作者自己
然后再往下写出他要说的话,对他的崇拜者炫耀他的智慧,有时候也就成了一篇长文。你认为这种东西不就是一篇讲演稿吗?斐德罗可不就是?苏格拉底
如果这篇讲演赢得了民众的喝彩,那么作者会高高兴兴地离开会场,但若没有人附和,那么他原先公认的演说辞作
家的地位也就失去了,这时候他自己和他的同党也就只好哭丧了。斐德罗是这么回事。苏格拉底这就清楚地表明他们对写文章这种行为不是轻视,而是崇敬。斐德罗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那么请你告诉我,如果某个演说家,或某位国王,获得了莱喀古斯、梭伦、大流士这样的能力,
了作为一名文章作家的不朽名声,那么当他还活在世上的时候,他难道不会把自己当作神吗?后世的民众看到他的作品,不也会产生同样的看法,把他当作神吗?斐德罗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那么你还认为,不管什么人,不管他是否讨厌吕西亚斯,仅仅会因为吕西亚斯是一名作家而谴责他吗?斐德罗
你说的这些话已经表明这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显然不会用这种他自己也想做的事来谴责吕西亚斯。苏格拉底那么结论很明显,写文章本身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地方。
斐德罗那当然了。1莱喀古斯是传说中的斯巴达的立法者,梭伦是雅典立法家。我说的肯定不是那些与先有痛苦,苏格拉底
但是可耻地或邪恶地讲话和写作,而不是像应该做的那样去讲话和写作,我想这才是可耻的。斐德罗这一点很清楚。苏格拉底那么作品的好与坏具有什么样的性质呢?斐德
罗,根据作品好坏来考察吕西亚斯,这对我们来说是义不容辞的,对吗?对其他所有已经有作品问世或想要写文章的人来说都是这
样,无论作品涉及政治领域还是私人事务,无论他的作品是韵文还是散文。斐德罗这样做当然义不容辞!这是一件乐事,没有这样的快乐,生活就没有什么价值
然后再产生的快乐,而与肉体相关的快乐几乎都会先有某些痛苦,由于这个原因,把肉体快乐称作奴役性的快乐是很正当的。苏格拉底
好吧,我们好像还有时间。而且我还有一个念头,我们头顶上那些蝉在炎热的正午相互交谈之后仍在歌唱,那么它们也不会不朝我们看。如果它们看见我们俩像普通人一样,在正
午时就丢下话题不谈,而是懒洋洋地垂下头让它们的叫声催眠,只管打瞌睡,那么它们有理由嘲笑我们,把我们当作两个偷懒的奴
隶,像绵羊一样躲到这泉边来睡午觉。但若它们看到我们在专心谈话,我们的航船驶过塞壬的小岛也不曾被她们清澈的歌声所诱
惑,那么它们也许会佩服我们,并把上苍允许它们赠给凡人的法宝送给我们。斐德罗什么法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苏格拉底
那倒怪了,一位缪斯的信徒连这样的事情都没听说过!这个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时代蝉都是人,这个时代早
于缪斯降生。后来缪斯降生了,出现了音乐,那个时代的某些人就欢喜得要命,只管唱歌,忘记了饮食,一直到死为止。经过既定的
过程,这些人变成了蝉。它们从缪斯那里得到一个法宝,一出生就,斐德无需营养,干着喉咙空着肚皮马上就能唱歌一直到死,根本不需要
吃任何东西。它们死后就去见缪斯,向她们报告在人世间得到哪些尊荣,哪些人崇拜她们中的哪一位。它们向忒耳西科瑞报告用
舞蹈崇拜她的人,使他们更加得她的宠爱;它们向埃拉托报告那些参加崇拜爱神的祭仪的人,使他们得到这位缪斯的青睐;其余类
推,向每一位缪斯报告她主管的那一行中崇拜她的情形。它们向九位缪斯中最年长的卡利俄珀和年纪较小的乌拉尼亚报告那些终
身从事哲学并且用哲学这种音乐来崇拜她们的人,因为这两位缪斯主管的是天文以及神和人的所有历史,所以这种歌声是最高尚的。
因此,我们有理由不睡午觉,让我们继续谈下去吧。斐德罗我们当然应该谈下去。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刚才提出来要讨论的问题是文章的
好坏,无论是口占的还是笔写的,我们现在就来探讨这个问题。斐德罗没错,就谈这个问题。苏格拉底要想成功地发表一篇好的谈话,首要条件是谈话
人心里对所谈主题的真相拥有一种知识,不是吗?斐德罗亲爱的苏格拉底,这个问题我听到有人这样说,打算做演说家的人丝毫不需要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正义,只要知道那些
将对演说做出裁决的听众对正义会怎么看就行了;他也不需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善和真正的美,只要知道听众对善和美的看法就
可以了,因为说服的效果取决于听众的意见,而不是依据真理。苏格拉底聪明人会说,我说的话你不要轻易抛弃
罗。我们得认为这些人的看法也许是对的。对他们的论断我们不能置之不理。1荷马:《伊利亚特》卷,行。斐德罗我同意。苏格拉底那么好,我现在要提个建议。
斐德罗什么建议?苏格拉底假定我要说服你去买一匹马,用来打仗杀敌,可是我们俩都不知道马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斐德罗相信马是一种耳朵最长的家畜。斐德罗
你的假定很可笑,苏格拉底!苏格拉底你别急。假定我一本正经不断地催你写一篇所谓的颂驴文,在文中你把驴子当作马,说拥有它对你极为重要,无论
是放在家里还是在野外使用,认为它就是你行军打仗的坐骑,还可以用它来载行李,等等。斐德罗说到这一步那就极端荒谬了。苏格拉底
好吧,不过一个荒谬可笑的朋友还是比一个精明的敌人要强,不是吗?斐德罗我想是的。苏格拉底那么要是一位演说家不分好坏,用他的能力去说
服和他一样不分好坏的民众,不是把可怜的驴子吹捧成一匹马,而是把邪恶吹捧为真正的善,在把握了民众的信念以后,不是劝他们
去做好事,而是说服他们去做坏事,那么你想他的演讲术如此这般播下的种子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来呢?斐德罗当然不会好。苏格拉底
不过,我的好朋友,我们这样攻击这门使用语言的技艺,是否太粗鲁了它会回答我们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坚持要那些不懂真理的人去学说话;相反我
倒是向人们提过建议,要先学习真理然后再来向我请教。我感到颇为自豪的是,没有我的帮助,即使知道什么是真理也不能使人掌握说服的技艺。斐德罗这样的回答公正吗?
苏格拉底如果反对演讲术的论证仍旧承认演讲术是一门技艺,那么这个回答是公正的。但是实际上,我好像听到过一些不同
的看法,说演讲术并不是一门技艺,而是一种与技艺无关的玩艺儿。
斯巴达人说得好,不掌握真理,就不存在所谓宽慰人的语言技艺,也可以肯定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技艺。斐德罗我们必须要有这些反对演讲术的论证,苏格拉底。
把它们请出来,让我们对它们作一番考察。苏格拉底出来吧,你们这些高雅的论证,出来看看斐德罗,他是个多产有福之人。让他和你们对质,要是不懂哲学,他就决不
能谈论任何问题。斐德罗我等着它们提问。苏格拉底从总体上说,修辞的技艺是一种用语词来影响人心的技艺,不仅在法庭或其他公共场所,而且在私人场合也是如
此,这样说不对吗涉及的问题无论大小,重要与否,只要正确运用,都一样可敬,对吗?你听到的关于修辞学的看法是这样的吗?
斐德罗不,说实话,我听说的不是这样!修辞主要用于法庭,既要讲又要写。当然,它也可以用于公共场合的高谈阔论。但我知道它没有更广的用处了。苏格拉底
那倒怪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涅斯托耳和奥德修斯的修辞技艺吗?那是他们在特洛伊城下空闲的时候用来消磨时光的。还有帕拉墨得斯的修辞,你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吗?斐德罗
相信我,没有,连涅斯托耳的也没听过!除非你说的是涅斯托耳,指的是高尔吉亚,说的是奥德修斯,指的是塞拉西马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人物。1涅斯托耳(、奥德修斯(
、帕拉墨得斯均为如果说它算得上一门技艺它使人们能在可以比柯,或者也许是指塞奥多洛。苏格拉底也许是吧。我们暂且撇开他们不管。请你告诉
我,在法庭上原告和被告双方在做什么?他们是不是在用语言争论?或者我们该怎么说他们?斐德罗这正是他们干的事。苏格拉底他们争论的是公正与不公正,对吗?
