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杀太子狂澜迭起,饮鸩亡一代悍后(1)

作者:黄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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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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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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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720字

(一)


太子被废后,朝野一片哗然,各种言论风云而起,异议沸腾。更有不怕死的大臣,直言犯谏,力保太子。当时的西戎校尉司马阎缵,令人抬着自己的棺椁,入阙上书道:


“汉代戾太子称兵拒命,尚有人主从轻减,说是罪不过笞。今騐罪不如庆太子。理应重选师傅,先加严诲,若不悛改,废弃未迟。”


但哪里有人肯听他的谏言呢。


第二年,改元永康(300年)。贾后见朝臣议论纷纷,终究不妙。太子住在京都,难保不再生祸患,不如趁热打铁,将太子赶出京城,致他于死地,方可永绝后患。用什么方法才能将太子赶走呢?她找来心腹太监董猛商量计策。董猛对贾后说:“娘娘干岁,老奴倒有一计。”


贾后忙问:“董公公,是何计策?”


董猛在贾后耳边嘀咕了一阵,贾后眉开眼笑地点头说道:“好,好计策,就按你说的去办,事成之后,定有重赏。”董猛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第二天,董猛拿着一张表文,急匆匆地来见惠帝,说:“启禀陛下,刚才金墉城的太监欲见万岁,他说有要事禀报陛下,老奴问其何事,他将此表文递与老奴,求老奴转呈圣上。老奴不敢耽搁,遂急忙求见。”


说罢,将手中的表文交给惠帝。惠帝打开一看,是金墉城的一个小太监的自首表文,文中写着废太子司马通欲行谋逆,令小太监为其联络朝臣及兵力,重新举事。惠帝看罢,脸气得蜡白说道:


“孽子,上次朕看在大臣的面子上,没有将你处斩,你不思前过,竟敢还想造反,此次定给你点颜色看看。”


贾后在旁添油加醋说道:“陛下息怒,别伤了龙体。那司马通囚禁在京城,就在陛下眼皮底下,有大臣们为他撑腰,再说还有原来东宫的卫士,难免他会有非份之想,为何陛下不将他迁徙到许昌宫,远离京城,他也就死了这个念头。”


惠帝点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第二天早朝,惠帝下诏将小太监的自首表文给大臣们传阅,并说:“这个孽子想再行不义,但念在他是朕的儿子份上,朕不想杀他,将他囚禁许昌宫,终身不得返京。同时,不许任何大臣替其求情,也不许为其送行,明日就起程。”


大臣们无可奈何,只好听天由命了。


原来,董猛用重金买通金墉城中司马遹身边的小太监,对他说:“只要你假装自首,说司马通与你勾结,要谋反,事成之后,本公公保你无事,并另有重赏。”


这小太监见钱眼红,遂演出这场谋害司马通之戏。然而,贾后不会让这个知道内情的人活在世上,她命董猛以谋逆罪,将这小太监处死,又一道冤魂上了西天。


在太子被废时,消息传到他的岳父王衍府里时,王衍惊慌失措。王衍身为朝廷重臣,名震天下的清谈家,整日手拿拂麈,口谈黄老,却是个无耻之徒,他见太子被废,势必连累自己,便急忙奏请贾后,请求准许女儿与太子离婚。贾后正想落井下石,哪有不批准之理。王衍的女儿王惠风倒是有情有义之人,虽然当初太子娶她时,嫌她貌丑,但结婚后,夫妻的感情却逐渐好转,倒也恩爱。她见夫君有难,不想在丈夫危难之时离开,她哭着恳请父亲收回奏表,然而,王衍的铁石心肠焉能是几滴眼泪所能感动的。诏书下来,王惠风无奈,只好恸哭一场,与太子诀别,回到娘家。


