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柏拉图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6
|本章字节:49688字
是这样的。正如新兴的快乐超过了他原先灵魂中的激情并且对之实施抢劫一样,他本人尽管比较年轻,但自称有权超过父母,在耗尽自己的那份家产之后又强占父亲的财产,继续挥霍。他说,当然是这样,此外还能有别的结果吗如果父母不愿意,他首先会去偷,或者骗,对吗肯定会。如果骗不到手,下一步就会去抢,对吗他说,我想会的。那么我尊敬的先生,如果年迈的父母抗拒不从,他会心慈手软,不对老人使用暴力手段吗?他说,我不能不为他的父母担心。阿狄曼图,我以上苍的名义起誓,这种人的作为还不仅于此。为了一个与他并无必然联系的新交的漂亮女友,他会去毒打生他养他、与他有必然联系的慈母,是吗?或者说为了一个妙龄娈童他会去鞭打自己年迈的老父,而前者并非是他生活中必要的,而后者是他最亲的亲人和相处最久的朋友,是吗?如果他把这些新欢带回来与父母同住,他会要求父母低三下四地侍候他们吗?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他会这样做。我说,啊,当僭主的父母看起来真是太幸运了!他说,确实如此。还有,当他父母的财产也被挥霍光,而聚集在他灵魂中的各种追求快乐的欲望却越发膨胀的时候,他难道不会先是逾墙行窃,或遇到夜行者扒人衣袋,并进而去洗劫神庙的财产吗?在所有这些行为中,他自幼培养起来的有关高尚和卑鄙以及正义的看法都被那些新产生和释放出来的见解所控制,而这些新见解就像是居于主宰地位的激情的保镖,与激情一道占据着优势。所谓新释放出来的见解,我指的是那些从前只在睡梦中才会出现的意见,而在那个时候,他还处于他父亲和法律的控制之下,心里还拥护民主制。但是现在他处于占主宰地位的激情的统治之下,他竟然在醒着的时候不断想起过去只在睡梦中才偶然出现的情景,无论是杀人还是违反其他禁忌。他心中的激情就像一位暴君,使他变得蔑视法律。激情本身是一位暴君,驱使着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无恶不作,以满足激情和其他欲望的要求。这些欲望一部分从外部进入他内心,另一部分是在这样的生活恶习中从内部释放出来的。这种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他说,是这样的。我说,如果在一个城邦里这种人只占少数,而其他大多数人头脑清醒,那么这少数人就会出国去,为其他地方的僭主做保镖,或者在有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方当雇佣兵。但若他们生长在和平与稳定时期,那么他们就会呆在城邦里为非作歹,犯下许多小小的罪恶。
你说的小小的罪恶指的是什么?噢,偷窃、抢钱包、剥人衣服、抢劫神庙、绑架人质,如果他们口才好,还会去告密、作伪证,或接受贿赂。他说,对,要是这种人不多,那么他们的罪恶确实比较小。我说,是的,小恶相对于大恶而言,就国家的腐败和不幸来说,这些小恶全部加在一起,如谚语所说,还比不上一个僭主造成的危害。然而在一个国家里,这种人及其追随者的人数一旦有了可观的增长,并且意识到自己拥有巨大的力量时,他们就会利用民众的愚昧,把自己的一名同伙推上统治者的宝座,而这个人的灵魂内部有一位最强大的暴君。他说,这很自然,因为他一定是最专制的。如果民众自愿服从他的统治,那当然没什么问题;但若这个城邦拒绝他的统治,那么他就会像前面说过的那个毒打父母的不孝之子一样,严惩自己的祖国,只要他能做得到。他会把新的密友拉来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奴役他从前亲爱的祖国母亲或祖国父亲,祖国母亲是克里特人的叫法。这种人的欲望所要达到的目的就在于此。
他说,对,这就是他的目的。我说,这种人在统治国家之前有这样一些私人生活特点,起初是和一些阿谀逢迎之徒交往,因为这些喜欢拍马屁的人随时准备为之帮闲;或者说,如果他们有求于人,那么他们自己也会卑躬屈膝地向对方表示自己的友情,而目的一旦达到,他们就会摆出另一副嘴脸来,翻脸不认人。他说,对,确实如此。那么终其一生,他们从来不知道怎样和人交朋友。他们不是主人便是奴隶,僭主的本性永远不可能品尝真正的自由或友谊。是这么回事。我们把这样的人称作无信之人难道不对吗?当然可以这样说。如果我们前面对正义本性的一致看法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把这种人称作不义之人也是对的。他说,我们的看法肯定正确。我说,现在让我们来总结一下,看什么样的人最邪恶。我认地理解了为,那种在醒着的时候仍旧能干出只有睡梦中才会见到的那些事情的人是最邪恶的。没错。具有大部分主天性的人一旦取得绝对权力,便成为真正的主,作为真正的主时间越长,他的僭主品性就变得越强烈。格老孔在这个时候接过话头说,这是不可避免的。我说,我们将会看到,最邪恶的人也正是最可悲的人,担当主时间最长的人实际上是最不幸的人,是吗?当然了,人们会有许多不同的看法。他说,我认为情况确实如此,而且我们的看法一定正确。主制相应,是吗我说,既然民主分子与民主制相应,其他类型的人与其他政制相应,那么僭主类型的人与涉及美德与幸福,我们也可以按照推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方法去推断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这样做难道不行吗?当然可以。那么在美德方面,僭主统治的国家与我们原先描述的那种王权制的国家之间是什么关系呢?他说,这两种国家正好相反,一种是最好的,一种是最坏的。主一个人,或者只盯我说,我不想追问哪个最好,哪个最坏,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但是涉及它们的幸福和不幸,你的评估也和刚才一样吗?或者说它们正好相反?让我们不要把眼光只盯着着他宫廷里的少数人,而要深入广泛地考察整个城邦,等我们透彻主城邦的整个生活时,再来宣布我们的看法。他说,这个建议很好,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没有比主统治的城邦更坏的城邦了,也没有国家比一个由一位真正的国王统治的国家更幸福了。我说,我倒还有一个建议,我要求你只能接受在这种情况下作及其所造成的效果,你要能看穿出的恰当判断,你必须深入思考和理解一个人的灵魂和气质,而不要像孩子那样只从外表看问题,被肉眼所蒙蔽,慑服于僭主的威仪主的本质。我这个建议不也很这种人与僭主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目睹好吗?我假定只有这样的人作出的判断才值得我们所有人聆听,主在家中的行为,也见过他在自己家中如何与密友相处,而僭主在这种场合会剥去各种伪装,把真相完全暴露出来。这种人同样也观察到僭主在公众生活中造成的危害。因此,我们应该请这种人做信使,向我们报告僭主的生活,看他的生活与其他人相比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我们这样做可以吗?他说,这也是一个很合理的建议。我说,那么我们要不要相信自己也属于有判断能力的人,相信自己也和那些人一样曾与僭主一同生活,因此我们中也有人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务必如此。我说,那么来吧,就用这个办法进行考察。先回忆一下城邦与人之间一般的相似性,然后再来考察城邦与人各自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说,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我说,那么好,我来说。先谈国家,你会把一个僭主统治的国家称作自由的还是受奴役的?他说,彻底受奴役的。但你在这种国家里看到有主人和自由人。他说,我看到这种人只占少数,而从总体上看,整个国家及其最优秀的部分受到可耻的、悲惨的奴役。我说,如果人与国家相似,那么人身上也会有同样的情况发生,他的灵魂会充满无限的奴役和不自由,灵魂最优秀、最理性的部分受到奴役,而那个最渺小、最恶劣、最狂暴的部分则扮演暴君的角色。难道不是吗?他说,这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你说这样的灵魂是受奴役的还是自由的?我认为是受奴役的。
主化了的城邦最不可能做它真正想做的主身上能更多还有,受奴役的、事,对吗?绝对如此。那么把灵魂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主化了的灵魂也最不可能做它希望做的事,因为它总是受到欲望疯狂的驱使和拉扯,充满了乱和悔恨。当然了。主化的城邦一定是富裕的,还是贫穷的?贫穷的。那么僭主的灵魂也一定是贫乏的,苦于那些永不满足的欲望。
他说,是这样的。还有,这样的城邦,以及这样的人,必定充满恐怖和惊恐,是吗?
