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挂丰灯

作者:孙本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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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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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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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070字

秋才至,地里的野草并不着急老去,它坚挺的瘦弱让我相信生命的坚强。一个季节来临的时候,你总会找到一些繁盛的参照物。


“秋风起,柿子黄。”在老家,混的最熟的是一棵棵柿子树。它的身影遍布村子的角落。屋前,房后,沟边,高坡。有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脚印。一户人家不栽上那么一棵,两棵,孩子们的嘴里就会少了秋果的滋味。我家的院子里就栽着四五棵柿子树。母亲说,那是秋的脸面树。人是一种自尊的动物,柿子树也有的品味。


柿子树,是一种极平常的树。它就是隔壁的妹子,从翠绿的青涩,到黄艳的丰庆,这一番平平淡淡的容颜变化,让你感到岁月的朝华变更。


柿子树最美的时候不在春季。春季是花的国都。迎春花、桃花、梨花、杏花这些个花仙子花枝招展,袅娜音韵。此时的柿子树恰似一位羞答答的小姑娘,她懵懂的青春还不懂得彰显自己的独特的个性。需秋高气爽,稻色金黄,风声涤荡,华叶残败,树头清爽。柿子树才展露锋芒,独显秋景的累硕。一个,两个,树上挂起一盏盏黄澄澄的灯笼。这天底下黄艳的尤物高挑地立在秋的前哨,让人顿生爱慕之情。柿子树静静地站在阳光下,肃穆而端庄。她从羞涩的村姑逐渐磨练成一位成熟的女性。她的美,有的是大家闺秀的深沉和大气,婉约和恬美。远远地,那些流光溢彩的花灯,点缀着蓝盈盈的天空。叶片的青黄,树枝的褐灰,果实的黄红,一棵柿子树就是一张秋的写意画。


我一直认定柿子树是一种丰盈的树。她把一个个希望悬挂在季节的枝头,这些从村子的泥土里拔地而起、土生土长的柿子树,生活在最贫瘠的土地上,不渴求,不扬武,不追随,不妖娆。她是最懂得生存的一种树,平凡而真实,淡然而厚朴。


收获的日子总叫人忙碌。母亲总是把柿子分批采摘。首先,青黄的柿子母亲会做“焖柿子”。这种做法很简单:锅里填上水,放入柿子,加热,冷却。其中水温是关键。母亲是个行家,她只要把手伸进水中掠一下,就能准确的判断水温。母亲的手是温度计,我一直这么以为。我这么说,还有一个缘故:小的时候,只要身体赖,母亲的手就会放在我的耳垂下轻轻捏着,我是否发热母亲了如指掌。“焖柿子”吃起来可口清脆,甜净香浓。另一种做法,叫“烘柿子”。母亲总是和别人的做法不同。她会选一口大缸,里面垫上一层薄薄的枯草,这些草是母亲从地里被母亲请来,放上一两个大鸭梨,一两个苹果,待柿子一个个排列在缸底,母亲会含一口酒,猛烈地喷洒开去,一阵酒雾,母亲迅速地用薄膜封住了缸口,柿子们开始了幸福的蜕变过程。这个等待的过程,是相当难耐的,我会一次次扑向大缸,透过薄膜模模糊糊地看哪个柿子先红,有时候,还会解开系着的麻绳,用手一个个去捏,倘若哪个柿子软了,它就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了。“烘柿子”软呼呼的,红彤彤的,拿在手里就像握着一个动感的液态球。喝“烘柿子”不要剥开,只要你将嘴巴吸附在上面,用牙齿轻叩一个小口,就轻轻那么一吸,冰冰凉凉的柿子汁就顺着你的舌尖满溢你的口腔,喉咙会不禁咕咚一下,那些细腻醇甜,冰清爽滑的汁液就直抵你的胸腔而下。你总是不舍,一个,又一个,直到你自己忘记喝了几个,一种神清气爽,淡定神闲的快感油然而生。满嘴的秋香,让你感到,乡间的这一凡物竟这般讨人喜爱。


柿子多了,总是吃喝不完。会有一些停留在树梢,那是留给鸟儿们的。母亲说,这叫喂秋。其实,人和鸟有什么区别呢?都活一张嘴。秋,不光属于人类,还属于天上飞翔的那些精灵。在阳光的午后,看着鸟儿蹲在枝头,歪着脖子,用尖尖的小嘴啄着那些守候秋色的柿子,感觉真好。当秋来临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走在路上的感动,缠绕着时光,牵引着生活,为了明天,像柿子树一样挂起一盏丰灯,你也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