斐德罗对。苏格拉底拥有这种技艺的人可以随意就同一件事对同一批人,时而说它是公正的,时而说它是不公正的,是不是这样?斐德罗可不是!苏格拉底
在公众集会中,他无疑也会就同一件事对公众时而说它很好,时而说它很坏,是吗斐德罗没错。苏格拉底我们肯定也听说过爱利亚人帕拉墨得斯掌握了讲
话的技艺,可以使他的听众觉得同一件事既相同又相异,既是一又是多,既静止又运动。斐德罗他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苏格拉底
那么,用语言进行争论是一种实践活动,不仅在法庭和公共集会中可以看到,而且可以在任何需要讲话的地方看到这门技艺
较的限度内,把某个事物说得和其他事物相似,而且在其他人这样做的时候,无论如何掩饰,我们也可以清楚地把它揭示出来。1高尔吉亚(、塞拉西马柯(、塞奥多洛(
都是当时着名的修辞学家。2这是当时爱利亚学派哲学家芝诺的观点,作者在用帕拉墨得斯的名字影射芝诺。斐德罗告诉我,怎么会这样?苏格拉底
如果提出下一个问题,你就会明白的。面对两样事物,我们是在它们之间差别很大还是在它们差别很小的情况下容易被误导斐德罗在差别很小的情况下容易被误导。
苏格拉底那么好,假如你一点一点地改变你的立场,而不是一步到位,走向对立面,这样就更不容易被他人看出破绽。斐德罗当然如此。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由此可以推论,任何一个人想要误导他人而自己并不迷惑,他必须要能够精确地把握事物之间的相似程度和差异。斐德罗对,这是最基本的。苏格拉底
但是,如果一个人不知道某个既定事物的真理,他又如何能够察觉这个未知事物与另一事物的相似程度呢?斐德罗这是不可能的。苏格拉底
那么好,民众受到误导,有了与事实相反的信念,显然是因为谬误通过某些与事实相似的建议潜入了他们的心灵。
斐德罗这种情况确实会出现。苏格拉底如果说某个人自己并不知道某事物的真实性质,那么他能够使用这种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误导民众,使他们偏离事
物的真相,或走向真相的反面吗?或者说他有可能避免这种现象在他自己身上发生吗斐德罗不,绝不可能。苏格拉底我的朋友,我们从中又可以推论,这种语言的技艺
是由追随信念的人,而不是由知道真理的人来展现的,它实际上是一种可笑的技艺,或者说它实际上根本不是技艺。
我们对有斐德罗我敢这样说。苏格拉底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在你拿着的这篇吕西亚斯的文章和我刚才口占的那些文章中找找看,有没有体现或缺乏这种技艺的例子?
斐德罗我愿意,这样做再好不过了。我们现在的讨论太抽象,需要有恰当的例证。苏格拉底没错,不过巧得很,以这两篇文章为例,我们可
以证明一个知道真理的人能够用修辞术与听众开玩笑,误导他们。而我自己,斐德罗,要把这种效果归功于这地方的神灵,或
者归功于缪斯的口舌,那些在我们头上叫个不停的歌蝉,在它们的引导下我们才有了灵感,而我自己当然决不会声称有任何演讲的技艺。斐德罗
我敢说是这么回事,但请你解释自己的观点。苏格拉底好,来吧,你把吕西亚斯那篇文章的开头念一下。斐德罗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应当
发生,而且对双方都有利。现在我宣布,我对你的要求不应当仅仅由于我对你没有爱情而遭到拒绝。首先,有爱情的人一旦追求的对象到手,就会反悔
苏格拉底停。我们想要做的是寻找演讲者出错的地方,指出文章缺乏技艺,对吗斐德罗对。苏格拉底那么好,下面这个论断显然是真的
些用语的看法是一致的,对有些用语的看法有分歧。是吗?斐德罗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请你说得更清楚一些。苏格拉底如果有人说铁或银,我们心里马上都会想起
相同的物体,是吗?斐德罗没错。苏格拉底但是正义和善这些词怎么样我们的看法不就大相径庭,不仅相互之间争论不休,而且也会自相矛盾吗?斐德罗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所以在有些情况下我们的看法一致,在另一些情况下我们的看法不一致。斐德罗是这么回事。苏格拉底在什么情况下我们比较容易被误导,在什么情况
下修辞术比较有效?斐德罗显然是在那些我们动摇不定的情况下。苏格拉底那么想要学习修辞学的人首先要对语词作系统的
划分,把握区分两类不同语词的标准,知道民众对哪些语词的看法动摇不定,对哪些语词的看法是确定的。斐德罗掌握了这种差别就有了很好的洞察力,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我想,打算学习修辞学的人其次要做的是,碰到某个具体的语词,必须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要能敏锐地察觉他提出来加以讨论的事物属于两类事物中的哪一类。斐德罗
没错。苏格拉底那么好,爱这个术语属于哪一类,是有争议的,还是属于另一类斐德罗这个词肯定有争议。否则你刚才怎么可能一会儿把
爱情说成对有爱情的人和被爱者双方都有害,一会儿又把它说成是最大的幸福呢苏格拉底说得好!但是你还得告诉我,在我文章开头的地
方有没有给爱下过定义?我刚才有神灵凭附,现在记不太清楚了。
斐德罗你下过定义,而且非常周密。苏格拉底我敢保证,你会认为阿刻罗俄斯的仙女和赫耳墨斯之子潘的修辞术比凯发卢斯之子吕西亚斯的修辞术强。我
说错了吗?吕西亚斯那篇讨论爱情的文章一开头就强迫我们把爱情当作某样确定的东西来接受,而爱情的意思又是由他来决定的,
不是吗?他的整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是按照爱情的这种意思来展开的,对吗?我们可以再念一遍他文章开头的那些话吗?斐德罗要是你愿意的话,没问题,但你要找的东西不在那
儿。
苏格拉底你念吧,让我听听作者自己是怎么说的。斐德罗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应当发生,而且对双方都有利。现在我宣布,我对你的要求不应当仅仅
由于我对你没有爱情而遭到拒绝。首先,有爱情的人一旦追求的对象到手,就会反悔以前付出的恩惠苏格拉底没错,在这段话里确实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他好
像是在仰泳,朝着头的方向倒退,在结尾的地方开头,他的开场白就好像在结尾处会对他喜爱的少年说的话。我说错了吗,亲爱的斐德罗?斐德罗
你说得对,苏格拉底,他的开场白确实应当放到结尾的地方说。苏格拉底文章的其他部分你看怎样?是不是像随意拼凑在
一起的?你能找到一个无法驳斥的理由,表明下一段话或任何一段话必须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吗?我自己是无知的,但我认为这
位作家好像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你能在他的文章中找到任何既定的写作原则,使他把文章安排成现在这种秩序吗?
以当地神灵凭附的名义口占的文章中的修辞技艺。1阿刻罗俄斯是希腊河神。他们的修辞术指前面苏格拉底尽管我斐德罗你要是以为我有能力准确地看出他内心的用意,那
你真是抬举我了!苏格拉底但你至少要承认,每篇文章的结构都应该像一个有机体,有它特有的身体,有躯干和四肢,也不能缺头少尾,每个部分都要与整体相适合。
斐德罗当然应该这样。苏格拉底那么你问问自己,你那个朋友的文章有无遵循这个原则。你会发现它和刻在弗里基亚人弥达斯的墓碑上的那些话差不多。斐德罗
那墓志铭上怎么说,有什么错?苏格拉底那墓碑上写道:我是青铜雕的女郎,守在弥达斯的墓旁;只要河水在流淌,大树在生长;我守护着这座坟墓,长年眼
泪汪汪;我对过路人说,弥达斯长眠于此。我想你会注意到,这墓志铭的每一行无论摆在什么位置上都没有什么差别。斐德罗苏格拉底,你在拿我们的文章开玩笑!苏格拉底
我不再说这篇文章了,免得你不高兴让我们来谈另外两篇文章,它们表现出某些特确实认为它里面还有许多值得注意的地方,研究一下很有好处,只是不要模仿它
点,值得研究修辞术的人注意。
斐德罗你指的是什么?苏格拉底两篇文章的主旨正好相反,一篇主张接受有爱情的人,另一篇主张接受没有爱情的人。斐德罗都说得很果断。苏格拉底
我以为你会说它们都很疯狂这样说是对1弥达斯是传说中的富翁,神赐给他点金术,碰上食物也变成金子,因此饿死。目的是使被选为叙的
这倒使我想起原来要问的问题。我们不是说过,爱是一种迷狂,对吗斐德罗对。苏格拉底但是疯狂有两类:一类是凡俗的,由于人的疾病而
产生;另一类是神圣的,由于神灵对我们的行为进行干预而使人产生迷狂。斐德罗是这么回事。苏格拉底我们又把神圣的这一类分为四种,并把它们分别
归因于四类神灵:预言的迷狂源于阿波罗神的凭附;秘仪的迷狂源于狄奥尼修斯;诗歌的迷狂源于缪斯;第四种是最高级的,爱的迷
狂源于阿佛洛狄忒和厄洛斯。我们还按照时尚刻画了情人的体验,其中包含一定程度的真理,但也可能有歪曲的地方。在此之
后,我们做出某些似乎有理的论断,或者可以说用某种宗教语言对爱情的奥秘作了娓娓动听的赞美。斐德罗,爱神既是我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他主宰着年轻和美丽。斐德罗
我听了那些赞美后感到非常愉快。苏格拉底现在我们来说这篇文章的一个特点,就是从批评转为赞美的方式。斐德罗好吧,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特点来的?苏格拉底
我们这篇节日赞美词的大部分只是一种节日的娱乐,但我们确实在其中使用了一对明显的步骤,如果我们能够科学地把握它们的意义,它们从根本上来说是完全一致的。斐德罗
你说的是什么步骤?苏格拉底头一个步骤是把各种纷繁杂乱、但又相互关联的事物置于一个类型下,从整体上加以把握
述主题的东西清楚地显示出来。举例来说,我们刚才讲过的爱的定义。这个定义的正确与否关系到我们的讨论能否清晰和前后这样说是对还是错,只有神知道当前那些拥有这种
一致。
斐德罗第二个步骤是什么,苏格拉底?苏格拉底第二步看起来与第一步正好相反,顺应自然的关节,把整体划分为部分。我们不要像笨拙的屠夫一样,把任何部分
弄破,我们刚才那两篇文章就是很好的例子。我们涉及到的各种疯狂都可纳入非理性这个一般的类型;其次,可以把它们比做一个
身体上的各个肢体,犹如身体有左右四肢,各种疯狂就是非理性这个身体上的左右肢体。我们的第一篇文章划分了它的左肢,而且
不断细分,直到发现有某个部分具有诚挚的爱情这个名字为止,而这个名字是非常容易被滥用的。在第二篇文章里,我们划分位