司马通见自己再次被诬陷,有冤无处伸,万分痛苦,临行前,他写信留给已离婚的妻子王惠风,说明事情原委,并请求岳父大人帮助申冤。信中写道:“我虽顽愚,但心地是善良的,欲尽忠孝之节,绝无叛逆之心。我虽非中宫(贾后)所生,但侍奉中宫如同亲生母亲。自从被立为太子以来,如同被囚禁,从未见过生母。自宜城君(郭槐)亡,更不被中宫所存恤。此次被唤入宫去见父皇,被带到殿内后,宫人陈舞让我坐在空屋子里。中宫远远呼喊陈舞,拿来三升酒给我喝,又拿来一大盘枣给我吃,还命令我必须喝完。我从来不惯喝酒,声明喝不了三升,但陈舞传来中宫的话,说我不孝,问我是不是怀疑酒中有毒。无奈,我喝了二升,请求将剩下的一升带回去喝,陈舞不许,立逼我喝完。酒后,我头脑昏乱,难以自持。一个宫人拿来信件,说父皇命我抄信,逼我快抄,不容分辨,因为是父母命令做的事,实不相疑,实在不知道自己抄的是什么。现在受到如此诬陷,真是有口难辩。望贤妻看在昔日夫妻情份上,以旧情为重,托岳父大人代为申明。”


这封信当然是泥牛入海,不会有半点音讯,王衍躲还怕来不及,明知司马通被贾后所诬陷,也不会替他申冤的。


太子被卫士押往许昌宫,贾后恐司马通乱说,让惠帝下诏,不许大臣们去送行。太子洗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等,犯禁前去为司马通送行。众人来到伊水旁,痛哭流涕,互道珍重,撒泪告别。这时,司隶校尉满奋,奉贾后之命策马赶到,将江统等人一并拘捕,关进河南、洛阳两个牢狱中。众人对贾后所作所为非常不满,但也只好叹息而已,无可奈何。


贾后设计陷害太子,朝臣们都心照不宣,在贾后淫威之下,无人敢言,但一股谋废贾后的暗流,正在酝酿形成,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右卫督司马雅,是晋室的远亲,平时在东宫,信奉太子,得到太子的宠爱,二人关系较密。司马雅见太子无罪被废,极为不满,常想为司马通效力,设法恢复太子之位。他找到密友从督许超、殿中郎中猗等,商量计策。


司马雅说:“当初,圣上欲废太子,张华与裴颁曾力保太子,现在单凭我们几人力量,很难替太子申冤,扳倒皇后,为太子复位,何不游说强、裴二公与我们联手,共同完成此项大业呢?”


许超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张华、裴頠当时力保太子,但他们决不会与我们联手,共复太子之位。他们为官数十载,贪恋禄位,胆小怕事,尤其是怕皇后之威,所以,不足与他们共图大事。我倒是有个人选,可以联合。”


众人忙问:“将军所言何人?”


许超道:“那就是右军将军赵王伦。他即是宗室王,又握有兵权,本人贪功好强,可假借他手中兵权,来行大事。”


众人以为此计可用。但如何说服赵王伦呢?这时殿中郎士猗说:“我们直接去说服赵王伦恐有不便,应找个赵王伦比较信任的人为中介,方才稳妥。”


司马雅道:“我与赵王心上红人孙秀素有交情,不妨请他出面,此事定能成功。”孙秀,琅邪(今山东胶南县琅邪台)人。曾是赵王伦舍人。此人奸诈多谋,被赵王伦依为心腹,成为他重要的谋臣。当年赵王伦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梁二州军事,前往雍梁二州去镇压齐万年起义时,赵王伦未暗韬略,一切权柄,被孙秀独揽,结果,贻误战机,起义烽火遍地燃起,二人无计可施,无功而返。赵王伦奉召还都,有人上书弹劾赵王伦,并请诛孙秀。张华也知道孙秀所行不法,便秘密令梁王肜收诛孙秀。不料走漏了风声,孙秀知道消息后,便重金贿赂梁王参军傅仁,替他排解,放免此难。


孙秀与赵王伦进京后,见贾后势力炙手可热,便劝赵王伦道:“将军,若想在京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得与贾氏搞好关系,只有这样,才能青云直上。如今,贾谧与郭彰都是贾后身边红人,我们何不与他们交欢,讨得贾后之欢心呢?”


赵王伦问:“如何才能与贾郭拉上关系呢?”