必定如此。那么你认为在其他国家比在这种城邦里能看到更多的悲伤、呻吟、哀诉、苦恼吗绝无可能。对人来说也一样,你认为在其他人身上比在地看到这些情况吗?在欲望和激情的推动下,僭主的灵魂会变得无比疯狂。他说,怎么会这样呢主。如果你能全面思考,那么我认为你会断言这个城邦是一切城邦中最不幸的。他说,假如我作了这样的断言,那么这个说法对不对呢?我说,这样说确实是对的。再假定你能全面思考,你对僭主式的人又会怎么看呢?他说,他的不幸远远超过所有人中最不幸的人。我说,我无法肯定你的这个说法也是正确的。他说,为什么?我说,我认为这个人还没有达到不幸的顶峰。那么达到顶峰的是谁你可能会把我将要指出来的这个人当作更加不幸的人。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我说,这个人具有僭主气质,但仍旧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由于机遇不好,他还没能成为真正的他答道,根据我们已经说过的话来推论,你说得对。我说,是的,但这样的事情仅仅依靠假定还不够。我们必须使用理性和下面的论证来彻底考察这些事,因为我们的讨论涉及世上一切事务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过一种善的生活还是恶的生活。他答道,你说得很对。那么请你考虑我下面说的话是否有些道理。我认为,我们必须从下述事例中得到对这件事的看法。有哪些事例以这样一件事为例,我们的城邦里有许多富裕的公民,拥有许多奴隶。他们要统治许多人,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僭主相似,只不过主要统治的人更多。是的,他们是很相似。那么你知道,他们并不害怕或恐惧自己的奴隶,是吗?主气质的人,你刚才断言他是最不幸他们为什么要害怕?我说,他们确实不需要害怕,但你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用害怕吗
我知道,因为整个国家打算保护每一个公民。我说,你说得对。现在我们假定有一位神要从城里把一个人连同他的五十个或者更多的奴隶,还有他的妻子儿女和所有财产统统掳走,送往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没有一个自由人会来救援他。你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担心那些奴隶把他和他的一家老小全部杀死,这种恐惧又有多么巨大?他说,要是问我,那么我说这种恐惧是世上最大的。到了这种时候,尽管不是甘心情愿,他会感到有必要讨好自己的奴隶,向他们许下许多诺言,答应解放他们,是吗这样一来,他就倒过来巴结起自己的奴隶来了。他说,他必须这样做,否则就得死。我说,现在假定那位神在他周围安置了许多邻人,他们不能容忍有人想要奴役其他人,如果有人想要这样做,他们就会对他施以最严厉的惩罚。他说,我认为这样一来他的处境就更加恶劣,周围全是敌人了。
僭主的处境不正是这样一个充满各式各样的、多重的恐惧和欲望的禁闭所吗?然而他非常贪婪,是惟一不能出国旅行或者参加其他自由民喜爱观看的节日庆典的人,因此他只能像妇女一样久居深宫,枉自羡慕其他公民能够自由自在地出国旅行观光。他说,确实如此。有大量的病态表现可以用来衡量这两个人的区别:一个人的灵魂被疾病所控制,是拥有的人;另一个人也具有僭主气质,由于命运的安排成了真正的僭主主确实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而不再是一个普通公民,他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要去统治别人,这就好比一个病人或残疾人不能在家治疗静养,却要被迫去和别人竞争或比赛。这样说对吗?他说,苏格拉底,你的比喻非常恰当和真实。我说,亲爱的格老孔,从各方面来看,这岂不是一种最不幸的经历吗?僭主的生活岂不是比你说的最不幸的人还要不幸吗?他说,确实如此。可见尽管有人否定,但真正的奴役,要向最卑贱的人卑躬屈膝,对他们阿谀奉承。他的欲望极少得到满足,总是处于贫乏状态,实际上是一个穷人。如果我们善于从整体上观察他的灵魂,那么这一点非常清楚。如果他的处境与他统治的城邦状况确实相同,那么他的一生都将处在不安之中,充满恐怖、动荡和痛苦。是吗?他说,是的,确实如此。主而变得更加妒忌、无信、不义、弃另外,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把我们前面说过的一切恶行归于他,说他必定会由于成了真正的友、亵渎,他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器皿,是这些恶行的保姆,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他本人是最不幸的,同时也使他周围的人成为不幸的人。我们可以这样说吗他说,没有一个聪明人会否定你的意思。我说,那么好吧,现在终于可以像法官一样宣布最后的终审结果了。你来宣布一下不同人的幸福程度,按照你的看法,谁是最幸福的,其次是谁,再其次又是谁。一共是五种人:王者型的人、荣誉型的人、寡头型的人、民主型的人、僭主型的人。他说,做这样的鉴定很容易。
因为他们就像一支合唱队,按他们上场的先后秩序来判断就可以了,这个秩序表现出他们的道德状况和幸福程度。斯通之子我说,我们要不要雇一名传令官,或者由我自己来宣布:阿里判定最善良、最正义的人是最幸福的,他就是最具有王者气质并且能够自主的人;最邪恶、最不正义的人是最不幸的,他就是那个具有大部分僭主气质,而又对他自己和他的国家实施暴政的那个人?他说,就由你来宣布吧。我还想再加一句话,无论他们的品格是否为所有人和众神所知,这个结论不变,可以吗他说,你就加上去吧。我说,很好。那么这就是我们的证明之一,但请看第二个证明,看它是否有些道理。第二个证明是什么?我说,与城邦的三种类型相对应,灵魂也可以分成三个部分。因此我想还有另外一个证明。这个证明是什么?请听我说。在我看来,与灵魂的三个部分相对应有三种快乐,同样也还有三种对应的欲望和控制。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灵魂的一个部分是人用来学习的,另一个部分是人用来发怒的。但第三个部分由于它的多样性我们无法轻易地用一个简单的名称来称呼它,而只能用它最主要、最强烈的成分来给这个部分命名。我们把这个部分称作欲望,因为它涉及饮食、爱情以及其他相伴而来的欲望。我们同样也可以称这个部分为爱钱的部分,因为金钱是满足这些欲望的主要手段。他说,你说得对。1指格老孔。如果这个部分的快乐和爱是为了获取或有益,那么我们最好在讨论中把它们置于一个名称之下,以便我们在谈论灵魂的这个部分时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正确地把灵魂的这个部分称作爱钱的部分和获得爱情的部分。我们还应该这样说吗?他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认为应该。还有关于激情的成分,我们难道不应该说它完全是为了出人头地、优胜和好名声吗?是的,确实如此。那么我们能否恰当地把这个野心勃勃的部分称作热爱荣誉的?
再恰当不过了。但是大家一定都明白,我们用来学习的那个部分的全部努力永远都是为了认识事物的真理,在灵魂的三个部分中,它是最不关心金钱和荣誉的。对,它最不关心。用爱学和爱智来称呼这个部分应该是合适的。他说,非常合适。我说,有些情况下,这部分的功能统治着人的灵魂,但人的灵魂也经常会以另外两个部分中的某一部分的功能作为统治原则,这样说不也是正确的吗?他说,是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说,人的基本类型也有三个:爱智者(或哲学家)、爱胜者、爱利者。确实如此。与三种人相对应,也有三种形式的快乐吗?必定如此。我说,如果你轮流问三种人,这三种形式的快乐哪一种最快乐,那么他们一定会把自己的生活说成是最快乐的,你明白这一点吗?财主们会断言,与利益相比,荣誉和学习的快乐没有任何价值,除非它们也能带来金钱。他说,对。我说,热爱荣誉的人怎么样?他难道不会把金钱带来的快乐视为庸俗的和低级的,把学习带来的快乐视为无用的空谈,除非这种知识能带来荣誉他说,他会这样想。如果哲学家拿他认识真理和实在、始终沉浸在学习中的快乐与其他快乐相比,他会怎么想?他难道不会认为其他快乐远非真正的快乐,而称之为出于必然性的快乐吗因为,如果不受必然性的约束,那么他是不会要它们的。是这样的吗?他说,这一点可以肯定。几种类型的快乐和生活本身处于争论之中,不仅涉及哪一种比较高尚或卑贱,或者比较优秀或低劣,而且涉及事实上哪一种比较快乐或没有痛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决定它们哪一个说得最正确他说,说老实话,我说不清。好吧,请你这样考虑。要对事物做出正确的判断,要用什么作标准呢?不就是通过体验、理智和讨论来作出判断吗?或者说,有谁还能提出比它们更好的标准吗?他说,不可能。那么请你注意观察,在我们所说的这三种类型的人中间,哪一种人对我们提到的这些快乐有最多的体验?你认为爱利者从学习事物本质所获得的知识中体验到的快乐能比哲学家在获利时所体验到的快乐更多吗他说,这两种人有巨大的差别,因为哲学家从小就需要品尝另外两种快乐,而爱利者不仅不一定要体验学习事物本质那种快乐,而且即使他想要这样做,渴望这样做,也不容易做到。我说,那么爱智者对两种快乐的体验远远超过爱利者。对,要远远超过。爱智者与热爱荣誉的人相比怎么样?哲学家对荣誉带来的快乐的体验还比不上热爱荣誉的人对学习知识带来的快乐的体验吗?