于右边的疯狂,直到发现有一种类型的爱和位于左边的爱有着同样的名字,但却是神圣的,我们仔细观察它,赞美它,认为它是人类所能获得的最大的幸福的源泉。斐德罗
完全正确。进一苏格拉底相信我,斐德罗,我本人就是一名划分与综合的热爱者,因此我可以获得讲话和思想的力量。要是有人能察觉出事
物的一与多,我就敬重他,追随他,就像追随神的足迹。步说能力的人,我称之为辩证法家。现在假如我们接受吕西亚斯和你自己的教导,那么请告诉我,
我们该把他和你叫做什么。或者说我已经详细描述过的使塞拉西马柯等人成名的修辞的技艺是什么?这种技艺不仅使他们自己成
了演说家,而且还能使任何人成为演说家,只要他们能给老师送礼,把老师当作国王一样来奉承。斐德罗这些人的行为确实像国王,但他们肯定不具有你说
1荷马:《奥德赛》,卷,行。的这种知识。你把刚才讲过的那些步骤称作辩证法,在我看来这样做是对的,不过对于什么是修辞,我们仍旧还处在黑暗之中。苏格拉底
你在说什么?离开了这些步骤,还会有科学的探讨吗?如果有的话,那么我们一定不能放弃,你和我应当解释这种修辞学的垃圾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
斐德罗行,苏格拉底,修辞学的手册多得很,翻一下就知道了。
苏格拉底谢谢你的提醒!我想一篇讲演开头总要有序论,这是第一点。你不是提到过它,称之为这门技艺的精华吗?斐德罗是的。苏格拉底
接下去是陈述,伴有直接的证据;第三是间接的证据;第四是讲述可能性。此外还有引证和佐证,这是那位拜占庭的修辞大师提到的。斐德罗
你指的是赫赫有名的塞奥多洛吗?苏格拉底没错。我们还有用于起诉和辩护的正驳和附驳。我们怎能忘了那位令人钦佩的帕罗斯人厄文努斯,他是暗
讽和侧褒的发明者有些解释则说他把间接的批评写成韵文,使人容易记忆。他真是个大师!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忘了提西亚斯
和高尔吉亚,他们把可能性看得比真理更值得重视,他们能够运用语言的力量,使微不足道的东西显得很重要,使重要的东西显得
微不足道,使新颖的东西显得陈旧,相反也能使陈旧的东西显得新颖。他们还找到了如何进行精确论证的方法,但也可以就任何话
题,就每个话题发表冗长不堪的论证。有一次我和普罗狄科谈起此事,他付之一笑,据他说只有他才发现了这种技艺要求什么样的谈话
既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而要长短适中。斐德罗普罗狄科真是聪明绝顶!苏格拉底我们怎么忘了希庇亚?我相信这个埃利斯人支持物了,普罗狄科的观点。斐德罗
没错。苏格拉底还有波卢斯。对他那本《缪斯的语言宝库》我们该说些什么?这本书重复的地方很多,有大量的格言和谚语,其
中有许多来自他的老师利库尼乌,这位老师允许波卢斯在写作时使用这些东西。斐德罗普罗泰戈拉不也写过这一类着作吗?,
苏格拉底对,我的年轻朋友,他写过一篇《论正确措词》其他还有许多优秀作品。要是提到用哀婉动人的语言来使穷人和
老人落泪,那么没有人在这方面的本领大过那位卡尔凯顿的大人他在激起民众愤怒方面是个专家,而把民众煽动起来以
后,他又能用咒语使民众的情绪平息下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进行诽谤和破除诽谤方面无人能胜过他,无论谣言来自何方。
让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关于讲话的结尾方式人们的看法是一致的,有些称之为总结,有些用其他名称来称呼这个结尾。斐德罗
你指的是在讲话结束时把全文要点作一总结,以此提醒听众?苏格拉底正是。关于修辞术,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添加的吗?斐德罗只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
苏格拉底既然不重要,那就撇下不提了。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已经弄得比较明白的地方,看这门技艺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它在什么时候有力量?斐德罗
在大型公众集会时,它的力量非常重要,苏格拉底。英译名为英译名为指塞拉西马柯。苏格拉底确实如此。但是我的好朋友,你还是仔细观察一
下,看能否像我一样找到它的破绽。斐德罗还是你指给我看吧。苏格拉底行,你看着。假定有人去拜访你的朋友厄律克西马库,或他的父亲阿库美努,并且说:
我知道如何给病人治病,比如给他退烧或驱寒,如果我认为有必要,我也能让他呕吐和拉稀,诸如此类的方法我都会。有了这种知识的力量,我宣布自己是一
名能干的医生,我也能通过传授这种知识使其他人成为一名能干的医生。你想他们听了这番话会如何作答?斐德罗他们当然会问他是否知道病人是不是一定要接受这
些治疗,什么时候治疗,要治多长时间。苏格拉底如果这个人说:这些我全都不知道,但我希望我的学生自己能随机应变,对此你会怎么想?斐德罗我想那些人会说:
这个人是个疯子,以为自己读过一些书或知道一些常用的药方,就无师自通地成了医生,但实际上他对医学没有真正的知识。苏格拉底
现在假定有人去见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1说自己知道如何就一件小事写出很长的台词,也能就一件大事写出很短的台词,还能随意写出令人感到悲惨或恐怖的台词,等等。
此外他还说,把这些本事教给学生,就能使他成为悲剧诗人。斐德罗我想,如果有人不知道如何把各种要素安排成一个
整体,使各部分相互之间以及与整体都和谐一致,就以为自己能创作悲剧,那么他们会笑话他。苏格拉底不过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很粗暴地对待他,就好像作家。
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均为希腊着名悲剧简略法、意象法,以及所有一位音乐家碰见一个自以为是和声大师的人。因为这个人能在一
根弦上弹出最高音和最低音,那么这位音乐家不会很粗鲁地对这个人说:你这个可怜虫,你疯了!他会用音乐家的风度对他说:
我的朋友,一个人要想成为和声大师固然要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但知道了这些事情也完全有可能并没有真正掌握和声的知识。
在学习和声之前固然要熟悉这些事情,但对和声学本身的认识你一无所知。斐德罗说得完全正确。苏格拉底索福克勒斯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回答那位想要对他
和欧里庇得斯炫耀自己的悲剧才能的人,说那个人知道的只是悲剧的初步知识,而不是悲剧的创作。阿库美努学本身和医学的初步知识。斐德罗我完全同意。苏格拉底
但若甜言蜜语的阿德拉图,听了我们刚才列举的那些修辞妙诀我们刚才列举出来认为有必要清楚地加以考察的那些内容他
们会怎样看?对那些认为这些东西就是修辞的技艺,并且加以使用和传授的人,他们会像我们一样严厉地训斥这些人,或者粗鲁地
对待这些人吗?或者说他们会用更加充分的智慧来驳斥我们,说:斐德罗和苏格拉底,你们一定不要生气,而要对这些人宽容;这是
因为他们对辩证法一无所知,不能恰当地给修辞术下定义,反过来,他们在掌握了一些修辞的初步知识以后,就以为自己发现了这同样也会区分医或者伯里克利,
辞令。忒拜是底比斯的另一译法。
诗人。阿德拉图是埃斯库罗斯悲剧《七雄攻忒拜》中的人物,擅长2堤泰乌斯:《残篇》堤泰乌斯)是公元前七世纪斯巴达1阿库美努是希腊名医。交往的时候获得了高度
门技艺本身。所以他们把这些初步知识教给学生,相信这些东西构成了完整的修辞学教育,至于怎样有效地使用各种方法,怎样才
能使一篇文章形成一个整体,他们却以为无关宏旨,不愿花气力了。他们说,这些问题要由作讲演的学生自己去把握。斐德罗
好吧,苏格拉底,我敢说这话或多或少地介绍了与教师和作家有关的修辞学技艺的情况,我个人认为你说的对。现在
的问题是,真正的修辞学家是劝导的大师,用什么办法,从哪里可以获得这种技艺?苏格拉底如果你问的是如何成为一名训练有素的修辞学
家,那么这件事也许和别的事是一样的,这一点确实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如果你生来就有修辞的能力,那么你只要获得这方面的
知识,并且勤加练习,你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修辞学家;但若你缺乏这三个条件中的某一条,那你就不能做到完美。至于这门技艺
本身与掌握这门技艺的技艺家不是一回事,我想,吕西亚斯和塞拉西马柯想要成为杰出修辞学家的道路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道路。斐德罗你是怎么想的呢?苏格拉底
我的好朋友,我认为伯里克利能够在修辞方面取得最高成就实在是不足为奇。斐德罗为什么?苏格拉底所有伟大的技艺都需要有一种补充,这就是对事
物本性的研究。你的技艺家得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擅长思辨,只有通过这些途径才能获得精神上的升华,才能彻底实施你正在思考
的这门技艺,这就是伯里克利为他的天赋所获得的补充。
我想,伯里克利找对了人,他在与阿那克萨戈拉1阿那克萨戈拉是公元前五世纪中叶的雅典多元论自然哲学家。思辨的能力,认识了智慧和愚蠢的本性论这些问题
阿那克萨戈拉经常讨由此他得到启发,并应用到修辞学研究中去,弄清了修辞学的适用性。斐德罗请再说清楚些。苏格拉底修辞学和医学是同一类技艺,对吗?斐德罗
此话怎讲?苏格拉底我们必须知道它们都要研究事物的本性。若要进行科学研究,而不仅仅满足于经验,那么我们可以说,医学研究身
体的本性,修辞学研究灵魂的本性,我们用医学和节食来保持健康和增强体力,我们也用语言和行为规则来培养信念和我们所向往的美德。斐德罗你可能是对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那么你认为,不把灵魂作为一个整体来把握,有可能满意地理解灵魂的本性吗?斐德罗如果我们相信阿司克勒彼亚得的传人希波克拉底的话,那么没有这样的步骤,我们连身体都不能理解。苏格拉底我的朋友,希波克拉底说得对,但我们不能只依赖他。我们必须考察这个论断,看它是否与真理相符。斐德
罗行。苏格拉底那么希波克拉底和真理在本性这个问题上一定会怎么说?我的建议是必须按照下列方法对事物的本性进行反思:
第一,确定我们对之想要拥有科学知识并能将这种知识传授给他人的对象是单一的还是复合的;第二,如果对象是单一的,那么就
