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杨友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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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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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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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746字

原来,武承嗣强占碧玉,早已引发了来俊臣的嫉妒之火。来俊臣本来也看中了碧玉,打算先陷害乔知之,处死他,然后收取碧玉。


武承嗣却急不可耐,结果事与愿违,一下逼死了碧玉,同时也粉碎了来俊臣的南柯梦。来俊臣气恨难平,一声冷笑,心头涌起了谋杀武承嗣的念头。曾经高居首席宰相之位的李昭德,由于锋芒毕露,垄断朝政,遭致同僚反感,群起而攻之,被贬到岭南钦州南宾当县尉。薛怀义死后,武则天将他召回朝廷,担任监察御史。李昭德和来俊臣,一个是直臣,一个是酷吏,从来水火不相融,势不两立,是一对老矛盾。二者都在左迁之后又恢复京官,都感觉到一决雌雄在所难免。不过,监察御史仅只正八品上,而来俊臣任职司仆少卿,从四品上,官阶高得多。李昭德准备从冤案、贪财索贿和强占人妻等方面搜集材料,告发来俊臣。可他的面铺得宽了,一时收不拢网。来俊臣掌握了武则天的猜疑心理,很快与曾在早朝中受过李昭德羞辱的秋官侍郎皇甫文备结成同盟,诬告李昭德图谋造反,捕入狱中,只等诏命将他处死。万一得不到诏命,也不要紧,可以让他在狱中“自杀”。来俊臣清除了身旁的一大隐患,满怀喜悦,腾出双手,全力以赴向下一个目标采取了行动。


武承嗣做梦也没想到碧玉投井自杀,竟会勾起来俊臣对他的刻骨之恨。身为新外戚武氏一族之首的武承嗣,得意忘形,骄纵专横,自然不得人心。来俊臣在把予头指向他的同时,野心恶性膨胀,重新翻开了《罗织经》,进而想打倒武氏一族,还要把太平公主、庐陵王显和皇嗣旦也扯到武氏谋反集团里面,说他们勾结皇宫南城南牙,朝廷衙门的卫军,北城北牙,内宫的禁军,一同阴谋叛乱。如此,以碧玉事件为导火线,酿成了来俊臣与武承嗣这两大暴发户的反目。来俊臣在实施报复性谋划时,权力欲却以几何积数增加,扩展到了想一举端掉皇权的后备力量一武、李二族。第一步夺取朝廷大权,第二步便可以逼迫武则天让位给他。


“哼哼,凭我的运气和魄力,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受到野心的驱使,来俊臣心中像席卷起了潮水,热血一股股往上涌,脸上的横肉填满了一丝一丝的血红色,他对此次“大逆阴谋”的诬告把握十足,似乎白日梦已演变成了现实。来俊臣酷吏班子中的卫遂忠,觉得来俊臣太狂妄,气焰太嚣张,他的构思太离奇,好比海市蜃楼般可望而不可即。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从梦魇中走了出来,走到了魏王府,秘密晋见了武承嗣,透漏了来俊臣的“倒武方略”。以告密起家,在告密中飞黄腾达,饱尝了告密甜头的来俊臣,在这最后一次告密行动中,却被自己教化出来的门徒告密了。


武承嗣的肿泡眼愈瞪愈大,肿胀的眼珠子都差不多鼓出来了。他被一种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紧张得手心里渗出了冷汗。拳头愈捏愈紧,猝然暴跳起来,眼里闪着红光:“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想不到啊,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告密告到我的头上来了。”


“大王息怒。”


卫遂忠不安地掀动鼻翅,“时间紧迫,你得赶快想出对付的法子,抢先动手。”


“好,箅你立了大功,下去吧。”


武承嗣告了一天病假,暗中知会武氏一族和太平公主、宗楚客,以探病为由,至魏王府聚集。他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众人。


“宰了这条疯狗!”宗楚客一拳揍在案面上,啪哒一声响,茶碗震得跳起来,哗啦哗啦,碗跌下地,摔成了碎片,荼水流淌着。


“不可鲁莽,”武三思举起一只手,“我们得依法惩治他,抓紧搜集、整理他的材料上奏。”


“他的罪恶事实多如牛毛,俯拾皆是,用不着花费什么时间。”


性躁的宗楚客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走过来走过去。


武攸暨深思地皱起前额,拖着长声说:“来俊臣贪得无厌,我们可以先弹劾他索贿。”


“告他霸占人家的妻妾更简单些,”宗楚客急急巴巴地说,“到他家里一清查,随便就可以查出几十上百个。”


“抄家?”


