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S·拜雅特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59
|本章字节:3610字
夫人,我并不是在说笑。我曾经参加过您所提到的这类显灵大会我认为,我相信所有和我一样在写诗的人都会这么认为最能够解释此事的理由,就是这根本是一场再明显不过的骗局,外加一种集体的歇斯底里症状,那是一股瘴气,是一股出自于心灵的焦虑、昏热的骚乱的迷雾,荼毒着我们平和有礼的社会,让我们的下午茶会充满刺激的腥膻。天性喜好思索的人或许可以找到个中原因,只要看看我们这个社会中愈来愈强调的唯物主义,以及很自然的、而且也是不可避免的就我们既存的智慧的发展而言我们对于历史的、宗教的叙述,总是事事求真地探询。在这个领域里,所有一切实在都是不可确知,而历史学家以及科学界人士同样也入侵了我们单纯的信仰。即便我们努力地探求,而最终得来的答案,也无法使我们的信仰更加坚定。或许我该说,在我们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这并不意味着,随意抛出一个灵丹妙药来满足不安的大众对明确与实质的渴望,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或是有任何实质的帮助。
或许可以这么说,历史学家以及科学界人士也同样是在与亡故的人接触。法国动物学家居维叶曾经将他的肉体、姿态以及偏好授予了死去的古生物大地懒,而法国历史学家米什莱先生、勒南先生,以及卡莱尔先生、格林兄弟尚在人世之时,也曾亲耳听闻无情的呼喊来自于无形之物,于是赋予了它们以声音,为之发声代言。而我自己呢,则凭靠着想象力,从事创作。我曾经以腹语术说话,我将我的声音借予过去已逝的声音和生命,将我自身的生活融于其中;它们如此般在我们的生活中复苏,让我们见到与我们自身生活紧紧相扣的过去的生活,犹如一种警惕,成为一种前车之鉴,而这也正是每个具有思考能力的男男女女所该做的事情。只是,此中有百种方法千种手段,这您非常清楚,有些尚待确立,有些尚待测试,有些则十分危险,令人期待落空。一切我们所该读取的、了解的、思索的、理解的,夫人,实在都该针对我们自身生活以及工作所需。研究前人如何活了一辈子并不见得能使我们对我们先祖的过往,多上一分一毫的理解,更遑论人类出现在地球之前那漫漫迢迢难以计数的时光了。然而,即便是那一分一毫,我们也绝对有必要全然掌握,并且传承下去。这份任务,势将劳心劳力!我实在不得不这么强调,这条路肯定会很艰辛,而且绝对没有捷径可走:一旦试图这么做,我们就无异于班扬笔下无知的伊格诺仁斯,来到天堂之城的门口,却找着了通往地狱的道路。
想想您的所作所为,夫人,您努力地试着与这些可爱的、可怕的亡者谈话,用很直接的方式。但是如此耗费时间,它们究竟传递出了什么富有智慧的讯息呢?还不就是奶奶把她一只新的胸针放在爷爷的座钟里头,要不就是早时的一位婶婶,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话说家族的坟地里有一个婴儿的棺材压在她的棺上,让她觉得很生气。再不然,就是像您的柯特律治那样,一板一眼地向您保证,在另一个世界,绝对存在着“永恒的喜乐,给予理当得到喜乐的人,至于不应得到喜乐的人,则须经历一段时间予以惩戒修正”。(即使使用七种语言,他也从来不曾用错代名词。)夫人,我们实在不需要鬼魂从坟墓里跑出来告诉我们这些道理的。
或许,世上真有飘游的灵魂,这我承认,或是大地散逸的气泡、蒸气,又或是在空中飞行的生物,它们偶尔会在我们心有忧虑之际穿越而过,然后继续它们不为所见的奔波。痛苦的记忆自会呈现出某种精神样态,它们原本就存在于一些令人恐惧的地方,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在天堂、人间,有太多事物是我们的哲理所无法想象的。然而,若要寻得这些事物,我相信,绝不是靠着用手大力敲打、轻轻拍击,或是以手抚触,以及靠着侯姆先生直直伸着两只手臂,绕着枝形吊灯飞呀飞的,又或是凭靠您以占卜写板信笔写出的文字;我们应该做的,是付出耐心,深远地思考过去的人的心灵以及现存的机体其复杂难解的运行,并且瞻前顾后,习得智慧,同时借助显微镜、分光器,而不是质问那些执迷于人世的幽灵鬼怪和亡魂。我认识一个思想脉络十分清晰的好人,后来他却因此而精神错乱,下场不是很好,事实上,非常的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