要考察它有什么样的自然能力能对其他事物起作用,通过什么方)是传说中的希腊医神。1希波克拉底是希腊名医、医学家,而阿司克勒彼亚得
式起作用,或者其他事物通过什么方式能对它起作用,如果对象是复合的,那么就要列举它的组成部分,对每个部分进行考察,就像
我们对单一事物进行考察一样,要弄清它的自然能力,弄清它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弄清它的构成。斐德罗也许应当这样做,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无论如何,若是不对事物进行这样的考察,那么这样的研究无异于盲人摸象。我们一定不能像瞎子和聋子一样去进行任何科学研究,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们要对民众科学地讲话,就得准确地告诉他们我们要进行讨论的事物是不是真实的,它的真实本性是什么。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对象就是灵魂。斐德罗没错。苏格拉底
因此,说话人的整个努力正在于此,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正在灌输信念。难道不是吗?斐德罗是。苏格拉底显然,塞拉西马柯,或其他任何严肃地运用修辞学
这门知识的人,首先就要准确地描述灵魂,看它的性质是不是单一的或均质的,这种单一性相对于身体的复合性而言。我们坚持说,这样做就是在揭示事物的本性。斐德罗
没错。苏格拉底其次,他得描述灵魂通过什么方式,对什么事物起作用,或灵魂凭借什么能对事物起作用。斐德罗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第三,他得划分谈话的类型和灵魂的类型,以及灵魂受影响的各种方式,解释产生各种情况的原因,就每一种类型的灵魂适合用哪一种谈话提出建议,说明要在一个灵魂中创造信
念或在另一个灵魂中产生不信要用什么样的谈话,还得说明为什么。斐德罗我认为这样的步骤妙极了。苏格拉底对,我可以向你保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科学
方法可以用来处理我们当前的主题或其他主题了,无论是学校里使用的范文,还是在真实场合发表的演讲。但是目前那些修辞学
手册的作者们,你听说过这些人,他们非常狡猾,尽管他们清楚地懂得灵魂的方方面面,但却把这些知识隐藏起来。因此,除非他们
按照我们已经说明了的这种方式来撰写他们的讲演稿和作品,否则别承认他们的写作方法是科学的!斐德罗你说的是什么方式?苏格拉底
要用一些词句来说清这种方式太麻烦了,但我打算说一下一个人要是想尽可能科学地写作,他应当怎么办。斐德罗那你就说吧。苏格拉底
由于修辞的功能实际上在于影响人的灵魂,因此想要做修辞学家的人必须知道灵魂有哪些类型。经过辨别,对不同类型的灵魂就要有相应不同类型的谈话。某种类型的听众容易
被某种类型的谈话所说服,并因同样的原因而采取行动,而另一类型的听众有可能对这样的谈话无动于衷。演说家首先对此要有充
分的理解,其次在运用中要充分关注实际发生的情况,知道自己的言论对人的行为有什么影响,如果他想从以前在学校里学到的知
识中得到什么收益,那么他必须养成敏锐的观察力。当他有能力识别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谈话时,当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能对自己说,
就是他!我从前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过这种性格,为了能够说服他,我必须使用这种论证使他具备某种信念!到了这个份上,他再进一步学会把握讲话的时机,知道什么时候该
说话,什么时候该缄默,什么时候该把话拉长,什么时候要尽量简短,什么时候要有激情,以及其他一切有助于他获得成就的技能,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技艺才算达到了完美境界。但若他的讲话、教学、写作达不到这些要求,那么他可以说自己拥有使用语言的技艺,但人们一定不会相信他。
但在这个时候,我们的作者会说:那又怎样,斐德罗和苏格拉底?你们同意我的看法,还是要接受其他关于语言技艺的解释。斐德罗
我们肯定不会接受其他解释了,修辞学确实是一项重要的事业。苏格拉底你说得对,我们的所有论证都在证明修辞的必要。
让我们来看有无比较简便易行的途径可以掌握这种技艺。如果有平整的近路,我们不想浪费时间去走一条漫长、崎岖的道路。但若
你从吕西亚斯或其他人那里听到过什么有益的东西,你也可以试着把它们回想起来。斐德罗如果能试,我当然会去做,不过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苏格拉底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这些事情是我从那些关心修辞学的人那里听来的,好吗?斐德罗行。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斐德罗,有人说过魔鬼的建议也应当
听取。
斐德罗没错,那么你替他把理由说出来。苏格拉底那些谈论修辞的先生们说,这类事情用不着那样郑重其事,也用不着费尽气力去寻找它的本性。我们在讨论开始
时就提到过,他们认为演说家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考虑什么是正义或善良的行为,也用不着关心正义或善行是出自人的天性还是他
的教育。他们说,在法庭上没有人会去理会事情的真相,而只会注意陈述是否有理。要把话说得使人听起来完全有理,就要使用各
种语言技巧去自圆其说。在控告和辩护中,如果事实与这种合理性不符,那就不必按照事实陈述,而要用听起来有理的话语来取代
陈述事实,无论你在说什么,首先应当注意的是这种合理性,要自圆其说,根本不用去管什么真相。只要你在讲话时自始至终遵循这个原则,那么你就完全掌握了这门技艺。
斐德罗苏格拉底,你的这些话准确地道出了那些以修辞学家自命的人所奉行的准则。我记得我们刚才也简略地涉及了这种意向,那些职业修辞学家都把它当作法宝。苏格拉底
很好,现在以提西亚斯为例,你仔细地研究过他,所以让他来对我们说。他认为这种合理性就是迎合公众吗?斐德罗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按照提西亚斯这个所谓的科学发现,可以看到这样的后果:一个孱弱而又勇猛的人打倒了一个强壮而又胆怯的人,
剥去他的上衣和其他衣服,结果被告上法庭,但按照提西亚斯的说法,他们俩在法庭上都肯定不会陈述事实真相,那个懦夫会说那个
勇汉不是一个人来打倒他的,还有其他帮凶,而那个勇汉会说除了他们俩并没有旁人在场,然后诉诸那种着名的修辞手法进行反诘:
像我这样孱弱的人怎么能够打倒他那样强壮的人呢?至于那个原告当然也不能说自己懦弱,他会杜撰一些新的谎言,而这些谎言
又可能会给他的对手提供反驳的依据。同样科学的规则也可以用于其他案例。是不是这样,斐德罗?斐德罗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我的天哪!他确实用这种该死的技艺做出了奇妙的发现,不管它的发明人是你的提西亚斯还是其他人,或者这种发现后来被叫做什么名字。但是,我的朋友,我们该不该对他说
斐德罗对他说什么?苏格拉底对他这样说:提西亚斯,在你还没有参加我们的讨论之前,我们事实上早已说过,民众之所以得出合理的印象是因
为它与真理相似。而我们刚才已经作了解释,只有懂得真理的人才最能看出与真理相似的东西。因此,如果你对修辞术还有别的
话要说,那么我们乐意聆听,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就要坚持我们刚才已经说明了的观点,这就是,除非演说者一方面识别听众的不同
性格,另一方面按本性划分事物的种类,然后把个别事物纳入一个普遍的类型,从总体上加以把握,否则就不可能在人力所及的范围
内取得成功。不过,要想取得成功就不能不吃苦,聪明人会竭尽全力,但不是为了在言行上讨好他的同胞,而是为了一言一行都无愧
于神明。提西亚斯,你瞧,比你我更加聪明的人都说,凡是聪明人所要尽力讨好的不是自己的奴仆,除非那是个例外,而是他最优秀
的主人。所以我们的道路纵然漫长,你也不必感到惊奇,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辉煌的,尽管这目标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目标。就那些
比较小的目标来说,如果你想要达到它,那么我们的论证也已经说明你可以把实现较小的目标看做实现较大目标的一个后果。斐德罗
只要有能力承担,你要进行的事业确实好极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当一个人把手伸向好东西,那么他应该得到那些好东西。斐德罗那当然了。苏格拉底我们可以感觉到,关于语言的技艺我们已经说够
了,既谈了真正的修辞学,又谈了虚假的修辞学。斐德罗没错。苏格拉底剩下的还有写作中的适当与不适当问题,也就是
在什么情况下是恰当的,什么情况下是不恰当的。不是吗?斐德罗是的苏格拉底在理论上和实践中,你知道我们怎样才能做到用话语使神喜悦?斐德罗
我确实不知道。你呢?苏格拉底我可以把一些祖上传下来的故事告诉你,但只有古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过来说,如果我们自己能够发现真理,那
么我们还有必要关心这些人类的想象吗?斐德罗你这个问题很荒唐!不过还是把那些传说告诉我吧。
苏格拉底行。据说埃及的瑙克拉提地方住着一位这个国家的古神,他的徽帜鸟叫做白鹭1,他自己的名字是塞乌斯。他首先
发明了数字和算术,还有几何与天文,跳棋和骰子也是他的首创,尤其重要的是他发明了文字。当时统治整个国家的国王是萨姆
斯,住在上埃及的一个大城市,希腊人称之为埃及的底比斯,而把萨姆斯称作阿蒙。塞乌斯来到萨姆斯这里,把各种技艺传给他,要
他再传给所有埃及人。萨姆斯问这些技艺有什么用,当塞乌斯一样样做解释时,那国王就依据自己的好恶做出评判。据说,萨姆斯
对每一种技艺都有褒有贬,一样样都说出来太冗长,我就不说了。不过说到文字的时候,塞乌斯说:大王,这种学问可以使埃及人更
加聪明,能改善他们的记忆力。我的这个发明可以作为一种治疗,使他们博闻强记。但是那位国王回答说:多才多艺的塞乌斯,能
发明技艺的是一个人,能权衡使用这种技艺有什么利弊的是另一个人。现在你是文字的父亲,由于溺爱儿子的缘故,你把它的功用完全弄反了!