武攸宁抬起眼睛,“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不是说抄他的家,只是到他家去数一数抢占来的女人的数目。”


“不要争了。”


太平公主一幵腔,室内立刻静了下来。


“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抢先告发他图谋造反,先逮捕他再说。”


太平公主算是摸透了母皇的心思,武则天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宽容,即使侮辱她的人格,骂她做淫妇,骂她黑心眼、弑母杀子,都可以饶恕。唯独最看重的就是皇权,她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而且特别敏感,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发现阴谋反叛,企图篡权夺位,她决不心慈手软,甚至不辨真假,一律严惩不殆。众人都露出了佩眼的神色,赞同她的主张。由武承嗣和太平公主牵头,武氏诸王和宗楚客联名上疏,弹劾来俊臣秘密谋反,抢先下手,逮捕来俊臣,投入了狱中。来俊臣入狱受审,朝野无不拍手称快,俨然打落水狗似的,一片呼声都要求处死他。司刑卿杜景俭判处来俊臣死刑。可是,判决奏章呈上了三天,依然未获敕许。早朝下来,内史中书令王及善随武则天进入同明殿,直言不讳地奏道:“来俊臣凶狠狡猾,贪婪恶毒,是国家的首恶,不处决他,难以平民愤。”


武则天坐在御榻上默然不语,好像在用心思,又显得很疲倦。王及善是李世民御驾亲征高丽时,阵亡的左武卫将军王君愕的长子,当年他十四岁,继承了父亲邢国公的爵位。高宗朝,官至卫尉卿。垂拱中期,山东发生饥荒,王及善担任巡抚救恤使,安抚饥民深受好评,诏命当春官尚书兼秦州都督,后来告老退休。万岁通天二年,契丹反叛,山东大乱,武则天想起王及善在山东享誉甚高,再度起用他当滑州河南归县刺史。王及善领旨谢恩时,武则天征询有关治乱的见解,他列举了十几项得失,具体而又切中肯綮。


“你的意见剀切中理,很有参考价值。一个州的事毕竟是枝节,像你这样的社稷之臣,宜留在朝廷。


“武则天当即任命这位八十岁的长者担任内史,对他非常信任,言听计从。然而这一次例外,没有答复他的奏请。


“与其说来俊臣谋反,还不如说武承嗣图谋篡夺皇权。”


武则天陷入了沉思之中,“武承嗣梦寐以求想获取皇太子的位置,近年来简直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来俊臣曾经和他联手打击异己,摸透了他的内心和为人,也许掌握了他最近的一些动态,打算告发,却晚了一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步之差,变成了阶下囚。”


她时刻都没有放松警惕,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正的危险不在儿子身上,却是她特别照顾又当作坚强柱石的武氏族人。


“不错,来俊臣是一个危险分子,”她并不反对众人的看法,“然则,一旦风吹草动,能够及时觉察,并敢于揭发的,那就非他莫属了。”


苍茫的暮色从洛水与黄河交汇处暗暗袭来,皇宫大内一刻儿漾青、一刻儿荡紫地转换着颜色。


武则天抬眼仰望头顶的上空,流云在忽聚忽散地变幻着,而她觉得似有灰暗的阴影一次一次地向下俯冲,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步棋走错,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失算。”


她蹙着眉尖,踌躇难决,“杀好?留好?”


