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S·拜雅特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59
|本章字节:7362字
繁密的丛林,繁密的刺
攀缘玻璃高塔,蜿蜒如蛇
此非柔美可人的鸽舍
亦非丰美仕女的深闺
狂风厉声呼啸
穿越陡峻大地
来到黝黑的窗边
他乍见她玉白的手
他听见那脏污的老东西
颤声向上呼喊
拉潘瑞儿、拉潘瑞儿
放下你的长发来
丝丝缕缕的灿烂
巍巍洒下
重重金色激流,放纵
自一只金色发冠
黝黑的利爪用力一攫
一手紧接一手
尖声的呼喊来自何等的痛苦
当发丝一束又一束地被深深穿透
静默中他牢牢注视
这拱背之人渐次上升
苦楚的泪水,流转
在他一双明眸之中
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
当罗兰抵达林肯郡时,他已闷了一肚子气,因为自己逼不得已搭了火车。如果时间充裕一点,他就可以搭长途汽车,那样可以省下不少钱。偏偏贝利博士突然发了封信,只简单地说她方便在中午到火车站接他;校区离市镇有一段距离,这样的安排应该是最妥帖的。不过想想,坐火车倒可以让他先把手边有关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的资料给消化消化。他从学校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其中一本非常薄,一副柔弱女人的模样,写于一九四七年,书名为《白色的亚麻》,取自克里斯塔贝尔某一首同名抒情诗。另一本则非常厚实,收录了女性主义的评论,作者大多是美国人,出版于一九七七年《自我的自我涉入兰蒙特的逃遁策略》。
维洛尼卡·霍尼顿提供了些许生平资料。克里斯塔贝尔的祖父母,让巴蒂斯特以及埃米丽·兰蒙特,在一七九三年法国处于恐怖时代之时避走英国,后来就在此定居。在波拿巴1垮台之后,他们没再返乡。一八○一年,伊瑟多尔出生,他曾在剑桥就读,一度尝试写诗,尔后成为一名治学严谨的历史学家以及神话传记家。
他深受研究德国民间传说的学者以及圣经故事传统的影响,但仍坚守家乡布列塔尼这一脉神秘风格的基督教信仰。他的母亲埃米丽,其胞弟正是主张共和主义、反对教权的历史学家,同时也十分热衷民间传说的哈吾尔·德·盖赫考兹。盖赫考兹一直维持着家族在克纳门特的领地。一八二八年,伊瑟多尔与阿拉贝尔·甘博特小姐结婚,她乃圣保罗大教堂卡侬·鲁珀特·甘博特修士的千金,其坚定不移的宗教信仰始终深深影响着童年时期的克里斯塔贝尔。伊瑟多尔婚后喜获两位千金,生于一八三○年的苏菲,后来成为封爵于林肯郡思尔庄园的乔治·贝利爵士的妻子;生于一八二五年的克里斯塔贝尔,则一直与双亲同住,直到一八五三年,终生未婚的姨母,安唐妮·德·盖赫考兹遗赠给她一笔为数足堪温饱的生活费,她才在萨里郡的里奇蒙置产。从此,克里斯塔贝尔与一名相识于罗斯金2演讲会的年轻女性友人同住。
布兰奇·格洛弗小姐一如克里斯塔贝尔,深具艺术表现的抱负。她曾完成若干大幅油画,至今无一幸存。她也曾为克里斯塔贝尔轻快、略显忧郁的作品《写给天真之人的故事》、《诉说在十一月的故事》,及其宗教诗《祈祷》雕刻插画,其木雕版画技巧纯熟,风格神秘诡异。一般认为,克里斯塔贝尔之所以着手创作《仙怪梅卢西娜》这部雄伟壮阔、奇情玄奥的史诗作品,其最初动力就是来自格洛弗小姐。《仙怪梅卢西娜》陈述的是一则古老的传说,其中的女主角是个半人半蛇的妖怪。这部作品的缺缝之处镶满了数量惊人的宝矿,前拉斐尔时期1的部分评论家,如史文伯恩,声言它是“藏匿在众多故事当中一尾安静却十足有力的蛇,其迸发而出的磅礴气势与邪气,乃历来女作家笔下前所未见,唯独在叙述上仍欠缺强健的张力。确切地说,它就像柯特律治笔下那尾象征想象力的蛇,将尾巴满满填塞在自己的口中”。现在,它理所当然已为世人所遗忘,然而,克里斯塔贝尔平凡而稳健的声望,乃主要在于她细腻内敛的抒情诗,每一首都融合了她纤细的感情、与生俱来的沉郁气质,以及一股既混乱又坚定的基督教信仰。
格洛弗小姐不幸于一八六一年溺命于泰晤士河,她的死令克里斯塔贝尔悲恸欲绝。此后,克里斯塔贝尔再度回到家人身边,并与妹妹苏菲同住,度完平静安详的余生。在《仙怪梅卢西娜》之后,她似乎不曾再动笔写诗,日复一日,安于静默。她于一八九○年离世,享年六十五岁。
维洛尼卡·霍尼顿对克里斯塔贝尔诗作的评论,就是婉约地强调她“小家碧玉的神秘风采”,并将之与乔治·赫伯特2并列,称其风格一如乔氏对于“依据主之律法清理卧房”的奴仆的赞颂。
我喜欢周围的一切干干净净
规矩有形、层叠分明的褶边
只要一丝不苟
就不会有所误谬
房舍已打理妥帖,一尘不染
静待客人的光临
谁将见到我俩白色的亚麻
那最盛美之姿
谁将取之、折之
引领我俩从此安息
三十年后,女性主义者认定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其实是很狂乱而暴怒的。她们撰写的论文有《阿莉雅杜妮1断裂的纬线:艺术一如兰蒙特诗中被扬弃的织作》,要不就是《梅卢西娜及魔性的分身慈母、魔蛇》,另外还有《柔顺的愤怒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矛盾的家居生活》、《白色的手套2布兰奇·格洛弗:兰蒙特禁闭的女同志性意识》。其中还有一篇论文就是出自莫德·贝利之手,题目是“梅卢西娜:城邦的建造者女性观点颠覆下的宇宙起源论”。罗兰知道他理该从这篇下手,可是内文文字那吓人的长度与稠密,令他打消了念头。他从《阿莉雅杜妮断裂的纬线》开始读起,这篇文章简洁有力地分析了克里斯塔贝尔某一首昆虫诗。显然,她曾写过不少昆虫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