如果有人学了这种技艺,就会在他们的灵魂中播下遗忘,因为他们这样一来就会依赖写下来的东西,不再去努力记忆。他们不再用心回忆,而是借助外在的符号来回想。所以你所
发明的这帖药,只能起提醒的作用,不能医治健忘。你给学生们提供的东西不是真正的智慧,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借助于文字的帮
助,可以无师自通地知道许多事情,但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实际1白鹭是古埃及的圣鸟。斯人上一无所知。他们的心是装满了,但装的不是智慧,而是智慧的赝
品。这些人会给他们的同胞带来麻烦。斐德罗你真会编故事,苏格拉底,埃及也好,其他国家也好,你都脱口而出!苏格拉底噢!但是我的朋友,多多那地方宙斯神庙里的权
柄说,最初的预言是从一棵橡树里发出来的。这足以表明当时的人没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那么聪明,他们的心灵是单纯的,满足于
聆听橡树或石头讲话,只要它们讲的是真理。但是你们显然不一样,讲话的人不同,讲话的人来自不同的国家,这些对你们全有差别,但就是不问他们讲的话是真还是假。
斐德罗我承认你指责得对,在文字问题上,我相信这位底比说得对。苏格拉底所以,那些自以为留下了成文的作品便可以不朽
的人,或那些接受了这些文字作品便以为它们确凿可靠的人,他们的头脑实在是太简单了。如果他们认为这些文字除了能够起到一
种提醒作用外还有什么用,那么他们肯定没有听懂阿蒙讲的意思。斐德罗你说得对。苏格拉底文字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斐德罗,在这一点上
它很像图画。画家的作品放在你面前就好像活的一样,但若你向它们提问,那么它们会板着庄严的脸孔,一言不发。书面文字也一
样,你可以把这些文字当作有知觉的,但若你向它们讨教,要它们把文中所说的意思再说明白一些,那么它们只能用老一套来回答
你。一件事情一旦被文字写下来,无论写成什么样,就到处流传,传到能看懂它的人手里,也传到看不懂它的人手里,还传到与它无
关的人手里。它不知该如何对好人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对坏人说1指上文所说的埃及国王塞乌斯。的花园里,乐意在八天之内就看到它生长
话。如果受到曲解和虐待,它总是要它的作者来救援,自己却无力为自己辩护,也无力保卫自己。斐德罗你这番话说得也很对。苏格拉底
现在请你告诉我,是否还有另外一类谈话,它是我们刚才说的这种文字的兄弟,但却有着确定的合法性呢?我们能够看出它是怎样起源的,为什么它比书面文字更加好,更加有效
呢?
斐德罗你指的是哪一种谈话?依你看,它是怎样产生出来的?
苏格拉底我说的是伴随着知识的谈话,写在学习者的灵魂上,能为自己辩护,知道对什么人应该说话,对什么人应该保持沉默。
斐德罗你指的不是僵死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话语,它是更加本原的,而书面文字只不过是它的影像。苏格拉底你说的对极了。现在要你来告诉我了。假如有一
位聪明的农夫得到一些种子,想要让它们结出果实来,他会在夏天把它们种在阿多尼斯茂盛,结出果实来吗?他要是这样做,是不是只因为逢到祭奠,当
作一种娱乐呢?要是认真耕种,他是否需要用到园艺知识,把他的种子撒在适宜的土壤里,安心等到第八个月才看着它成熟呢?斐德罗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可以按你所说的去区分一下认真耕种的农夫和只为消遣的人。苏格拉底我们会认为那些拥有正义、荣耀、善良一类知识的1阿多尼斯(
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爱神阿佛洛狄忒的情人,后来被野猪咬死。爱神求主神宙斯让他复活,结果获准每年复活六个月。在他复活的时候,大地回春,草木欣欣向荣。
人在对待他的种子方面反而不如那个农夫吗?斐德罗我们当然不会这样看。苏格拉底所以他不会看重那些用墨水写下来的东西,也不
会认真用笔去写下那些既不能为自己辩护,又不能恰当地体现真理的话语。斐德罗确实不太会。苏格拉底肯定不会。他会把他的种子播种在文字的花园
里,这是打比方,以一种消遣的方式写作,不断地收集一些材料,既可以作备忘录,又可防止老年健忘,也被后来同路人借鉴。他会
怡然自得地看着自己种下的草木抽枝发芽。当其他人在别的消遣中寻找乐趣的时候,比如聚会狂饮之类,他却宁愿厮守着我刚才提到的这消遣。斐德罗
这种消遣确实非常高尚,苏格拉底!与另一种消遣相比,一个人能用写文章来消磨时光,谈论你提到的正义和德行之类的话题,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消遣啊!苏格拉底
它确实是高尚的,亲爱的斐德罗。但是我想,要是能运用辩证法来严肃地讨论这些话题,那就更高尚了。辩证法家会寻找一个正确类型的灵魂,把自己建立在知识基础上的话语种
到灵魂中,这些话语既能为自己辩护,也能为种植它们的人辩护,它们不是华而不实的,而是可以开花结果的,可以在别的灵魂中生
出许多新的话语来,生生不息,直至永远,也能使拥有这些话语的人享受到凡人所能享受的最高幸福。斐德罗对,这是一种更加高尚的方式。苏格拉底
如果这一点能够确定,斐德罗,那么我们可以转到其他要点上去了。斐德罗什么要点?苏格拉底在我们最后做结论之前,我想这个要点得弄清楚。
我们的意图是考察对吕西亚斯的指责对不对,然后再提到文章本身能否使之成为一门技艺的一般性问题。现在对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完全弄清楚了。
斐德罗对,我们是已经弄明白了,不过还得请你再提醒我一下我们是怎么做的。苏格拉底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些条件:首先,你必须知道你在
谈论或写作的那个主题的真相,也就是说,你必须能够给它下一个定义,然后你要懂得如何对它进行划分,直到无法再分为止;第二,
你必须拥有相应的洞察灵魂本性的能力,找到适合各种灵魂本性的谈话和文章,用不同的风格对不同类型的灵魂说话,如果灵魂是
单纯的,就使用简洁的风格。如果你要在人力所能达到的范围内成为一名语言的科学实践者,无论你的目的是揭露还是说服,这些
都是你在实施之前必须完成的。我们此前所有讨论的宗旨就在于此。
斐德罗没错,我们对这个主题就是这样看的。苏格拉底现在转到我们的另一个问题上来,发表讲演或写文章是高尚的还是卑鄙的,在什么环境下它们可以恰当地成为一
种指责,我想,我们前面得出的那些结论表明斐德罗哪些结论?苏格拉底任何作品,无论是过去的还是将来的,无论是吕西
亚斯还是别人写的,无论是私人作品还是国家官吏的立法建议,如果作者认为自己的作品包含着永远适用的重要真理,那么这种作
品都会成为一种对作者的指责,无论这种指责有没有真的说出来。因为一个人要是不知道什么是正义和不正义,什么是善良和邪恶,
不能辨认正义和善良的幻影和梦景,那么即使他得到民众的赞扬,仍旧不能逃避这种指责。斐德罗确实不能。就是说,如果他们的作品是依据真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如果有人相信任何一篇文章,无论题目是什么,无论写成散文还是韵文,必定包含许多虚假的东西,那又
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些文章用不适宜朗诵的体裁写下来,只想起劝说的作用,而没有任何提问或阐述。这种文章对那些知道真理
的人来说,充其量只不过起一种提醒的作用;只有那些为了阐明正义、荣耀、善良,为了教诲而写下来的作品,才能做到清晰完美,具
有庄重、完整、严肃等特征,才会对听众的灵魂起到矫正作用。这样的文章才能被称作人的合法的子女,这样说主要指那些自己写
的文章,其次也可以指自己的文章在其他人的灵魂中产生了作用。我要大胆地说,相信这一点的人,因此而谢绝其他性质的文章,只顾这类文章的人,就是你我所要追随的榜样。
斐德罗你所说的正合我意,愿神灵使我成为这样的人!苏格拉底我们的文字消遣已经够了,现在到了可以满意地
下结论的时候了。你现在可以去告诉吕西亚斯,我们俩沿着河边走,一直走到仙女们的圣地,她们吩咐我们传个话,首先传给吕西
亚斯和其他所有写演讲稿的人,其次传给荷马和所有那些写诗歌的人,不管这些诗歌是用来朗诵还是歌唱,再次传给梭伦和其他以法律之名写政治文章的人
理的知识写成的,在受到指责时能为自己辩护,能证明自己的文章无与伦比,那么他们不应当使用现在那些来自他们文章类型的名
号,而应当使用一个能够表明他们的高尚追求的名号。斐德罗那么你把他们称作什么?