向来以明快果决着称的武则天,如今在来俊臣的身上,她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了。


近些天,武则天一直处于烦躁不安之中,早朝听政时,她的注意力也集中不起来。


武成殿充满了一派沉闷的空气,压迫得朝臣们仿佛都要透不过气来了。姚祷出班启奏,才使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启奏陛下,九鼎业已铸成,移置到了通天宫。豫州鼎高一丈八尺,能容纳粮食一千八百石。其他各州鼎高一丈四尺,可容纳粮食一千二百石。鼎上铸有山川物产等图像,共用铜五十六万七百余斤。”


“再用一千两黄金,都镀成金鼎。”


武则天吩咐道。


“九鼎是神器,可贵的是天质自然。臣看它色泽光芒相互辉映,用不着拿黄金炫耀。”


“那就依你的好啦。”


九鼎从玄武门拉入皇宫,武则天命令诸宰相、亲王率南北衙禁卫军十余万人,并出动宫廷豢养的牛马大象一同牵拽。午膳后,她睡不安,坐不稳,难以解脱的悒郁赛若一团棕丝堵塞在胸口,憋得她快要受不了啦。太平公主的到来,才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让她提起了一点精神。


“来得好,朕正闷得慌哩。”


“陛下心里不安,孩儿怕影响龙体的健康,因此就来了。”


“算你孝顺。”


武则天站起身来,“我们不妨到外面去走走。”


春天刚刚过去,夏天便披着一身的绿叶儿随着东南风悠悠荡荡地来了。湛蓝的天空上,几丝纤云慢慢地飘游着,鸟鸣声中,阵阵清新湿润的幽香沁人肺腑,分外舒爽。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骑着两匹毛色相差无几的枣红马,由迎仙桥走进西苑,沿着萦回婉转的龙鳞渠委委曲曲地朝北海走去。小太监髙力士牵着武则天的马,金刚牵着太平公主的马,母女俩并马而行,确切地说,母亲比女儿稍上前一丁点儿,大约半步左右。这是皇家的规矩,人人都得注意,精细的太平公主更不用说,她知道母皇的脾气,从不允许任何人走在她的前头。离女皇和公主相当距离的背后,有一长溜宫女,手持团扇、香炉、汗巾、茶具及笔砚等,由上官婉儿和红杏领着,徒步跟随。她们的后头,又有一队内侍,带着点心、水果、药箱、布障、软墩、专用御榻,以及便器等等。只要武则天需要,随时派上用场。除非女皇特别吩咐,一般他们都保持相当的距离跟在后头。


武则天常常跨着御马来西苑散步,或者奔驰一气,她从小喜欢马,也略懂骑射。她认定骑马有益于身心健康,可以调剂精神,延年益寿。西苑,顾名思义,它是洛阳宫西边的一座皇家苑囿,规模很大,周围二三百里的一片开阔而宽敞的地方。南半边五个人工湖,每湖方圆十里左右,四围尽种奇花异草。湖畔长堤,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两侧桃花夹岸,垂柳分行。北边的北海望去好似天水相连,银波粼粼,由龙鳞渠与五湖沟通水流。海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都用长峰怪石叠得嶙嶙峋峋,楼台殿阁,四遭掩映。登上千尺高的山顶,神都的箕山、伊阙、洛水、颖水,可以一览无遗,晴朗天气还可以北望九曲黄河和黄淮平原,以及东南方的嵩山,甚至可以远眺西京长安所在的八百里秦川。苑内桃成蹊,李列径,杏梅绕屋,绿柳垂堤,仙鹤成群,锦鸡映彩,金猿共啸,青鹿交游。亭榭台阁尽是奇材异料,金装银裹,珠辉玉映,犹如锦绣裁成,珠玑造就。苑墙上都用琉璃作瓦,紫脂泥壁。树木花草飞禽走兽,都分外怪特,奇异多姿,仿佛来自天堂似的。然而一路行来,武则天很少笑容,也没有发出什么感叹。母皇一直怏怏不乐,有心事老窝在心里,会损伤龙体哩。”


太平公主坐在马上揣摩着,但她不敢随便打破沉默。布谷鸟声声叫唤,燕子愉快地划破天空的沉寂,柳荫里黄鸟咬咬,树叶在斜阳下一晃一晃的放着绿光,海上神山缭绕着似雾非雾的白气。它们刺激着游人的感官,又爽心悦目又有点发躁。


武则天收回目光,放松马缰,把脸侧向太平公主:“平儿,朝野上下,有没有什么动向?”