不对,如果能够实现几种目的的话,那么他们都能得到荣誉,因为富裕的人、勇敢的人、聪明的人受到广泛尊重,荣誉能够给人带来的这种快乐是大家都熟悉的,但除了爱智者能够体验到沉思真正的存在与实体所带来的快乐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做到这一点。
我说,那么随着经验的增长,他是上述三人中最优秀的审判者。
到目前为止,可以这样说。还有,他是惟一经历与理智结合在一起的人。确实如此。还有,判断这种工具或手段,不是爱利者或热爱荣誉者的工具,而是爱智者的工具。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判断必须通过语辞和讨论来达到,是吗?是的。语辞和讨论主要是哲学家的工具。当然。假如说财富和利益是评判事物的最佳标准,那么受到爱利者考察和赞扬的事物必然是最正确的和最真实的。必定如此。假如以荣誉、胜利和勇敢为评判事物的最佳标准,那么它们岂非就是热爱荣誉者和爱胜者所赞扬的事物吗?这很清楚。既然我们以经验、智慧、讨论为评判标准,那么我们下一步可以推论出什么来呢?他说,我们必定要说爱智者和热爱讨论者认可的事情是最有效,最真实的。那么在三种快乐中,灵魂中我们那个用来学习的部分所得到的快乐是最甜蜜的,受这个部分支配的人的生活是最快乐的。他说,怎能不是呢?我说,不管怎么说,有理智的人赞扬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的话具有权威性。接下去,我们应该把哪一种生活和快乐评判为二位的?显然是战士和热爱荣誉者的生活和快乐,因为这种类型与爱钱类型相比更接近第一种类型。那么看起来,爱利者的生活和快乐处于末位。他说,没错。在这场争论中,正义的人已经连续两次击败不正义的人,赢得了两场胜利。现在按照奥林匹克赛会的习俗,我们要祈求救世主和奥林匹亚的宙斯保佑我们。将要举行的第三次交锋是最重大的、决定性的,我们要考察理智以外的其他快乐是否真实或纯洁,我好像听某些聪明人说过,它们完全不真实,而只是某种幻影。这场交锋确实事关重大。但你说它们是幻影是什么意思?我说,如果在我等一下探讨的时候你肯回答我的提问,那么我会说明我的意思。他说,那你问吧。我说,请告诉我,我们不是说过痛苦是快乐的对立面吗?静我们肯定说过。痛苦和快乐之间有没有一种中间状态?有。这种状态介于痛苦和快乐之间,是灵魂在这两个方面都处于平静时的状态,是吗?或者说,你心里想的中间状态并非如此?他说,我想的就是这种状态。你记不记得人们生病时说的话?什么话没有什么能比身体健康更美好了,虽然他们在生病之前并不认为这是最高的快乐。他说,我记得。你有没有听到处于极度痛苦中的病人说过,没有什么快乐能比解除病痛带来的快乐更重大的了?听到过。我想你会明白,在许多诸如此类的情况下,人们在承受痛苦时会把解除和摆脱痛苦称为最高的快乐,而不把那些正面得到快乐称作最高的。他说,对,在这种情况下,平静会被病人感到是快乐的,愿意接受的。
我说,因此,当一个人的快乐终结时,停止快乐是痛苦的。也许是吧。那么我们刚才描述过的介于两个极端之间的中间状态平有时候既是痛苦又是快乐。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既不是这又不是那有无可能真的变成既是这又是那?我认为不可能。进一步说,快乐和痛苦都是在灵魂中产生的某种运动,是吗?是的。我们刚才不是看到既不痛苦又不快乐是一种灵魂的安宁,是介于痛苦和快乐二者之间的中间状态吗?是的,我们是看到了。那么认为没有痛苦就是快乐,没有快乐就是痛苦,这种想法如何可能是正确的呢?绝对不可能。我说,那么这种状态不是真实的,而是一种幻觉。在这种情况下,平静与痛苦相比显得快乐,而与快乐相比显得痛苦。这些幻觉并不带有快乐的真相,而只是一种欺骗。他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论证证明了这一点。我说,那么你只要看一看那些并非尾随痛苦而来的快乐,就不会同意现在这个想法了:快乐的本质就是痛苦的停止,痛苦的本质就是快乐的停止。他说,我该往哪里看,你说的是什么快乐我说,如果你乐意看的话,我说的快乐有很多,尤其是与嗅觉相连的快乐。这种快乐出现之前并没有痛苦,而是强烈地突然出现的,它们停止以后也没有痛苦。他说,非常正确。那么我们别再相信摆脱痛苦就是纯粹的快乐,或脱离快乐就是纯粹的痛苦。对,我们一定不能相信这种看法。我说,然而我们可以说,通过身体传到灵魂中去的、被称作快乐的情感大多数或其中最大的情感属于这种类型,是解脱了痛苦以后的情感。是的。这不也是出于对快乐的期盼而产生的期待性的快乐,或在快乐到来之前出现的痛苦的性质吗?是的。那么你知道它们的性质是什么,它们最像什么?他说,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是认为有一种东西的性质不上不下,处于中间位置吗?是的。那么你认为从下面向中间移动的人会有和在上面的人不同的看法吗?如果他站在中间向他升上来的那个地方看,他难道不会认为自己已经在上面,而决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上面,是这样的吗?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我认为这样的人不会有别的什么看法。
我说,如果他再次下降,他就会认为自己在向下移动,而且这种想法是正确的。当然对。之所以发生这些情况,不都是因为他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上面、下面和中间吗显然是的。我说,那么没有经历过真相和实在,因而对许多事情具有不健全看法的人,如果他对快乐、痛苦以及介于二者之间的中间状态也持有这样的看法,那么你还用得着感到奇怪吗?当这种人遭遇痛苦时,他们就认为自己处于痛苦之中,认为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而当他们从痛苦转变为中间或中性状态时,他们就强烈地感到自己趋向于满足和快乐。这就好比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白,当他们把灰和黑相比时,他们以为灰就是白,由于从来没有经验过真正的快乐,他们受了欺骗,相对于痛苦来说,他们把无痛苦当作了真正的快乐。
他说,他们有这样的看法我并不奇怪,如果不是这样,我反而会感到奇怪了。沿着这条思路,让我们再来考虑,饥饿、口渴以及类似的状态不就是身体常态的一种缺乏或空缺吗?当然是。那么无知和愚昧不也是灵魂常态的一种空缺吗?确实是的。那么他要吃饭和获得智慧来填补这些空缺,是吗?当然要。较为不真实的东西和较为真实的东西,哪一种可以较为真实地填补空缺或得到满足?显然是较为真实的东西。两组或两类事物中,你认为哪一类具有更大的纯粹的本质:一类是食物、饮料、肉,或者笼统地说就是营养;另一类是真正的意见、知识、理性,简言之,所有比较好的东西在你看来,哪一类事物较为真实:一类倾向于不变、不朽、真理,它们自身具有这种性质并且是从具有这种性质的事物中产生的;另一类倾向于变化与可朽,并且是从变化和可朽的事物中产生的?他说,倾向于永恒不变的那种事物要真实得多。变动不居的事物能够比具有真正本质的事物拥有更多的知识吗
绝无可能。真理和实在呢也一样,绝无可能。如果一个事物较不真实,那么它也拥有较少的真正的本质或存在吗必然如此。那么一般说来,用于维持身体需要的那些事物不如那些用来说的那样,英雄们在特洛伊为海伦的幻影而厮杀,都是满足灵魂需要的事物真实,对吗?差得远呢。那么身体与灵魂相比,身体不如灵魂那么真实,是吗?我认为是的。那么自身较为真实的东西能比那些较不真实的东西更加真实地填补和满足那些需要,是吗?当然如此。那么我们用来填补需要的具有快乐性质的事物越真实,我们就越能得到真正的快乐,而我们用来填补需要的事物越不真实,越不可靠,我们得到的快乐就越不真实。他说,这是必然的。那么,那些没有经历智慧和美德,始终热衷于吃喝的人会下降,终其一生就在我们所说的中间和下面这个范围内变动,但绝无可能超越这个范围。他们不会向上仰望真正的上界,或向上攀援进入这个区域,品尝稳定、纯粹的快乐。他们的眼睛只会向下看,盯着餐桌上的美食,就像牲口只顾俯首吃草,只顾雌雄交配一样,永远那么贪婪。他们还用铁制的武器互相残杀,就像牲口用犄角和蹄子互相踢打冲撞,永无安宁,因为他们徒劳地想要用不真实的东西来努力满足他们灵魂中那个不真实、不连贯的部分。格老孔说,苏格拉底啊,你在描述众人生活的时候,完全像是在发布神谕。他们的快乐不可避免地与痛苦混合在一起,是真快乐的影像,是绘画产生的幻觉,由于色彩鲜明而产生强烈的印象,并在那些缺乏理智的灵魂中激起疯狂的爱情,使之为爱情而拼搏,就好像斯特昔科鲁1斯特昔科鲁说真正的海伦留在埃及,只有她的幻影被带到了特洛伊。由于不知真相,是吗他说,必定如此,这种状况不可避免。还有,对灵魂的激情部分来说也一样,每当一个人想要满足他的激情,就会不假思索、不顾理性,出于妒忌而去追求荣誉,使用暴力去夺取胜利,出于愤怒而放纵坏脾气,难道不是吗?他说,在这种场合下发生同样的事是不可避免的。我说,那么我们可以充满自信地宣布:如果我们的本性中爱利和爱胜的欲望能够遵循知识和理性的引导,在它们的陪伴下追求快乐,只追求那些理性认可的快乐,那么由于它们追随真理,因此它们所得到的快乐将是它们有可能得到的快乐中最真实的快乐,假如最优秀也可以说成是最特有的话,那么这些快乐同时也是最适合它们的快乐和它们特有的快乐。我们可以这样说吗?