孙秀笑笑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此事不必将军挂心,一切交与小的去办。”


果然,钱可通神,不但贾郭与他交欢,就是贾后,对他们也令眼看待,每当赵王伦上奏,不论是非曲直,一律准奏。从此,赵王伦在朝中势力日益强大起来。难怪司马雅他们会想到利用他。


一天,司马雅对孙秀说:“太子无罪被废,群臣激愤不平,我想,这恐怕对赵王和先生不利。”


孙秀不明白司马雅为何说出这话,问道:“太子被废,与赵王有何关系?将军何出此言?”


司马雅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先生试想,中宫凶妒,与贾谧等诬废太子。今国无嫡嗣,社稷垂危,大臣心怀不满,早晚会行大事,废黜悍后,迎还太子。而赵王与先生素与中宫密切,与贾郭亲善。现外人都说先生与赵王都参与了废太子的阴谋,一旦朝廷发生政变,必将累及你们。先生为何不说服赵王事先做好预防呢?”


司马雅的一席话说到了孙秀心里,孙秀也觉得形势对自己很不利,一旦朝廷有风吹草动,势必危及到自己,看样得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问司马雅道:


“将军有何妙计,能使赵王做好预防呢?”


司马雅低声道:“我们何不联手,废除中宫,迎还太子,这样,既解救了国家社稷,先生等亦可永无后顾之忧,岂不一举两得?”


孙秀同意了司马雅的想法,说:“将军稍等一段日子,我去说服赵王。”


赵王伦,字子彝,司马懿的第九子,惠帝之叔父。伦平庸残暴,无智策,宠信孙秀,对孙秀的话言听计从。太子被废后,他领右军将军,深得贾后的信任,正觉得春风得意。孙秀却对赵王伦说:“将军现在我们身处险境,应设法脱身。”


赵王不知孙秀所言何意,惊问道:“此话从何说起?我们现在正是大权在握,大展鸿图的好时机,怎么说身处险境呢?”


孙秀说:“将军此话差矣。中宫无罪废黜太子,朝野群情激愤,纷纷秘谋废黜中宫,迎复太子。并且,朝野都说,将军参与谋废太子。将军试想,大臣们一旦举事,将军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恐怕是不敢想象。所以,我说我们身处险境。”


赵王伦听罢,不觉心中一寒,孙秀的话有道理。


他征询地问道:“那么,有何办法解除此难呢?”


孙秀说:“唯一的办法是将军先下手,大义灭亲,掌握主动权。”


“如何才能掌握主动权呢?”赵王问。


孙秀答道:“将军手握重兵,可与朝中忠于太子,反对皇后的人联手,举兵起事,废黜皇后,迎回太子,为国家除害,又有迎立之功,岂不永无后顾之忧了吗?”


赵王伦同意了孙秀的意见,联络通事令史张林及省事张衡、殿中侍御史段浑、右卫司马督路始为内应,准备同时举事。


事情商议妥当,准备举事时,孙秀改变了主意,他对赵王伦说:“将军,此时不是举事的好时机,应缓行一段日子。”


赵王问:“为什么?”


孙秀说:“将军想想,太子为人聪明刚猛,不徇私情,若得还东宫,必图报复。明公索事贾后,朝野皆以公为贾氏私党,今虽为太子建立大功,太子且未必见德,一有衅隙,仍然加罪。不若迁延缓期,等贾后害死太子,然后以为太子报仇为名,入废贾后,名正言顺,更无他患,岂不一举两得吗?”


孙秀的一番话,说得赵王伦拍手叫绝,连连说:“好计,好计!先生真乃孔明再世也。”


为了使自己的好计早点实现,孙秀来到贾谧府中,非常神秘地对贾谧说:“贾公,现在朝野谣言四起,说殿中有人欲废皇后,迎回太子。我想,这决不会是空穴来风。贾公何不劝皇后早些动手,除掉太子,杜绝众望呢?”


贾谧对朝野风言风语的议论早有耳闻,也觉得让太子活在世上一天,威胁就存在一天,现听孙秀一说,更是动心。他立刻进宫,去禀报皇后。贾后也听到外面谣传,正准备下手,见贾谧进来,便说:“贤侄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进宫商量大事呢。”


贾谧问:“娘娘千岁,是何大事?”