苏格拉底称他们为智慧者我想未免过分一点,斐德罗,这个名称只有神才当得起。但是称他们为爱智者,或类似的名称,倒和他们很相称,而且也比较好听。
斐德罗对,这个名称很相配。苏格拉底但另一方面,若是一个人所能摆出来的只不过是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我们
他天天绞尽脑汁,改了又改,补了又补的文章,那么你就只能称呼他为诗人、写讲演稿的,或者是写法律条文的。斐德罗那当然。苏格拉底
这些话就是要你带给你的朋友的。斐德罗那你呢?你做什么?不要忘了,你也有个朋友?苏格拉底你说的是谁?斐德罗漂亮的伊索克拉底。称他为什么?苏格拉底
伊索克拉底还很年轻,斐德罗,但我不在乎把我的预见告诉你。斐德罗噢,什么预见?苏格拉底依我看,他的天赋之高,使他能远远超过吕西亚斯
在文学中的成就;就个人品性来说,他也很高尚。因此,假定他坚持不懈地继续当前正在进行的写作,要是他在今后令他所有的文
学前辈都落在他后面,望尘莫及,那么也没有什么可以惊讶的;如果他对这样的写作仍旧不满意,内心有一种从事更加伟大的事业
的冲动,那么他的成就会更大。斐德罗,他的心灵包含着一种内在的哲学气质。好吧,这就是此地的神灵要我带给我亲爱的伊索克拉底的消
息,你也要把给你亲爱的吕西亚斯的消息带给他。斐德罗就这样吧。我们可以走了,现在已经不那么热了。苏格拉底在我们走之前,要不要先对此地的神灵祈祷一番?
斐德罗当然要。苏格拉底亲爱的大神潘,还有你们所有这些出没于此地的神灵,请赐予我内在的美,这样,我拥有的外在的东西就不会与我
1伊索克拉底是希腊着名修辞学家。的内心发生冲突了。让我相信有智慧的人是富足的,至于财产,请让我拥有一个有节制的人可以承受和携带的也就可以了。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斐德罗?我的要求已经够了。斐德罗请你也替我祈求同样的东西,朋友之间的一切都应该是共同的。苏格拉底我们走吧。会饮篇提要
学者们普遍认为《会饮篇》是柏拉图最伟大的两篇对话之一,要么比《国家篇》更伟大,要么稍次于《国家篇》。在所有对话中,这
篇对话讲述的故事最为生动,描述的苏格拉底形象最为细致和最具吸引力。对话中也最为崇高地表达了柏拉图的内心信念,不可见的事物是永久的,最重要的。
章中对爱的无与伦比的对话需要介绍和解释的地方不多,读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它不是一个要读者追随的论证,而是一系列私人聚会中的发言。
这些发言有相同的主题,但相互之间并不连在一起。它们共同的主题就是爱,从低到高各种等级的爱。当然,苏格拉底的发言是一
个高潮,紧随宴饮的主人、诗人阿伽松的发言。他的话使人联想起四百年后使徒保罗在《哥林多前书》赞美。
阿伽松谈论的是凡人的爱,而苏格拉底的发言从凡人之爱转到神的爱,很接近使徒约翰的说法(只要我们彼此相爱,神就与我
们同在)。苏格拉底说,我们起先爱的是可见的肉身之美,然后爱的是不可见之美,即美的灵魂。由此我们继续爱美的思想和观念,
在这种真爱的影响下,我们不断地升华。这样,我们在美的海洋中越来越接近美本身,最后察觉到那不存在于任何具体事物,但却又
是绝对、简洁、永恒的美本身。通过这种观照,我们也就成为神的苏格拉底、阿尔基比亚德,还有其他一些阿波罗多洛
么事,前不久我还有机会强化我的记忆。就在前天,我从我在法勒伦喊起来,喂,阿波罗多洛,等我一下!于是我停了下来,等着他。
他走到我跟前对我说,找你算是找对了,我要问的是在阿伽松家里举行的那场宴饮,人,都参加了那里的晚宴。他们谈论的全都是爱情,你知道他们的
发言吗?我听说了一些内容,是一个与福尼克斯谈过话的人告诉我的,但他说得很简单,还说要想知道详情最好来找你。所以,阿1阿波罗多洛
在文中是整篇对话的转述者,但对话发生)位于雅典西南,离城约三公里。时,他本人并不在场。他是从阿里司托得姆那里听来的。2法勒伦(
3为了庆祝一些事情,希腊人举行的私人性质的聚会,宴饮前有一些祭神仪式。仪式过后饮酒作乐,常有艺妓助兴。但对话中的这次宴饮以哲学讨论代替通常的娱乐节目。
朋友。在爱的引导下,我们抵达这个顶峰。从这个高度,柏拉图又带着我们迅速地沿着阿尔基比亚德的道路下降,而阿尔基比亚德本人没有攀升,他在参加宴饮时声称已
经喝醉了。然而,他对苏格拉底的赞扬无人能比。他说,只有苏格拉底使他对自己贫乏、微不足道的生活感到可耻,也对自己有时候
感到难以忍受生活而感到羞耻。他的结论是,在伟大和善良方面,苏格拉底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杰出的。而读者们可以看到,苏格
拉底听到这样的话报之以温和的微笑,似乎也被他逗乐了。正文噢,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那倒不费什的家去城里,有位朋友远远地从后面看见我,就扯着嗓门大
波罗多洛,请你把整个故事告诉我,说一说你敬爱的苏格拉底,你知道我们总是相信你。不过,在开始讲以前,请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场吗?
我说,好吧,无论是谁告诉你的,我相信他不清楚这场谈话,否则你怎么会认为这场宴饮是最近才发生的,连我都能参加!他说,这是我的模糊印象。
我诧异地说,我亲爱的格老孔,这怎么可能呢你忘了阿伽松离开雅典有多久了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和苏格拉底打交道只有两
三年光景?这几年我追随他的一言一行,把这当成了我的正事。你知道,在那以前我曾经到处出风头,当我已经变得十分邪恶,举
例来说,就像你一样邪恶的时候,我还坚信自己正在过着一种充实的、有意义的生活,我知道,哲学是你会为之花时间的最后一件事。
格老孔说,你别取笑我了,告诉我,这场宴饮是什么时候举行的?
我告诉他,我们当时都还小,那时候阿伽松的第一部悲剧得了奖,第二天他和他的歌队举行谢神的庆典。他承认说,那一定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但是,是谁告诉你的,
是苏格拉底自己吗?我说,不,不是他,我和福尼克斯一样,都是从居达塞奈乌姆的阿里司托得姆那里听来的,他是个小矮个,喜欢赤脚走路。他参加
了那场会饮,我想他是苏格拉底当时最热烈的崇拜者之一。事实上,我后来就一两个细节问过苏格拉底,苏格拉底的回答进一步证实了阿里司托得姆的话。
格老孔说,很好,请你务必在我们进城之前把这场谈话全告诉我,这是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好吧,我全告诉你,边走边讲。我说过,我对那场谈话记得一
点儿也不差,要是你想听,我现在就可以开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格拉底,全都处在极度不幸之中事情能比谈论和聆听哲学更加愉快,更不用说从中受益了。而那
些日常谈话,比如你们这些人谈生意和金钱,令我感到兴味索然。当我的朋友们在做那些绝对没有价值的事情,而且还以为自己非
常忙碌的时候,我真为他们感到遗憾。当然,我也知道你对我的看法。你把我看成一个可怜虫和倒霉鬼。如果你是对的,那么我也
不会感到惊讶。但我并不认为你不幸,我认为你非常幸运!朋友你又来了,阿波罗多洛!你老是喜欢咒骂自己,也咒骂
其他所有人!我看你有一种过分的想法,认为世上所有人,除了苏从你开始。这也许就是人们把你当作疯子看待的原因,你老是怨恨自己,也怨恨其他所有人,
当然了,苏格拉底除外。阿波罗多洛对,我亲爱的朋友,我是个疯子!我要是全疯了,就不会白日做梦,对我自己或者朋友进行思考了。
朋友噢,算了吧,阿波罗多洛!我们不需要为此争吵。老天爷在上,别漫无边际地瞎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把那些关于爱的谈话告诉我。阿波罗多洛
好吧,这些谈话是这样的。不过,我也许还是从头开始的好,就用阿里司托得姆的原话。阿里司托得姆对我说,我在路上碰上了苏格拉底,那天他刚洗
过澡,穿得整整齐齐,脚上还穿了一双漂亮的鞋,这在他不是常有的事,这你知道,他平时老是光着脚走路。于是我问他要去哪里,打扮得那么漂亮。
他说,去阿伽松家吃晚饭。昨天他举行公开的庆典,他请了我,我没去,怕的是人太多,但我答应他今天晚上去。我穿得这样
整齐,因为我不想让这样一位好客的主人丢脸。他继续说道,你怎么样尽管没请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我回答说,遵命。他说,那好极了,跟我一道走,这正应了一句谚语,
逢到好人举行的宴会,好人会不请自来。其实荷马本人早就用过这句话,但却把它糟蹋了。
他把阿伽门农说得非常勇猛善战,而把墨涅拉俄斯说成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操戈者,阿伽门农在献祭后举行盛宴,
墨涅拉俄斯没有被邀请也来了,这样看来,岂不是劣者赴优者之宴。我说,我想荷马描述的情景倒挺适合我,一个无知者没有受到
邀请,就去赴一位文人举行的宴会。所以你最好在路上就想好措辞,因为你别想我会为此而道歉,我会说是你要我去的。
