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1
|本章字节:7502字
王胜春和王多多高高兴兴地离开同伴。同伴仍然关心他们,仍然操心他们的事情,挂念他们的生活,时时刻刻为他们出主意,想办法,甚至比他们想得多,想的长远。他们有一位在县城读书将来还要去省城读书的兄弟,有一位关心他们的朋友和知己。他们感到幸福,感到满足,感到骄傲。
“大平到底有文化,想的多,也想的远。我原来觉得只要刘场长把树苗子全部买走了,就可以大赚一笔,就可以满足了。没有想到大平比我们想得长远,要我们把收入投进去,扩大生产规模。扩大投入才能得到更多的收益,才能得到更多的收获啊。他把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问题都想到了,像明年的种子、冬天的看护,我原来根本就没有注意过。”王胜春边走边说。“有你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一个。我们中间好多人都有这种想法。都想着早一点见到效益。”王多多思考着苗圃的未来。“我倒是没有关门的意思,我就是想早一点把投进去的钱收回来。”王胜春老老实实地说。“还是我们见识短,想的浅,没有远大的目标,只想着有一点收人就行了,不敢把事情往大里想,往远里想,也不敢把事情往大里做。”王多多看了看王胜春,又接着说:“你看大平,他虽然念书,却想着苗圃,要我们不但做好今年的打算,还要做好明年和以后的打算,要我们把苗圃长远的问题都想透彻,这是多大的气派。我们办苗圃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应该有长远打算才好,不能一年一年的做。”
“你说得对。我们回去要好好打算才是。”王胜春看着远处的山路。“要是大平回来就好了。有他在,我们的事情就好干的多,弟兄们也就有了主心骨,有了目标,有了胆量。可惜,大平不能回来。”王多多遗憾地说。“大平的天地在外面,大平的事业在城市。大平不应该回来。大平应该走出去见识更多的事情,做更大的事情,不能窝在我们这个穷地方。让他回来就真把他耽误了。”王胜春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继续说:“我们不能由于这一点破事情就把他留在山沟里。你看见没有?大平在县城里念书没有多长时间就有了很大变化,人长高了,电长胖了,见识更多了。说话办事一套一套的。我们学不会,也做不来。”“他变化很大。哦,你听说了没有,大平写的啥文章还得到县上领导的重视哩,都印成字了。”王多多像发现秘密似的说。
“我也听说了。夏天到咱们村里的那个女娃子还把大平写的文章拿到省城去了,听说在省上的啥书上发表了。”王胜春羡慕地说。
“到咱们村里来的那个女娃子真有办法,硬是把大平说动了。”王多多有些羡慕,“城里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敢想敢干。不像咱们山里的女娃子,只敢想不敢做,耽误了很多好事情。”王胜春看着王多多说:“你这话是啥意思?是不是谁把啥事情耽误了?”“你真不知道?收麦子以前,张村的张老给我说,他妹子张玉芳看上了大平,让我从中说合。我把话都说开了,大平也答应麦子收完以后去相亲。结果让城里的女娃子插了一杠子,大平就把这件事情给推了。要是张老三的妹子能有城里女娃子一半能耐,说不定早把自己的事情办成了。”王多多对王胜春遗憾地说。“山里的女娃子要像城里的女娃子一样,我们这里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吗?”王胜春肯定地说,“要是山里的女娃子像城里的女娃子一样,我们这里早都像城里一样了。哪里还像现在,要吃的没有吃的,要喝的没有喝的,要穿的没有穿的,要住的没有住的,穷得叮当响。”王胜春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要什么没有什么”,随后看着王多多。“要是山里的女娃子像城里的女娃子一样,我们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比现在好得多。”王多多大声说,“要是大平能把城里的女娃子娶进家门就好了。”“大平将来肯定要娶城里的女娃子当媳妇,不会像我们这样没有出息,只知道在炕头上打转转。我看,到咱们村子里来的那个女娃子对大平有意思。要不然,她不会到咱们这穷地方来,也不会动员大平去考大学,不会把大平写的文章拿到城里去。”王胜春肯定地说。“你说得有道理。那个女娃子还真不错哩,既不嫌弃我们吃的东西,也不嫌弃我们住的地方。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不挑三拣四,不嫌弃大平家穷困。我看这其中必有些意思哩。我们就等着吃大平的喜酒吧。”王多多赞同地说。“恐怕我们吃不上他们的喜酒,只能吃两颗喜糖。”“为啥?”“大平结婚的时候还能回来吗?他不会在家里结婚,最多把新媳妇带回来,见见父母就好得很了。他在村子里咋结婚,住哪里?吃啥?还不真把新媳妇给吓跑了。”“哈哈哈……”王胜春和王多多一路说笑,谈论着共同的话题,谈论着王大平的将来,也期盼王大平有好的未来,期盼山村有新的变化。
王大平把王胜春和王多多带来的粮食送到学生食堂,爬上床铺,顺手拉过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盯着裸露的床板。他无法明白同伴为什么不敢把好不容易创办起来的苗圃往好往大里做。创办苗圃的时候,同伴高兴异常,花费了很大心血,投入了很多劳动,投入了很多精力。很多人吃住在后沟里,不愿意浪费些许时光,有的人甚至把自己家的木板、椽子拿了出来。苗圃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有了收入,他们却想着分家产。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问题?是他们不愿意继续干?是他们要急迫地得到收益?是他们对将来没有信心?开办苗圃的时候,他把开办苗圃的风险给同伴作了解释,提出三年内不准撤资,不能分配,同伴同意了。他离开时又专门把同伴请到一起,重申了苗圃短期内不能分配的道理。同伴也同意和支持他的决定,为什么短短两个多月同伴就变了?是树苗子卖得太容易?是内部产生了矛盾?还是他们没有信心?