贾后说:“听说有人想造反,想把废太子接回来,看样子,我们动手的时候到了。”


贾谧说:“臣进宫正为此事。不知娘娘有何高见?”


贾后说:“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去,把程太医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贾后的情夫程据来见贾后,贾后问:“程郎,你能否替本宫制一种毒药,令人食后,立刻死亡?”


程据道:“这雕虫小技,有何难处,不知娘娘何时要?”


贾后说:“越快越好,你立刻去办。”


程据说:“明天早晨,一定完成。”


第二天,程据入宫,将一药丸交给贾后。


贾后问:“这是何药?”


程据说:“这是小臣用巴豆杏仁做成的毒药丸,人服之后,便无法可救。”


贾后看着药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的末日到了!”


贾后唤来心腹太监孙虑,对他说:“皇上命令你去趟许昌宫,将此毒药丸令太子服下,人死之后方可回来复命,不得有误。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废太子司马通到许昌后,他知道贾后心狠手辣,绝不会善罢干休,所以格外注意。他怕别人用毒药药死自己,所有饮食,必令宫人当面煮熟,才敢吃。孙虑到许昌后,先与监守官刘振说明,刘振便将司马通移到一间小屋内,断绝其饮食。宫人见太子可怜,平日太子对她又很好,便想法从墙上给太子递些食物,聊以充饥。孙虑急着回宫复命,见此法不行,便手拿毒药,闯进屋内,对太子说:“此乃圣上所赐药丸,令你马上服下。”


司马通知道是毒药,哪里肯服,他对孙虑说:“公公,我先去趟厕所,回来再服。”


说罢,转身欲往外走。孙虑恐其逃脱,自己无法复命,便将事先藏在袖中的药杵拿出来,照司马通的后脑狠狠砸去,随着一声惨叫,司马通倒地身亡,年仅23岁。


孙虑回京复命后,惠帝没有半点儿悲哀,要以庶人礼葬之。贾后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假惺惺地上表惠帝日:


遹不幸丧亡,伤其迷悖,又早短折,悲痛之怀,不能自己。妾私心冀其刻肌刻骨。更思孝道,使得复正名号,此志不遂,重以酸恨。遣虽罪大,犹是王者子孙,便以匹庶送终,情实可悯,特乞天恩。赐以王礼。妾诚暗浅,未识礼义,不胜至情,冒昧陈闻。


好一份假仁假意假慈悲的奏表,足矣以假乱真,令人感动。惠帝收回成命,将司马通以广陵王礼厚葬。贾后拍手称快,终于彻底消除了心头之患。但她焉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只恶毒的黄雀正在死死盯着她这只黑心的螳螂,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廷政变马上开始了。


(二)


贾后害死废太子司马通,以为永无后患,可以高枕无忧了,万没想到,这正中赵王伦和孙秀的下怀。贾后的暴利激起朝野公愤,人人欲诛之,赵王伦与孙秀趁此兴兵,废黜贾后。


司马通被贾后杀害后,孙秀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但又觉得势力有些孤单,便派司马雅去劝张华共举大计。司马雅来到张府,屏退下人,对张华道:“张公,小生此番前来,有要事相告。”


张华问:“将军有何要事?不妨直说。”


司马雅低声说道:“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使雅以实情告公,请公勿疑!”


张华知道孙秀等必行不义,贾后大势已去,但不想与赵王等为伍,遂摇头道:“臣已老矣,无力匡复社稷,况身为人臣,安可犯上作乱?”


司马雅见张华不肯合作,气得拂袖而去。临出门时,对张华道:“死到临头,刃将加颈,还装什么!”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张府,直奔赵王伦府。


赵王伦派人秘密联络齐王同。齐王同,字景治,司马攸之子。司马攸被武帝逼死,司马冏继承父位。贾后当政后,拜为散骑常侍,领左军将军、翊军校尉。得知赵王伦欲起兵废黜贾后,他对司马家有杀父之仇,唯恐其不乱,现有此机,焉有不从之理?遂答应与赵王伦共同举事。


赵王伦还派人游说梁王肜,身为尚书令的梁王肜见贾后残暴无道,也赞同赵王伦此举,答应与赵王伦共废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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