“国泰民安,”太平公主闪烁其词,“圣上可以高枕无忧。”


“不,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朕似的,朕的心里总觉得不那么踏实,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恍若很空虚一样。”


“母皇。”


太平公主瞅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


“说罢,尽管说呀,朕不会责怪你的。”


“你的心事都放到了朝政上,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武则天犹如受了一下打击似的颤抖了一下,她伫立在一棵大槐树下。太阳一阴,天俨然黑了下来,一种怆凉、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对于敢于向命运挑战的武则天来说,以前很少产生过。她从十四岁人宫,到今年正好整整六十年了。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反而萌发出如此不堪的失落感,连她自己也没有完全理解过来。不过,她是从孤军奋战中艰难地走过来的。自从掌握政治实权之后,孤独转换成了孤芳自赏,成了韧的矜持,好比狮子独立的生存意识和奋斗精神。也许,恰恰由于能忍受这种孤寂,才造就她成为一代至高无上的女皇。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下了马,步入一座建筑精巧的水榭里。太监、宫女把茶点和女皇喜好的西域葡萄酒,在石案上面利索地摆好后,退到了周围的树阴下面,等候着新的吩咐。


武则天在座北朝南的主位上坐下来,太平公主坐在下首的锦墩上,二人细嚼慢咽地品尝着洛阳什锦果脯。


武则天喝了一口葡萄酒,一边欣赏着水晶杯里的琥珀色的酒液,一边说道:“平儿,你没坐到我的位子上,有许多地方是无法理解的,好比一家一户,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艰难。”


“我知道,”太平公主有点撒娇的味道,虽然她已经三十四岁了,“我指的不是这个。”


“你指的什么?”


太平公主呷了一小口葡萄酒,仍然举着那只西域进贡的高脚水晶杯,带着几分神秘的情调说:“我指的是你自身。”


“自身?”武则天没有明白太平公主话里的含义,她从来都是把政治放在第一位的人,思路很快转到了来俊臣事件上。她以为太平公主想以“自身安危”来说服她处决来俊臣,不禁蹙了蹙眉毛。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打断了武则天的思绪。


“任何时候,孩儿都是把母皇的健康放在第一位的。”


“嗯,有这份孝心,不错。”


太平公主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薄施脂粉的脸庞泛起了一层红晕:“陛下最近一段时间精神不振,很可能是由于阴阳失调造成的。”


精明的武则天意会到了,女儿原来指的这个,失去薛和尚和沈郎中以后,她一直没有找到适当的男人来调剂她的日常生活。斯斯文文的沈南璆不管如何竭尽全力,也满足不了她的***,连一次也没有满足过,赶走他是在所难免的,也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地方。至于薛怀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那来历不明的家伙疯疯癫癫的,懵懵懂懂,莽莽撞撞,然而他的身体格外的壮实,交媾时如同驴子似的狂野,持续的时间又是那么的长久,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发起攻击,直到你喊“够啦,够啦”他才罢休。有时候,还要折腾一气才放手。一个动作玩腻了,他随即又有新动作满足你的需求。真是难能可贵,使人回味无穷。哎哟,想到这里,她的下身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了,似乎耐不住了,但又竭力控制着:“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得陇思蜀,做了皇帝还想做神仙。可是,从来就没有长生不死药。我活到七十四岁了,助兴的药一次也没有用过。”


“见过春药没有?”


太平公主脱口冒出一句话来。她觉得自己太放肆了,软声笑起来,垂下了涨红的脸庞。


武则天没有生气,而且很诚实地回答说:“我见过舂药,而且看见别人吃过,用过。”


“男人一旦服用那种药,我都有些吃不消。就像新婚第一夜那样,够你受的。不过,倒是很过瘾。”


“傻丫头,”武则天端起杯子,大口大口地灌葡萄酒,“别说啦,我们讲讲正经事儿呗。”


“这里只有我们母女俩,说一说幵开心也无妨。”


“嗳,现在开心,晚上可就难过嵝。”


“陛下,别急,儿臣正是来给母皇排解烦恼的。”


“莫哄人。”


武则天装出不相信的样子。


“等着瞧,”太平公主冁然一笑,“我今晚就送他进宫。”


女皇默然无声,眼里却闪耀着火一般的光亮。掌灯时分,太平公主扭着腰肢,忽闪忽闪地走进了嘉豫殿后殿,向母皇请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