他说,没错,它们确实是最特有的。当整个灵魂接受灵魂的爱智部分的指导,内部没有纷争的时候,结果会是灵魂的每个部分都在各方面各负其责,都是正义的,每个部分同样也会享受到它们各自特有的、恰当的快乐,在可能的范围内享受最真实的快乐。一点儿没错。但若灵魂的另外两个部分中的一个取得控制权,其结果就是灵魂的这个部分不能找到自身特有的、适当的快乐,还会强迫其他部分去追求一种不适宜、不真实的快乐。他说,是这么回事。那么离哲学和理性最远的部分最有可能产生这种结果吗?他说,是这样的。离理性最远不就是离法律和秩序最远吗?显然如此。离法律和秩序最远的东西就是情爱的欲望和暴君的爱好,这主的快乐距离真正的快乐有一点岂不是很清楚吗?是这么回事。离法律和秩序最近的是王者的有秩序的欲望吗?是的。那么我认为僭主的位置可以定于离真正的、适宜的快乐最远的地方,而王者离这种快乐最近。必然如此。那么僭主暴君的生活是最不快乐的,而王者的生活是最快乐的。必定无疑。我说,那么你知道主的生活比王者的生活要不快乐多少吗?他说,你要是告诉我,我就知道了。看起来有三种快乐,一种是真的,两种是假的。僭主在远离法律和理性时越过了真假快乐的界限,被某种奴隶般的、雇佣的快乐所包围,其卑劣程度难以衡量,除非他说,除非怎么样我相信,我们已经发现僭主位于从寡头开始算起的第三位,因为二者之间还隔着民主派。是的。
如果我们前面说过的话都没错,那么他也生活在快乐的幻影之中,其真实性远在寡头的快乐之下的第三级,是吗?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假定贵族与王者是一回事,那么寡头也位于王者之下的第三级。是在下面第三级。那么三三得九,用数字来衡量,九级之遥。这是显而易见的。主在快乐那么主快乐的幻影根据长度来测定是一个平面数。确实是。但这个数一经平方和立方,其两端差距显然会拉得很大。他说,对计算者来说,这很清楚。那么换一种方式来说,要是有人想要表示王者和者的生活比僭主的生活快乐真实程度上的差距,那么他在做完了三次方的计算以后会发现,王倍,反过来说,僭主的生活比王者的生活痛苦倍。他说,要衡量正义者与不正义者在快乐和痛苦方面的差距,这种计算方法确实势不可当,很有说服力。还有,如果日、夜、月、年和这个数有关,那么这个数还是一个与人的生活相关的真正的数。他说,当然相关。如果在快乐方面,善的和正义的人要远远胜过恶的和不正义的人,那么在生活的合乎礼仪和美好,以及美德方面,善的和正义的人无疑也将远远超过恶的和不正义的人。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这确实是不可避免的。我说,很好。我们的论证已经进到这一步,现在让我们重新返回引导我们进到这一步的那个命题。这就是:不正义对一个徒有正义之名的完全不正义的人是有益的。是这个命题吗?是的。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对正义和不正义的行为的基本性质取得了一致意见,那么就让我们来和这一命题的提出者讨论一番吧。加在一起是,他还相信一个有个月的大年。)认为一年有三百六十四又四分之一个白天,也有同样数目的夜晚,1此处所引用的观点归属不详。毕泰戈拉学派哲学家菲罗劳斯他说,怎么个讨论法?让我们在讨论中象征性地塑造一座灵魂的塑像,让坚持这一命题的人能够清楚地看出他说的命题是什么意思。他说,你要造一座什么样的塑像?我说,这座塑像是多种形体的结合体,就像古代传说中的喀迈拉1、斯库拉、刻耳柏洛斯,以及其他许多集多种形体于一身的怪物。
对,古代传说是这样讲的。那么我们就来塑造一只怪兽的像,它的身子是由几种动物的身子合在一起的,长着好几个头,既有狂野之兽的头,也有温驯之兽的头,还可以随意改变,长出新的头来。他说,这是一位能工巧匠才能办到的事情。不过,既然言语是一种比蜡还要更加容易随意捏造的材料,我们可以假定这座怪兽的像已经塑成了。然后我们再来塑造一座狮子像和一座人像,第一座像要造得最大,第二座像要造得第二大。他说,这更加容易,说句话就成了。再把三像合一,就好像它们生来长在一起那样。他说,造好了。再给这座合在一起的像造一个人形的外壳,让别人的眼睛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只能看到外壳,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1喀迈拉(,希腊神话中会喷火的怪物,前半身像狮子,后半身,希腊神话中的六头女妖。像蛇,中间像山羊。2斯库拉(3刻耳柏洛斯(,希腊神话中生有三个头的恶狗,尾巴是蛇,负责看守地狱大门。他说,这个外壳也造好了。然后让我们对主张行不义之事者可以获利,行正义之事者对自己不利的人说:你这样说无非就是主张纵容和强化那多头怪兽和狮子,以及一切与狮子相关的性质,但却让那个人忍饥受渴,使他变得十分虚弱,使另外两个可以对他为所欲为而无须顾忌;这种说法也是在主张不要去调解两个精怪之间的纠纷,使它们和睦相处,而是任由它们相互残杀或吞食。他说,对,赞颂不正义的人说的话确实是这个意思。
另一方面,主张行正义更加有利的人肯定,我们的一切行动和言论都是为了能够让我们那个内在的人能够完全主宰整个人,管好那个多头怪兽,就像农夫珍惜和浇灌驯化的禾苗而铲除野草一样;他还要把狮性变成自己的盟友,一视同仁地照顾好大家的利益,使各个部分和睦相处,从而促进它们成长。是的,这确实也就是赞扬正义的人的意思。那么,无论从什么观点出发,赞扬正义的人所说的是真实的,赞扬不正义的人所说的是虚假的。因为无论我们考虑的是快乐、名誉,还是利益,主张正义的人都说出了真理,而反对正义的人则对他反对的东西缺乏健全的或真正的知识。他说,我认为反对者完全没有这种知识。那么我们要不要温和地劝说这种人,因为他并不想犯错误。我们可以这样向他提问:亲爱的朋友,我们是否也可以说,那些被法律和习俗认定为美或丑的东西之所以被认定为是美的或丑的,乃是由于一个相同的原因,美好的和荣耀的事物之所以如此,乃是由于我们本性中的兽性部分臣服于我们本性中的人性部分,或者更加确切地说,受制于我们本性中的神性部分,而丑恶和卑鄙的事物之所以如此,乃是由于我们本性中的温驯部分受到野性部分的奴役?对此他会表示同意吗?接受一条项链的如果由我来向他提建议,他会听从我的劝告。按照这一思路,如果一个人不正义地接受金钱是由于他的最优秀的部分受到最坏部分的奴役,那么这种事会对他有益吗?换句话来说,如果有人把自己的儿子或女儿卖给一位凶恶的主人为奴,不管他得到多少钱,这件事也不会对他有益。同样,如果一个人忍心让自己身上最神圣的部分受制于最可恶、最不神圣的部分,那么他难道不会被看做可悲的人,比厄律斐勒贿赂而出卖自己丈夫生命更可悲吗?格老孔说,如果要我来代他回答,那么我会说要可悲得多。你不认为放荡在过去受到许多谴责,也是由于过度放松对我们身上的多头怪兽的约束吗?他说,显然如此。当我们身上的狮性或龙性过于强烈,以至于不适当的时候,不就会有人谴责我们固执和暴躁吗?必定如此。当我们身上的狮性或龙性朝着相反方向发展,当这些成分大大减弱的时候,不就会有人谴责我们奢侈和柔弱吗?确实如此。如果我们身上的激情受制于暴民般的怪兽的野性,并且为了钱财和无法控制的兽欲忍受各种侮辱,结果长大以后成为猴子而不是狮子,难道不会有人谴责我们的谄媚和卑鄙吗?他说,会的,确实会有的。1安菲阿拉俄斯是希腊传说中攻打底比斯的七英雄之一,厄律斐勒是他的妻子。安菲阿拉俄斯预见攻打底比斯必遭失败,所以不愿参战,隐藏起来,而他的妻子经不住波吕尼克斯用项链的诱惑,领着人找到丈夫隐藏的地方。惯性的自制为止。我们用你说手工技艺为什么会受到人们的轻视,被说成是下贱的?我们只能回答说,那是因为一个人的最优秀部分天生软弱,不能统治和控制体内的野兽,而只能为它们服务,学会如何去讨好它们,是吗?