他说,要说道歉,两个脑袋比一个脑袋强。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阿里司托得姆继续说道,说了这些话,我们就动身往前走。可
是在路上苏格拉底想起了什么事,一个人落在后面凝神默想。我要等他,他叫我先走。所以,我比他先到阿伽松的家,看到那里门
户大开。接下去的事情就很好笑了,因为马上就有一个仆人出来把我迎了进去,并大声通报,此时客人们已经入坐,晚宴就要开始了。
阿伽松一看到我就喊,哈哈,阿里司托得姆,你来的正巧!晚宴刚要开始,如果你要来谈别的事,那么你得等着,绝对如此!昨
天我想邀请你,但就是找不到你。苏格拉底呢?你没带他来吗?我回过头去看,因为我估计苏格拉底也快到了,但却不见苏格
拉底的踪影。于是,我只好向阿伽松解释我们是一起来的,是他邀请我来的。阿伽松说,来得好,但是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他刚才还在我后面走,但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听了这话,阿伽松吩咐一个仆人,去,看你能不能找到苏格拉底,把他带回来。亲爱的阿里司托得姆,我能请你坐在厄律克西马库旁边吗
阿里司托得姆继续说,就这样,我去净了手,坐了下来。这个时从幼年起,它就光彩夺目,我们怎能忘了候人回来报信,说我们的朋友苏格拉底站在邻居家的门廊下。
仆人说,他就在那里站着,我请他来,他不肯。阿伽松说,真奇怪,再去请他,一定要把他拉来。这时候我插话了。我说,要是我就不这样做,让他去。这是他
的习惯,经常一个人走着走着就站下了,不管在哪里。我想他过一会儿就会来的,现在不必去打扰他。阿伽松说,那么好吧,就依了你。他转过去对仆人们说,你们
都听着,我们不等了,把食物都摆上来,爱怎么摆就怎么摆,完全由你们决定。
我知道这是个新点子,但你们只要这样想,我们都是你们请来的客人。现在开始,看你们能弄成什么样。宴席开始了,但苏格拉底还没有露面,阿伽松还想派人去找
他,都被我拦阻了。最后,苏格拉底终于露面,这时候我们的晚餐还没过半,这对苏格拉底来说倒不错,他来得还不算太晚。
阿伽松独自坐在长桌的那端。看到苏格拉底进来,他就叫道,到这边来,苏格拉底,坐在我边上,好让我分享你在隔壁门廊下的
发现。你肯定掌握了这个伟大思想,否则你会仍旧站在那里。苏格拉底在他边上入坐以后回答说,我真希望智慧是某种能
够坐在一起分享的东西,好比说,它像能够流动的水,通过一根毛线,从一个装满水的杯子流入一个空杯。如果智慧就是这样流动
的,那么我就要为能坐在你身边而庆幸了,因为你的各种智慧很快就会流到我身上来。我的理智太虚幻,就像梦一样,而你阿伽松的智慧却是光辉灿烂的
就在前天,三万希腊同胞已经见证了你的智慧。阿伽松说,苏格拉底,我知道你在笑话我。我等一下再和你讨论智慧问题,让酒神作裁判。现在你最好还是吃些东西吧。
于是苏格拉底收住话头,和其他客人一道享用晚餐,在举行了奠酒仪式和唱了其他寻常的颂神歌以后,他们的注意力开始转到况也差不多
饮酒上来。阿里司托得姆记得,下面的谈话好像是鲍萨尼亚开的头。
鲍萨尼亚说,在座各位先生,今天晚上我们怎么个喝法?我自己还没拿定主意,因为我昨天晚上的酒都还没有醒,我想你们的情我们上的是同一条船。不管怎么说,你们有什么
意见?你们认为我们还要继续喝吗?阿里斯托芬说,鲍萨尼亚,这是你提出来的最聪明的问题。我可不想让饮酒成为一种负担,因为我昨天晚上也是烂醉如泥。
厄律克西马库插话说,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但我还有个问题。阿伽松会怎么想?他是不是已经清醒,又想喝酒了?阿伽松说,我不行了,别把我算在内。
厄律克西马库说,那么我们这些人很幸运,我、阿里司托得姆、斐德罗,我还能提到一两位。我们可无法跟你们这些酒量大的人
比。对苏格拉底我无话可说,我们知道他在任何场合下,醉不醉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先生们,既然现在没人急于想喝酒,那么请
允许我利用这个机会说一说醉酒的真正性质。我个人的医学经验告诉我,过量饮酒对人体是有害的。因此我不愿意喝过头,也希
望我的朋友不要过量,尤其是那些还没从昨天晚上的狂饮醒过来的人。
这个时候斐德罗插话了。他说,厄律克西马库,我总是按你的吩咐去做,尤其是当你以医生的身份要求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想其他人也都应该得到这样的建议。
此时大家都一致同意,今天晚上不喝酒了,如果有人要喝点酒提神,那就随意。厄律克西马库说,这样好极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不喝,除非认
为喝酒对我们有益时再喝,那我要提议把那刚进来的吹笛女也打发出去,让她去吹给自己听,或者要是她愿意的话吹给里面的妇女的
听,而我们可以用讨论问题来作为今晚的消遣。如果你们认为这样做可行,那么我就把讨论的题目说出来。大家都同意了他的建议,要他说出题目。于是他说,我想用欧
里庇得斯的一句台词作开场白,如美拉尼珀所说,这话不是我,恰当地说,我要说的属于在座的斐德罗,他不断地到我这里
来向我抱怨。他问我,为什么所有颂神诗和赞美歌都献给其他神灵,但就是没有一个诗人愿意创作一首歌赞美如此古老、如此强大的爱神,这岂不是太离奇了吗?
举例来说,像普罗狄科这样一些杰出的博学之士用他们的散文来赞美赫拉克勒斯以及其他神灵。这还不足为奇,但是你知道,
有一天我看到一本书,作者列举了普通食盐的用法,用一些过分的字眼去赞美它,不仅赞美盐,还赞美其他各种日常生活用品。厄律
克西马库,我说这种事情是不是太离奇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有人写下鸿篇巨制,爱神却看不到有人大胆地对她进行赞颂,而爱
神是应当得到赞颂的。简言之,一位神灵竟然被忽略到如此地步,这岂不是太荒唐了吗!先生们,这就是斐德罗的抱怨,我认为他说得很对。还有,我
不仅愿意按他的要求自己掏钱向爱神捐献,而且还要建议今天在座的各位趁这个好时光来礼赞爱神。先生们,如果这个建议得到
你们的批准,我大胆地说,我们一定会在讨论中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我想最好的办法是从左到右轮流,每个人都尽力赞美爱神。
我想斐德罗应该打头,因为他不仅坐在第一位,而且这个讨论题目实际上是他提出来的。苏格拉底说,厄律克西马库,我想大家都会一致同意你的动中人物。
欧里庇得斯:《美拉尼珀》残篇行。美拉尼珀)是剧阿库西劳同意赫西件事情,阿伽松和鲍萨尼亚不会反对
议。我个人决不会持异议,我要宣布,爱情是我在这世上懂得的一,阿里斯托芬更不会,他把全部生命都献给了狄奥尼修斯和阿佛洛狄忒,今天晚上和我们在一
起的任何一位朋友都不会反对。当然了,你的顺序对坐在最后的人不利,但若前面的人能做出漂亮文章来,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抱
怨。所以,让斐德罗开始赞美爱神吧,祝他好运!这时候所有人都表示同意,要斐德罗开始。但在我继续往下说之前我必须说清楚,阿里司托得姆并不想逐字逐句地重述当时
各种各样的发言,我也不可能把从他那里听来的发言一字不漏地再说一遍。所以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判断,复述那些发言的重要部分,特别是那些值得记住的重要思想。
我说了,第一个发言的是斐德罗。他一开始就提出这样一些论证:爱是一位伟大的神,对诸神和人类都同样神奇,要证明这一点有很多证据,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的出生。
他说,对这位神的崇拜是最古老的,因为爱神没有父母,任何散文或诗歌都没有提到过他的父母,而赫西奥德告诉我们,首先出
现的是卡俄斯1,然后从卡俄斯产生宽胸脯的大地,她是所有一切事物永远牢靠的根基,然后是爱则把这个创造性原则写了下来。爱塑造了诸神中最早的那
奥德的看法,因为他说在混沌之后,大地和爱一起出现了,巴门尼德一位。这样,我们看到爱的古老是普世公认的,而且是人类一切最高利亚学派哲学家。
巴门尼德《残篇》条。巴门尼德,公元前五世纪爱阿库西劳是希腊作家,据说曾将赫西奥德的诗译成散文。赫西奥德:《神谱》,行。卡俄斯是音译,意思是混沌。
更好的见证了,当时只有她愿意替丈夫去幸福的源泉。就我个人来说,我说不出有什么幸福能比得上做一个温柔的有爱情的人,或者对有爱情的人来说,做被他所爱的青
年。一个人要想过上一种良好的生活,出身、地位、财富都靠不住,只有爱情像一座灯塔,指明人生的航程。我该怎样描述爱呢?爱
就是对邪恶的轻视,爱就是对善的尽力仿效,假如没有爱,无论是城邦还是公民,都不可能从事任何伟大或高尚的工作。我敢说,如
果一个人有了爱情,那么当他做了丢人的事,或者受旁人***,在这个时候他会感到羞耻,但若是被父亲、朋友或其他人看见,那么
他会感到比较容易忍受。对被爱的人来说也一样,如果他丢人的事被爱他的人发现,那么他会羞得无地自容。再说,一个城邦或一支军队如果不是全部由相爱的人组成,它
又如何能有一种很好的统治,使人人相互仿效,弃恶从善呢?