王大平想象着所有同伴,一个人一个人分析,一个人一个人否定;一件事一件事琢磨,一件事一件事否定。同伴都是自家兄弟,都是来往多、关系近的朋友,没有值得挂念的矛盾和冲突,也都立了字据,答应在年内不撤资,不要求分配。他们为什么会改变?刘场长一次性购买树苗子,苗圃就能一次性见到效益,就有更多的投入。他们不会想不清楚其中的道理吧?王胜春和王多多没有私心,一心一意为大家办事情,有能力把大家的事情办好。难道是短期意识?
王大平沉沉地睡去了,睡在学校的床铺上,没有梦,没有妄想,没有烦恼,没有困扰。下课回来的同学们的吵闹声没有把他从睡梦中惊醒。多少天了,他没有这样放松,没有这样香甜的睡眠。同床铺的同学看到他睡得很沉,帮他从食堂里买回来三个馍馍和一小碟水煮白菜,用碗倒扣着,放在床铺旁边的木板上。
王大平醒来的时候晚自习快要结束了。班主任张老师清点人数时,发现王大平不在教室,桌子上也没有书本,生气地让班长带人寻找王大平。班长把王大平从被窝里拉出来,带到张老师办公室。张老师看见王大平睡眼惺忪,让班长和其他同学回教室去上晚自习,转身把办公室门关上,走到王大平面前,从牙缝里挤出:“你干啥去了?”
王大平看见张老师脸色铁青,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处,只好低着头嘟囔:“在宿舍里睡着了。”“睡着了?那好,你回去继续睡吧。你回去继续睡觉吧,好好地睡就是了。”张老师生气地说。“我……我错了。”王大平继续嘟囔。他知道毕业班班主任的辛苦程度,知道班主任内心的渴望。高考对于毕业班班主任和代课老师来讲,如同参加高考的学生一样,非常沉重,非常残酷。高考不仅是对学生的考验,也是对班主任和代课老师的考验。学校把学生高考成绩的好坏作为衡量班主任和代课老师成绩的尺度,决定班主任和代课老师的去留,决定班主任和代课老师的奖金和收入。代毕业班既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荣耀,是对老师能力和水平的肯定。每个老师都希望代毕业班,也害怕代毕业班。如果学生高考成绩好,考上大学的人数多,老师不但会得到学校的奖励,得到校长和其他老师的看重,也会得到学生的尊敬和爱戴,一些学生家长甚至背着干果、蔬菜上门看望老师,向老师道谢。一些老师也因为教出了考上大学的学生而成为名人,受到全县人的尊重和爱戴。很多班主任和代课老师经常放弃休息,放弃家务,甚至放弃土地里的活路,把全部精力和时间耗费在学生身上。学生学习,他们跟着;学生休息,他们检查学生的作业,巡视校舍的安全;学生没有起床,他们就早早起来,准备当天的课程,安排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他们想把学生尽可能多地送出去,让学生进入更加宽广的天地,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正因为如此,很多班主任和代课老师在学生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学生无论男女,无论出身,无论年龄,都把老师当作实现人生目标的先导,对班主任和代课老师尊敬有加。王大平也不仍意外。
“你知道错就好。你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人家觉得时问不够用,你却时间多得无处用……我都不知道咋说你。你回去吧,我不说了。”张老师无可奈何地说。
王大平暗自看了一眼张老师,发现张老师仍然脸色铁青,就直直地站着,不说一句话。此时任何语言都毫无意义。张老师不是为难他,也不是与他过不去。在上自习的时间里睡懒觉,不仅违反了学校的纪律,也没有给其他同学带好头。他是全班年龄较大的学生,他的一言一行不仅关系自己的前途,也影响着其他同学,影响着班级乃至学校的风气。因为他年龄长,在省上的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在学校甚至在县城都有些影响。
“你回去把今天晚上的自习时间补回来。”张老师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王大平,目送王大平走出办公室,重新收回目光,检查学生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