他说,看起来是这样的。那么我们之所以说这种人应当成为最优秀的人的奴隶,最优秀的人也就是自身有着神圣统治原则的人,其目的不是因为我们认为奴隶应当接受对自己有害的统治,就像塞拉西马柯对被统治者的看法一样,而是因为接受神圣的、理智的统治对大家都比较好。这种神圣的和理智的统治最好来自个人内心,来自他自身,但若缺乏这种统治,就要从外部强加于他,为的是我们大家能尽可能成为亲朋好友,因为我们的统治和引导是一回事。是吗?他说,是的,你说得很对。我说,制定法律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让国家的所有等级都成为盟友,我们对儿童进行管教的目的也在于此。我们不让他们自由,直到我们已经在他们身上建立了习自己心中最优秀的部分帮助他们,在他们心中培育出最优秀的部分,使之成为儿童心灵的卫士和统治者,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让他们自由。他说,对,这很清楚。那么,格老孔,我们以什么方式、依据什么原则可以说,行事不正义、自我放纵,或者做那些使他变成坏,但能给他带来更多的财富或权力的可耻的事是对他有益的?他说,没有办法。一个人做了坏事没有被发现,逃避了惩罚,这对他来说怎么会有好处呢?一个人做坏事而没有被发现会使他变得更坏,而一个人做坏事被发现了,就能使他的兽性部分受到约束和驯化,而他温顺的部分也会释放出来,这样一来,他整个灵魂的本性就会回归最佳部分,达到一种节制、公义和智慧的更加难能可贵的状态。人的身体在获得力量、美貌和健康的时候也能达到可贵的状态,但灵魂的这种状态比身体的这种状态更加可贵,是吗?他说,千真万确。那么聪明人会尽一切努力,终生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他从一开始就会重视那些能给他的灵魂带来这种品质的学习,而会轻视其他学问。他说,这很清楚。我说,还有,他不仅不会醉心于养成身体方面兽性的、非理智的快乐,把生活的旨趣定在这个方面,而且也不会把健康定为自己的主要目标,更不会把寻求强壮、健康或美貌的方法放在首位,除非这些事情会给他带来精神上的节制,但是他会为了灵魂的协和而时刻调节身体的和谐。他答道,如果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他务必这样做。他不也应当以同样的方式去处理他拥有的东西,使之有序与和谐吗?
他不会因为众人的恭维而变得忘乎所以,也不会无限地聚敛财富,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危害,是吗他说,是的,我认为他不会这样做。我说,他宁可凝视自己灵魂的构成,小心加以照料和监察,免得因为财富过多或缺乏而引起灵魂的纷扰,他会按照这一原则尽可能补充或散去一点自己的财富,以保持灵魂的常态。他说,确实如此。在荣誉和职位方面,他也遵循同一原则。凡是能使他变得更好的荣誉和职位,他会乐意接受和参与,但在公共与私人生活中,他会尽量避开那些会破坏自己灵魂已有习惯的事情。他说,如果这就是他主要关心的事,那么他不会自觉自愿地参十卷与政治。我说,我以埃及神犬的名义起誓,在他自己的城邦里他肯定愿意参与,但要是那个城邦不是他的出生地,那么要说他愿意参与,除非出现神迹。他说,我明白。你说的城邦指的是我们已经描述过该如何建立的那个城邦,这个城邦是这种人的家,是一个理想的城邦,但我认为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样的国家。我说,那好吧,也许在天上有这样一个国家的模型,愿意的人可以对它进行沉思,并看着它思考自己如何能够成为这个理想城邦的公民。至于它现在是否存在,或是将来会不会出现,这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只有在这个城邦里才能参与政治,而不能在别的任何国家里参与。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我说,出于其他方面的许多考虑,我确实认为我们对这个国家的建构是完全正确的,尤其是对诗歌的处理。他说,怎么个处理法?我认为,这个国家要拒绝接受大部分诗歌,因为它们是模仿性的。由于我们现在已经区别了灵魂的几个组成部分,拒绝接受模仿的理由也就更加明显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在我们中间说说吧,我想你们大概不会把我出卖给悲剧诗人或其他模仿者。这种艺术对所有那些不懂诗歌真实性质的听众来说,似乎都会腐蚀他们的心灵。他说,你这样说到底想表示什么?我说,尽管我从小就对荷马怀着热爱和敬畏之心,不愿说他的坏话,但我现在不得不直说了。因为他好像是所有悲剧的第一位教师,首创了悲剧之美。然而,我们毕竟不能把对一个人的尊敬看得高于真理,而应该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把心里话讲出来。他说,务必如此。那么你注意听,或者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你问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一般说来,什么是模仿?你要知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模仿的目的何在?他说,要是连你都不懂,我怎么会懂呢!我说,说你比我懂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经常有这样的事,视力差的人比视力好的人看得更清楚。他说,是这样的,但是在你面前,哪怕我能看到向我显现的东西,也不急于告诉你。你还是自己考虑吧。那么还是按我们通常的步骤来考察,行吗?我想,我们习惯于为多种多样的同类事物确定一个类型,并用这个类型的名称来称呼这些事物。你明白吗我明白。现在让我们以你喜欢的任何一类杂多的事物为例,比方说有许多床和桌子。当然可以。但我认为只有两个类型可以用于这些家具:一个是床的类型,一个是桌子的类型。是的。我们也习惯于说,制造床和桌子的匠人用他们的眼睛注视着它们的类型,把我们使用的床和桌子制造出来,其他事物也一样,不是吗?但是类型本身肯定不是匠人制造的。
匠人怎么可能造出类型来呢绝无可能。现在考虑一下,你会给这位匠人起个什么样的名称?哪一位匠人一位万能的工匠,能制造各种匠人所制造的一切。你讲的这位工匠真的非常能干,简直神了。啊,等一下,你确实可以这么说,因为他不仅能够制造各种用具,而且还能制造一切植物和动物,包括他自己,此外还能制造天、地、诸神,还有天上的各种东西以及冥府间的一切。他说,真是一位最神奇的智者!我说,难道你不信?告诉我,你是否根本否认有这样一位工匠,或者说,你是否在某种意义上承认可以有这样一位万物的创造者,在另一种意义上又认为没有这样一位创造者呢?或者说,你难道不明白你自己也能在某种意义上以某种方式创造一切吗?他说,告诉我,我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创造一切。我说,这一点也不难,匠人可以到处制造,而且造得很快。如果你拿上一面镜子到处照,那么这是最快的方式了。你能很快地造出太阳和天空中的一切,也能很快地造出大地和你自己,以及其他动物、用具、植物和我们刚才提到的一切。他说,是的,但它们都是影子,而不是实体和真相。我说,好极了,你的话正巧有助于我们的论证。因为我认为画家也属于这一类制造者,是吗?当然是的。但我想你会说,他的制造不是真正的制造。然而,他确实以某种方式造出一张床来,难道不是吗?他说,是的,他制造了一张床的影子。木匠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说他不能制造床的类型,而只能制那么要是有人说这种东西造某些具体的床,而我们把床的类型视为真正的床、床本身,是吗?是的,我说过。如果他不能制造真正的事物,那么他就不能制造真正的存在,而只能制造与真正的存在相似,但并非真正的存在的东西。但若有人说木匠或其他手艺人的作品是完全意义上的存在,那么他的话好像是错的。他说,那些不善于进行这种推理的人可能会有这种观点。与实在相比也只不过是一种暗淡的阴影,那么我们一定不会感到吃惊。不会,我们一定不会吃惊。那么,我们要不要使用这些例子来研究这位模仿者的真正本质呢?