这样的人会并肩作战,我甚至要说,他们人数虽少,但却能征服全世界。因为在这样的军队里,有爱情的人要是想扔下武器,逃离战场,都
会害怕被他的情人看到,他宁可马上死一千回,也不愿在情人面前丢丑。有爱情的人也不会眼见自己的情人陷入危险而不去营救,
纵然是胆小鬼也会在爱情的激励下变成一名勇士。荷马写道,有些神把力量吹入英雄的胸中1,我们可以说,这就是爱神的力量在影响有爱情的人的心。
还有,只有爱能使人为了挽救他人的性命而牺牲自己,不但是男人,而且女人也一样。在这一点上,我们希腊人要想做见证,那么没有比阿尔刻提斯卷,行;卷,行。)是弗赖国王阿德墨托斯之妻,珀利阿斯之女。1荷马:《伊利亚特》2阿尔刻提斯(因丈夫患不治之症,阿波罗请命运女神准许可以由别人替死,她于是自愿代
替丈夫去死,但被赫拉克勒斯从死神处救出。的荣耀,因为当时阿喀琉斯之母告诉他,如果这样看,这种伟大得到了回报很少一些人能得到这样的恩惠到阳间。
诸神把奥菲斯由此可见,上苍也尊敬由于爱情所引起的热忱和勇气。不过,打发回阳间时只把他妻子的魂影给他看。冥神
不愿让他把欧律狄刻带走,因为他本是一名吟游诗人,是个半心半意的爱人,缺乏阿尔刻提斯那样替爱人去死的勇气,所以他选了另
一种方法,活着下到冥府。由于这个原因,诸神责罚他,让他最后死在一帮妇女手中,这种惩罚非常公正。忒提斯之子阿喀琉斯的命运是多么不同啊!他死以后,诸神
给了他前往福岛他杀了赫克托耳,他就会死,如果他宽恕了赫克托耳,他可以平安回家,长命到老,而他在听了这些话以后还是勇敢地做出了选择,
去抢救他心爱的帕特洛克罗,在帕特洛克罗死后又为他报仇。阿喀琉斯死了,不仅为他的朋友而死,而且紧接着他的朋友去死。
正因为他如此珍视他的爱人,因此诸神才给了他这种荣耀。我可以说埃斯库罗斯把他们俩的关系搞颠倒了,因为他说阿)的妻1奥菲斯(
子欧律狄刻死后,他追到阴间,冥神被他的琴声感动,答应他把妻子带回人间,条件是路上不得回顾。当他快要返回阳间
时,想回头看看妻子是否跟在后面,结果欧律狄刻的灵魂又回到冥府。2传说中的奥菲斯死于酒神狂女之手。赫克托耳(
3在希腊神话中亡灵受审后,好人的灵魂被送往福岛居住。4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罗)均为荷马史诗中的人物。
死。他虽有父母,但父母对他的亲情与阿尔刻提斯的爱情相比大为逊色。他们对儿子的态度就好像不是己出,徒有父母之空名。
但是阿尔刻提斯做出了伟大的牺牲,不仅凡人这样看,而且诸神也在众多行为高尚的人中间只有她死以后,她的灵魂从冥府回
法,他还没怎么留胡子,比帕特洛克罗要年轻得多。
喀琉斯把帕特洛克罗叫作亲爱的,而我们知道阿喀琉斯比帕特洛克罗要俊美得多,比其他任何一位英雄都要俊美,而且按荷马的说我要指出,
诸神在任何情况下都尤其敬重被爱情激发出来的勇敢。一旦被爱者对爱他的人表现得如此忠心,诸神就会更加惊愕、兴奋和仁慈,
因为一般说来,在爱情的激励下爱者总是比被爱者更加接近诸神。所以我要说,这就是诸神赐给阿喀琉斯的荣耀比赐给阿尔刻提斯
的荣耀更加大,把阿喀琉斯的亡灵送往福岛的原因。先生们,总之,我的论点就是:爱是最古老的神,是诸神中最光
荣的神,是人类一切善行和幸福的赐予者,无论对活人还是对亡灵都一样。由阿里司托得姆复述的斐德罗的发言大致如此。斐德罗讲完
之后还有人讲过一些话,但是阿里司托得姆已经记不清了,所以他干脆把这些话抛开,直接复述鲍萨尼亚的发言,他是这样讲的:
我亲爱的斐德罗,我们的安排如果只意味着对爱神进行礼赞,那么这个安排并不高明。如果只有一种爱,那么还说得过去,然而
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因此,我们在开始赞美爱之前就要指出我们赞美的爱是哪一种。所以,我要纠正这个缺点,首先定义我们
要加以荣耀的爱,然后用高尚的言辞赞美他的神性,我希望能这样做。
先生们,你们现在全都同意,没有爱,就不会有阿佛洛狄忒这样的爱情女神。如果只有一位女神叫这个名字,那么我们也可以
假定只有一种爱。然而,事实上有两位这样的女神,因此爱也一定1希腊社会盛行男子同性恋,成年男子爱恋美少年,属于主动者,被爱
的少年则是被动者。埃斯库罗斯说阿喀琉斯把帕特洛克罗称作亲爱的,因此斐德罗说他弄错了。有两种。我想,没有人会否认叫这个名字的女神有两位年长
之为天上的阿佛洛狄忒;年轻的那一位是宙斯和狄俄涅的那一位不是从母亲的子宫里产出来的,而来自苍天本身,我们称生的,
我们称之为地下的阿佛洛狄忒。由此可见,爱在这两位女神的陪伴下才起作用,因此爱也应当分为天上的爱和地下的爱。先生们,
我现在还说不出哪一位女神应当受到我们的礼赞,当务之急是确定她们各自的特点。我们可以这样说,一切行为就其本身来说并无好坏之分。比
如我们现在做的事就无所谓好坏,喝酒、唱歌、说话本身也不包含任何德性,因为每种行为的结果取决于它是如何实施的。行为的
方式正确,做得好,那么这个行为就是好的,但若做得不好,那么这个行为就是坏的。这个道理也适用于爱,因为值得敬重的或高尚
的并不是爱这个行为本身,而只有在爱神的推动下,我们高尚地去爱,这个时候爱才是值得敬重的或者是高尚的。好吧,先生们,属地的阿佛洛狄忒的爱确实是一种非常世俗的
爱,这种爱起作用的方式是随意的。
这种爱统治着下等人的情欲。首先,这些人既受女人的吸引,也受男童的吸引;其次,不管他们爱的是什么人,他们关注的是肉体而非灵魂;最后,他们向那些最愚
蠢的人求爱,因为他们追求肉体享爱,根本不在乎这种享受是高尚的还是卑鄙的。因此,这些人只要能找到作乐的对象,都会与之苟
合,不管好坏。这就是年纪较轻的那位阿佛洛狄忒的爱,男人和女人都分有这种性质。但是属天的爱源于一位其出身与女性无关的女神,她的性质
也完全是男性的,在两位阿佛洛狄忒中间,这位女神较为年长,没有沾染任何荒淫和放荡。她的爱激励人们把爱情放到男性身上,1狄俄涅是希腊神话中的女巨人。
在这种爱的激励下,人们会更喜欢强壮和聪明的人。我们总能看到,完全受这位比较年长的爱神支配的人一般说来要到长第一撮
胡子时才会引人注目,甚至在那些爱男童的人中间,理智尚未成熟的少年不会引起他们的爱慕。在我看来,爱上这般年纪的人实际
上准备把自己的全部时间花在他身上,要与他共度一生;他也不会利用那少年的年幼无知来欺骗他,诱惑他,继而又喜新厌旧。
先生们,我禁不住要想,应当有一条法律禁止人们去爱那些幼童,防止人们在这些心智不定的对象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因为人
们对这些孩子的将来一无所知,又有谁能知道他的身心两方面将来会怎么样,会走一条美德之路还是邪恶之路?当然,有主见的人
会给自己立法,但是对那些世俗之爱的追随者应当用法律来迫使他们遵守,就好像我们要尽可能防止他们诱奸我们自己的妻女,他
们的行为使爱情名声扫地,使人们不敢接受情人的求爱。
有这种看法的人心里想的一定是世俗的爱情,因为礼仪和习俗都不会批准这种放荡的行为。先生们,请允许我再指出下面这个要点。希腊所有其他城邦
涉及爱情的法律都如此简洁、明确,容易把握,而我们的法律却很复杂。例如,埃利斯、波埃提亚,以及其他一些地方的人不善辞令,
他们干脆定了一条法律,让有爱情的人自行其是。也没有任何人,无论老少,会把有爱情说成是丑事。我想,这条法律的涵义就是人
们不需要费尽心机去讨好少年男子,因为要这样做对那些不善辞令的人来说是件难事。但另一方面,在伊奥尼亚和许多受东方影响的国家,同样的事
情却被认为是可耻的。东方人确实不仅把爱情视为丑事,而且还把热爱哲学和体育当作坏事,这是由于专制主义的统治。东方的
统治者不希望臣民醉心于高尚的思想、缔结坚实的友谊和发展亲密的交往,而爱情是最能引发这些事情的。那些在雅典篡夺政权顿的爱和哈谟狄乌的友谊使他们的统治告终。
的人从惨痛的经历中得到相同的教训,因为正是由于阿里司托吉可见,凡是制定法律,把接受爱情当作坏事的地方,你们可以肯定这个错误的根源
在于立法者,也就是说,是由于统治者的压迫和被统治者的懦弱。但话又得说回来,你们要是发现某个地方的法律无条件地批准爱
情的合法性,那么你们同样可以责备立法者的精神迟钝。先生们,我们雅典的法律要优秀得多,尽管我说过,它不太容
易掌握。举例来说,我们公认暗爱不如明爱,尤其是在被爱对象有着高尚的美德,但相貌却不出众时更是如此。你们想一想,我们全
都在鼓励人们的爱情,而丝毫也不认为他们在做丑事,我们把他们爱情的胜利看做光荣,失败看做羞耻。先生们,请你们记住,在什
么层面上有爱情的人才会触犯法律,他的行为在什么场合下才会真正地获得赞扬,而在别的什么场合下会遭到最严厉的谴责。哀求,发誓,睡门
假定有人为了从其他人那里获得金钱、职位,或某种权力,于是就装作对某人产生了爱情那样去向他求爱槛,作践自己,做出种种连奴隶都不能忍受的事来要是这样的
话结果会怎样呢先生们,我想不仅他的朋友,而且他的仇敌都会尽力制止他,仇敌们会谴责他卑鄙下流,朋友们则会为他感到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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