他说,随你的便。那么我们有了三张床。我认为,一张床从本质上来看,我们得说是神造的。或者说你认为是别的什么造的吗?我不认为是别的什么造的。另一张床是木匠造的。他说,是的。还有一张是画家画出来的,是吗?就算是吧。那么,画家、木匠、神这三位制造者与三张床分别对应。是的,是这三者。那么,神出于自愿或由于某种压力不在那张本质的床之外再制造其他的床,所以他只制造一张本质的床,真正的床,床本身。而另外两张床绝对不是神制造的,也不是神让它们产生的。1指上文所说的木匠制造的床一类的东西。或真理隔着两层,就像其他所有模仿者他说,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说,这是因为,要是神应当制造两张床,那么就会有第二张床出现,而且两张床都会拥有床的类型,这个床的类型才是真正的床,是床本身,而那两张床则不是。他说,对。因此我认为神知道这一点,并且希望自己成为真实的床的真正制造者,他不想制造那些具体的床,成为那些具体的床的制造者,所以他就只造了惟一的一张床。看起来是这么回事。那么我们要不要把神称作床之真实性或本性的创造者,或者用某个同类的名字称呼他?他说,这个名称肯定正确,因为这张床是由神创造的,神创造了床的本质,其他一切事物的本质也是由神创造的。木匠怎么样?我们难道不可以把他叫做床的制造者吗?可以。我们也可以称画家为这类东西的创造者或制造者吗?绝对不行。那你说他与那张床是什么关系?他说,他是那些由其他人制造出来的东西的模仿者,在我看来这个称号对他来说是最合理的。我说,很好。你把和那本质隔着两层的作品的制造者称作模仿者,是吗?他说,务必如此。这个说法也可用于悲剧的制造者,要是悲剧家是模仿者,他的本质与真正的国王1这里国王一词是比喻性用语,国王表示最高的。一样。
似乎是这么回事。那么关于模仿者我们已经有了一致意见。现在请你告诉我,这位画家在具体处境中努力模仿的是什么,是每一事物本身还是匠人的作品?他说,匠人的作品。那么他模仿的是事物的实在还是事物的影像?这是需要进一步明确的。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一张床会随着你看它的角度不同而有异于它自身吗,比如从侧面看、从前面看,或者以其他任何方式看或者说尽管床显示的样子不同,但与它自身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其他事物也莫不如此,是吗?他说,是这么回事。它的样子显得不一样,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请考虑下面这个要点。在具体的绘画中,画家是在对实在本身进行模仿呢,还是在对实在显示出来的影像进行模仿?绘画是对影像的模仿,还是对真相的模仿?他说,是对影像的模仿。那么模仿术远离真相,而且这似乎正是它能制造一切的原因,因为它只触及或把握对象的一小部分,亦即触及对象的影像。举例来说,一名画家能给我们画一个鞋匠、一个木匠,或别的什么工匠,尽管画家本人对这些技艺并不在行,但若他是个优秀的画家,只要他把他的木匠肖像远远地陈列在那里,那么还是能够欺骗一些小孩和蠢人,使他们相信那幅画就是一个真正的木匠。我们没有理由说他不能。不管怎么说,我的朋友,我认为在各种情况我们都应该牢记:要是有人告诉我们说他遇到过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精通一切技艺的人,那些只有行家才懂的事情他也懂,任何事情他都比别人更清楚,那么听了这些话我们必须对这个人说,你真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你遇到的显然是魔术师或善于模仿的人,你上了他的当,以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是因为你自己缺乏能力,不能证明和区别知识、无知和模仿。他说,你说得很对。
我说,那么我们下面要做的事就是对悲剧及其领袖荷马进行仔细的考察,因为有人告诉我们这些诗人懂得一切技艺,也懂得一切与善恶相关的人事,还懂得一切神事。他们一定会争辩说,要是好诗人能正确地创造事物,那么他在创造的时候一定伴有知识,否则他就不能创造。所以我们必须考虑这些争辩者是否碰上了魔术师般的模仿者,受了他们的骗,以至于看不出他们的作品与真正的实在还隔着两层。若是没有关于真理的知识相伴,其实也很容易创造。因为他们创造的是影像,而不是真正的实在。或者说,这些争辩者讲的话还有些道理,优秀的诗人对自己描述的事物确有真知,听众都认为他们讲得很好?他说,我们确实必须对此进行考察。那么你认为,如果一个人既能制造模型又能制造仿制品,那么他还会醉心于制造影像,并以此作为今生最重要的工作和最珍贵的东西吗?我不这样看。但我认为,要是他对自己模仿的事物拥有真正的知识,那么他一定会献身于这些真正的事物,而不会热衷于对真实事物的模仿。他会努力为后世留下许多高尚的行为和作品,作为自己身后的纪念。他更渴望成为受到称羡的对象,而不会热衷于做一个称羡者。他说,我同意,因为荣誉和利益并不相等。我们说我们的城邦治理得好是因为那么,我们不要求荷马或任何其他诗人为我们解释其他问题。我们不会向他们发问:你们当中是否有人是医生,而不仅仅是模仿医生说话的人是否曾有哪位诗人,古时候的或现在的,帮助什么人恢复过健康,就像阿斯克勒庇俄斯一样?或者你们是否身后也留有掌握医术的学生,就像阿斯克勒庇俄斯对他的后代一样?我们不要和诗人谈论其他技艺,也不向他们提出关于这些技艺的问题。我们只涉及荷马谈论过的他所关心的最重要、最美好的事情,例如战争、统帅、城邦的治理、人的教育,等等。我们这样向他提问肯定是公平的:亲爱的朋友荷马,如果你在才干方面并非与真理和实在隔着两层,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只制造影像的模仿者,而是只隔着一层,知道什么样的教育和训练能使人在公私生活中变好或变坏,那么就请你告诉我们,有哪一个城邦是因为你而被治理好了的比如,拉栖代蒙治理得好是因为有莱喀古斯,其他大大小小的城邦治理好了也是因为有其他立法者。但是有哪一个城邦把你说成是一位优秀的立法家,有益于那里的民众?意大利和西西里把这一点归功于卡隆达斯,梭伦。但是有谁曾归功于你?面对这个问题,荷马能答得上来吗?
格老孔说,我认为他答不上来。不管怎么说,连荷马的崇拜者也一个都不曾提到过他有这种功绩。好吧,那么荷马时代有哪一场战争是由他指挥或策划的?这方面的传说一个也没有。好吧,人们通常期待一个人在处理实际事务方面表现得聪明。你可曾听说过荷马在技艺和人生事务中有许多精巧的发明,就像乡和意大利的许多城邦立法。1卡隆达斯(,公元前世纪西西里的立法家,曾经为其家米利都的泰勒斯1泰勒斯(和司奇提亚人阿那卡尔西斯?2我一样也没有听说过。如果荷马从未担任过什么公职,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他生前是一个从事教育的老师,学生们乐意跟随他游历,并在死后将某种荷马的生活方式传给后人,就好像毕泰戈拉因为这方面的事迹而备受尊敬,他的继承者时至今日还在把某种生活方式称作毕泰戈拉的生活方式,以这种生活方式而着称于他们的同时代人?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荷马有这种事。苏格拉底,据说荷马有个朋友叫克瑞奥菲鲁斯,但若把他当作接受荷马教育的一个代表人物,那么这种说法也许比他的名字更加显得可笑。据说这位荷马的朋友在世的时候就完全否定荷马。我说,对,是有这样的传说。但是,格老孔,如果荷马真的能够教育人,使人变好,拥有真正的知识而非模仿术,那么你难道不认为他可以赢得许多同伴,得到他们的尊敬和热爱吗?阿布德拉的普罗泰戈拉、开奥斯的普罗狄科,还有其他许多人,都能通过私人教育使他们的同时代人确信,除非接受智者的教育,否则就不能管理好他们的家庭或城邦。他们依靠这种智慧,赢得了民众深深的敬爱,只差没把他们扛在肩上行进了。然而,荷马要是真的能够帮助人们获取美德,他的同时代人还能让他,或赫西奥德,流离颠沛,)是公元前发明。米利都(世纪古希腊最早的哲学家,有多项科技)是伊奥尼亚的一个希腊殖民城邦。2欧根尼是锚和陶轮的发明卷,拉尔修提到阿那卡尔西斯(者。参阅《着名哲学家的生平和学说》节。3毕泰戈拉公元前世纪希腊哲学家,毕泰戈拉学派的创)是最早的希腊史诗作家之一,生于萨摩斯始人,曾组织毕泰戈拉盟会。
4克瑞奥菲鲁斯(,据说是荷马的朋友。他的名字的字面含义是食肉部落的人。卖唱为生吗?人们难道不会依依不舍,把诗人看得胜过黄金,强留他们住在自己家中万一留不住,人们也会追随他,陪伴他,直到充分接受他们的教育为止,是吗?他说,苏格拉底,我觉得你的话完全正确。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确定,从荷马开始的诗人这一族都是美德影像的模仿者,或者是他们制造的其他事物的影像的模仿者。他们完全没有把握真相,而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种画家。这种画家本人虽然对鞋匠的手艺一无所知,但能画出像是鞋匠的人来,只要他自己以及那些只依据外形和颜色判断事物的人觉得像鞋匠就行了,是吗确实如此。同样,我还认为,诗人本人除了知道如何模仿外一无所知,他只是在用语句向那些听众绘声绘色地描述各种技艺,而听众们和他一样对他描述的事物一无所知,只知道通过语辞来认识事物,无论描述的技艺是制鞋还是统兵,诗人总是按照诗歌的节奏和韵律讲述,因此听众们认为诗人的言辞是最出色的。这些有着天然装饰的咒语具有巨大的影响力,但若剥去诗歌的音乐色彩,只剩下诗歌本身,那么诗人的语言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你是知道的。我相信,你已经对诗歌进行过观察。他说,我观察过了。我说,它们难道不像年轻人的脸孔,虽然年轻但并不具有真正的美,一旦青春逝去,也有容华尽失了?他说,确实如此。我说,那么再来考虑下一个要点。我们说影像的创造者,亦即模仿者,全然不知实在而只知事物外表。是这样的吗?是的。让我们把这一点说完,不要半途而废。缰绳,又能画嚼子,对吗?他说,请继续说。我们说,画家既能画对。但是能制造这些东西的是皮匠和铜匠,是吗?当然。那么画家也知道缰绳和嚼子具有什么样的恰当性质吗?或者说,连制造这些东西的皮匠和铜匠也不知道,只有使用这些东西的骑手才知道?非常正确。我们可否说这个道理对一切事物都适用?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三种技艺和每一事物都相关:使用者的技艺、制造者的技艺和模仿者的技术。对。那么一切器具、生灵和行为的善、美、正确都只与它们的用途有关,这些东西不都是因为有用才被制造出来或在自然中产生的吗?
是这么回事。那么从中必然可以推论,任何事物的使用者凭着经验乃是最了解该事物的人,使用者把他在使用中看到的事物的性能好坏告诉该事物的制造者。例如,吹长笛的人把各种长笛在演奏中表现出来的性能告诉长笛制造者,向制造者定制某种长笛,而制造者则按照他的吩咐去制造。当然。那么我们可以说这两个人中一个人拥有知识,能说出笛子的好坏,而另一个人相信他的话,按照他的要求去制造。是的。那么就某一器具来说,制造者对这种器具的好坏拥有正确的信念,因为制造者在和拥有真知的人交往,而且被迫听从他的话,而使用者拥有真正的知识。没错。那么模仿者能从经验和使用中得到关于自己所描绘的事物是否美丽或正确的知识吗,或者说,由于他不得不与拥有真知的人交往,听从后者关于正确制造的要求,因此拥有正确的意见,是吗他既不可能拥有真知,也不可能拥有正确的意见。那么模仿者对于自己模仿的优劣既无真知,也无正确的意见。好像是这样的。那么,就他在创造中所拥有的真正智慧而言,作为一名模仿者的诗人的心灵状态是最迷人的。根本不迷人。尽管不知道自己作品的优劣,但他还是一个劲地模仿下去。在那些无知民众的眼中,他模仿出来的东西还是很美的。还能不这样吗?那么看来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模仿者对于他自己模仿的东西并不具有什么有价值的知识,模仿只是一种游戏的形式,不能当真,那些想要尝试悲剧创作的人,无论是用抑扬格还是用史诗格,充其量都只是模仿者。必定如此。那么我以上苍的名义起誓,模仿位于和真理隔着两个层次的第三级,是吗?是的。还有,人的什么要素与模仿的功能和潜力相关?你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同一样东西从远处看和从近处看,在人的眼睛里显得不一样大。是的,不一样大。同一事物在水里看和在水面上看曲直不同,或者说由于视觉对颜色产生同样的错误,同一事物的外表看起来会凹凸不同,而我们的灵魂显然也会有诸如此类的混乱。绘画就像魔术和其他各种类似的把戏一样,正是利用了我们天性中的这个弱点。对。
测量、计数和称重已被证明是对这些弱点最好的补救,可以防止我们的灵魂受到好像比较大,好像比较小、好像比较多、好像比较重这类观念的支配,而把支配权赋予确定的数量、数字和重量,是吗?确实如此。计量肯定是灵魂理性部分的功能。对,是这部分的功能。但经常有这样的事,当它量出某个事物比其他事物大些、小些,或相等时,在同一时刻这个事物看上去正好相反。是的。但我们不是说过,对同一事物同时具有正好相反的看法是不可能的吗我们肯定这一点,这样做是对的。那么对度量产生相反意见的那部分灵魂与对度量产生相同意见的那部分灵魂不可能是同一部分。不可能。进一步说,信赖度量与计算的那部分灵魂是最优秀的。一定是的。因此,与之相反的那部分灵魂是最低劣的。必定如此。在完成它的任务时,诗歌,以及一般的模仿术创造出来的东西是远离真实的,与之相关联的则是我们灵魂中远离理智的那个部分,它们之间的交往就像是心怀鬼胎的同伴或朋友。之所以说这些话,我就是想要达到上面那个结论。他说,务必如此。那么,模仿术乃是卑贱的父母生出来的卑贱的孩子。看来是的。我说,这个道理只适用于视力和听力,或是也适用于我们所说的诗歌?他说,可能也适用吧。那么让我们不要只相信从绘画的类比中得出来的看法,而要转过来面对模仿的诗歌所诉诸的那部分心灵,看它到底是卑贱的还是高贵的。我们必须这样做。让我们以下面这种方式提问。我们说,模仿性的诗歌模仿人们被迫的或自愿的行为,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假定自己交了好运或厄运,并且感受到悲哀或欢乐。除了这种结果,我们还能找到别的什么吗?别无其他。那么一个人是否在所有这些感受中都只有一个心灵,或者说,就像由于视觉出现混乱和纷争,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对同一事物会有对立的看法一样,一个人在行为中也会出现分裂和自我冲突呢?不过,我想起来了,在这一点上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再去寻求一致,因为我们在前面的讨论中已经充分取得一致意见了,我们的灵魂在任何时候都充满着无数的自相矛盾。他说,对。我说,对,是没错,但我想我们必须把当时省略掉的内容补上。他说,什么内容?我说,我相信,我们在前面说过,当遇到不幸的时候,比如失去儿子或别的什么最心爱的东西,一个优秀的、理性的人会比其他人更容易承受不幸。确实如此。现在让我们来考虑这样一个要点:这是因为他不觉得痛苦呢,还是说,他不可能不感到痛苦,而只是因为他对他的悲伤能够加以节制?
他说,后一种说法才是正确的。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认为他在哪一种场合下更会克制他的悲伤,是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在他独处的时候?他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更会克制自己。我想,当他独处的时候,他会允许自己说出许多话来,这些话要是别人听到会丢他的脸,也会做出许多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事情来。
他说,是这样的。鼓励他抗拒悲哀的是理性与法律,而怂恿他对悲伤让步的是纯粹的情感,难道不是吗?是的。一个人面对同一事物会同时表现出两种对立的力量,那么我们可以说他身上必定要有两种成分。当然要。一种成分在法律对它进行指导时打算听从法律的指导,难道不是吗?怎么会这样呢?我想法律会对它说:遇到不幸时你要尽可能保持冷静而不要急于诉苦,这样做是最好的,因为这类事情的好坏是不得而知的,哪怕你不克制也无济于事,尘世的生活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悲伤只能妨碍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尽快取得我们所需要的帮助。他说,你指的是什么帮助?我说,周密地思考所发生的事,就好比掷骰子,骰子落下知道掷出的点数以后要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按理性的指示去办是最好的办法,而不能像小孩摔倒受了伤一样,在啼哭中浪费时间。一定要使灵魂养成习惯,能够尽快地设法治疗伤痛,以求消除痛苦。他说,这的确是面对不幸加以处置的最佳办法。那么我们说,我们身上最优秀的部分愿意接受理性的训诲。显然如此。我们是不是也得说,那个一味引导我们生活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只知叹息而不能充分取得帮助的那个部分,是无理性的、无益的,与懦弱联系在一起?是的,我们应当这样说。还有,我们那个不冷静的部分为模仿提供了多种多样的机会,而那理智的、有节制的精神几乎总是保持原样,不容易被模仿,模仿了也不容易看懂,尤其不易被那些涌到剧场里来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人看懂,不是吗?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被模仿的是一种他们所不熟悉的精神类型。必定如此。从事模仿的诗人与灵魂的这个优秀部分无关,即使想要赢得观众的好评,他的技巧也不是为了让灵魂的这个部分高兴,而是与暴躁多变的性格相连,因为这种性格很容易模仿,是吗?显然如此。出于这种考虑,我们可以正当地把诗人拿来与画家并列,因为像画家一样,诗人的创造真实程度很低,因为事实上他的创作诉之于灵魂的低劣部分,而非诉之于灵魂的最佳部分,这是另一个相同点。我们终于可以说,不让诗人进入治理良好的城邦是正确的,因为他会把灵魂的低劣成分激发、培育起来,而灵魂低劣成分的强化会导致理性部分的毁灭,就好比把一个城邦的权力交给坏人,就会颠覆城邦,危害城邦里的好人。以同样的方式我们要说,模仿的诗人通过制造一个远离真实的影像,讨好那个不能辨别大小、把同一事物一会儿说成大一会儿说成小的无理性的部分,在每个人的灵魂里建起一个邪恶的体制。确实如此。但是我们还没有指控诗歌的主要罪状。它具有强大的腐蚀性,甚至连优秀人士也要高度警惕,因为很少有人能够避免它的腐蚀。
如果它确实具有这样的力量,那么还会有别的什么结果吗?请注意听,仔细想一想。当我们听荷马或者某个悲剧诗人模仿一位悲伤的英雄,长时间地悲叹吟唱,或者捶打自己的胸膛的时候,那么你知道,在这种时候即使我们中间最优秀的人也会抱着同情心热切地聆听,同时感到快乐,像着了迷似的,我们还会赞扬能用这种手段最有力地拨动我们心弦的诗人是一位杰出的诗人。我当然知道。然而你也知道,在现实生活中要是遇到什么不幸,我们就会反过来,以能够承受痛苦、保持平静而自豪,相信只有这样做才是一个男子汉的品行,而我们过去在剧场里所赞扬的乃是妇道人家的行为。
我确实也注意到了。我说,这种品行我们非但不会接受,而且还会感到可耻,然而在剧场里我们非但不厌恶这种表演,而且还要以此为乐,批准它上演。你认为我们对这种行为的赞扬有道理吗?他说,不,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看起来没什么道理。我说,不知你是否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思考这个问题。什么方式?请这样想。在前一个例子中,亦即在现实生活中遇上不幸,灵魂中的那个部分受到强制性的约束,想要痛哭流涕以求发泄,这是一种本性的需要,诗人的表演可以满足我们身上的这种成分,使之感到快乐,而在这个时候,我们本性中的最优秀的成分由于从来没有受到过理性甚至习惯的教育,会放松对哭诉的警惕,理由是它只是在看别人受苦,这个人宣称自己是好人,但沉浸在痛苦之中,赞扬和怜悯这种人并不可耻。此外,它还认为自己得到的这种快乐非常好,不能因为反对全部诗歌而让这种快乐一起遭殃。我认为,这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别人的感受也会不可避免地影响我们自己。在那种场合下滋长起来的悲哀之情,轮到我们自己受苦时就不容易制服了。他说,非常正确。同样的原则不也适用于使人发笑的表演吗?我说的是喜剧表演,尽管你自己本来羞于开玩笑,但在观看喜剧或在日常谈话中听到滑稽的笑话时,你不会嫌它粗俗,反而觉得非常快乐,这和怜悯别人的痛苦不是一回事吗?因为在这里,你的理性又由于担心别人把你看成小丑,因而在你跃跃欲试时压制了你说笑话的本能,而在剧场里就放任自流了。你知道,长此以往,你自己也就受到感染,以至于在私人生活中也成为一名喜剧家。他说,确实如此。我们说,爱情、愤怒,以及心灵的其他各种欲望和苦乐与我们的所有行为相伴随,诗歌在模仿这些情感时对我们也起着同样的作用。当我们必须让这些情感枯萎死亡的时候,诗歌却在给它们浇水施肥;当我们必须统治情感,以便我们可以生活得更美好、更以及其他无数说法都是这种争幸福,而不是更糟糕、更可悲时,诗歌却让情感统治了我们。他说,我不否认这一点。我说,那么格老孔,当你遇见颂扬荷马的人,他们说荷马是希腊的教育者,我们应当在人生修为方面向他学习,应当按照这位诗人的教导来安排我们的全部生活,在这种时候,你必须敬爱和尊重说这种话的人,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的最高认识了。你还要向他们承认,荷马的确是最高明的诗人和第一位悲剧家。但我们必须明白这个真理,只有歌颂神明和赞扬好人的颂歌才被允许进入我们的城邦。如果你允许甜蜜的抒情诗和史诗进入城邦,那么快乐和痛苦就会取代公认为至善之道的法律和理性,成为你们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