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云鹤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12360字
还有一次,胡太后临幸阙口温泉,登上鸡头山,来了兴致,下令随从的文武百官射箭比赛。她从头上拔下一根象牙簪,作为目标,射中者有赏。大家都知道太后想炫耀自己,箭法再好,也不敢射中。胡太后见群臣均射不中,高兴地说道:“看朕给你们射!”
说罢,搭弓一箭,正中象牙簪。随从文武鼓掌叫绝。胡太后更为得意,专门派一个侍臣,骑马举着象牙簪,跑遍山上山下,让群臣观看。
胡太后每有闲暇,便到御花园练习拉弓射箭,所以箭法之准,无人能比。以崔光为首的一些汉族士大夫看不惯太后所作所为,便不断上书胡太后,建其遵守古之礼仪。崔光为此专门为胡太后收集古代有关妇女的文章,让胡太后闲暇时放弃习武,看看文章,他上表道:
孔子云:‘士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谓礼、乐、书、数、射、御。明前四业。丈夫妇人所同修者。若射、御。唯主男子事,不及女。古之贤妃烈媛,母仪家国,垂训四海。宣教九宗,可秉道怀德,率遵仁礼。是以汉后马邓。术迈祖考:羊嫔蔡氏,具体伯喈。伏惟皇太后含圣履仁,临朝阐化。肃雍恺悌,靖徽齐穆,孝祀通于神明,和风溢于区宇。因时暇豫,清暑林园。远藐姑射,眷言矍相,弦矢所发。必中正鹄。威灵遐畅,义震上下。文武摄心。左右悦目。吾王不游,吾何以休,不窥重仞。安见富美。
天情:中谦,动容祗愧,以为举非蚕织,事存无功,岂谓应乾顺民,裁成辅相者哉。臣不胜庆幸。谨上妇人文章录一帙其集具在内伏愿以时披览,仰裨未闻。自弯挟之劳,纳闲拱之泰,颐精养寿,栖神翰林。
胡太后接过崔光所献之书和奏表,一笑置之,随后便束之高阁,照样我行我素,射箭不误。
胡太后骑马、射箭、登山、宴游无所不好,与汉族妇女大家闺秀的那种温文尔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范,有着天壤之别。身为皇后,她从不约束自己的言行,而是利用自己手中权力,放纵自己,任意胡为。
有一次,在嵩高山上,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景观。在陡峭的山路上,走着一支长长的队伍,有坐轿,有步行,有男有女,个个汗流满面,却不敢停下,艰难地向上爬着。这是由胡太后率领的皇家队伍,登嵩高山祭天神。原来,胡太后在宫中觉得烦闷无聊,性情暴躁,众侍女及宦官都整日胆战心惊,生怕一时触怒这只母老虎。她们想尽各种方法,逗太后开心,都无效。胡太后的一个心腹太监对太后说:“太后陛下,金秋季节,秋高气爽,正是登山郊游的好季节,太后为何不去登山游游呢?”
胡太后龙颜大悦,赞同地说道:“这到是个好主意。但登哪座山呢?以什么名义去呢?要不然大臣又会说三道四的。”
太监答道:“这有何难,自从圣上登基以来,尚无登山拜祭天神,主上年幼,太后何不替圣上代祭?至于登何山,以奴才之见,登嵩高山较为适合,那里景色秀美,离京都较近。”
太后听罢,觉得此主意甚好,便下令道:“你速去传令夫人、九嫔、公主及文武百官立刻准备车马轿辇,三天后启程,朕要亲自登嵩高山,拜祭天神。”
北魏是少数民族政权,初入中原时,将拓跋鲜卑祭拜的各种神都搬到中原,各种庙宇,各路胡神,都有人祭拜供奉。而且少数民族习俗中,允许妇女参与各种祭祀活动。随着汉化加深,这种男女共祭、胡神繁杂现象曰益不适合逐步加强的中央集权需要,它需要一种统一的神来代替诸胡神。于是,佛教渐渐代替诸神,但天神仍被保留下来。至于女性参与祭祀,引起汉族士大夫的反感,当时汉族老臣高允上奏世祖拓跋焘,废黜诸多杂寺,禁止妇女参加祭祀,以杜绝妇女利用祭祀活动,企求非分之望。经过世祖到高祖元宏的不断汉化改革,诸胡神都被废弃,妇女亦不参与祭祀活动了。
其实,胡太后只是以祭祀天神为名,游山玩水而已。崔光见胡太后率如此众多之人游幸嵩山,招摇示众,既浪费国家大量财富,又有失太后之威仪,便上表阻谏道:
伏闻明后当亲幸嵩高。往还累宿。銮游近甸。存省民物。诚足为善。虽渐农隙。所获栖亩,饥贫之家指为珠玉。遗秉滞裢,莫不宝惜。步骑万余。来去经践,驾辇杂辱奇,竞骛交驰,纵加禁护。犹有侵耗,士女老幼,微足伤心。秋末久旱。尘壤委深。风霾一起,红埃四塞。辕关峭险。山路危狭,圣驾清道,当务万安。乘履涧壑。蒙犯霜露。出入半旬,途越数百,飘曝弥日。仰亏和豫。七庙上灵,容或未许;亿兆下心。实用悚栗。且藏蛰节远,昆虫布列。騏蠕之类,盈于川原,车马辗蹈,必有残杀。慈矜好生。应垂未测。诚恐悠悠之议,将谓为福兴罪。厮役困于负檐,爪牙窘于赁乘。供顿候迎,公私扰费。厨兵幕士,衣履败穿。昼喧夜凄,罔所覆藉,监帅驱捶,泣呼相望。霜旱为灾。所在不稔。饥馑荐臻,方成俭弊。为民父母。所宜存恤,靖以抚之,犹惧离散,乃于收敛初辰,致此行举,自近及远。交兴怨嗟。伏愿远览虞舜。恭己无为。近尊《老》《易》,不出户牖。罢劳形之游,息伤财之驾。动循典防,纳诸轨仪,委司责成,寄之耳目。人神幸甚。朝野抨悦。
崔光虽说得条条是道,但胡太后志在游乐,风光一番,哪里听得进崔光的谏言,那些嫔妃、宫女及大臣们心中虽有干般不愿意,也无人敢言,只好乖乖地准备好,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但胡太后哪管这些,只要想做,便无人敢谏,那些嫔妃及大臣们只好乖乖地跟着出发了。
嵩高山即中岳嵩山,位于今河南省境内,景色秀美,但山路崎岖陡峭,男子上去,都要费一番苦力。后宫的嫔妃们虽然坐轿,但前俯后仰,颠簸异常。这些长年生活在深宫,养尊处优的娇美人,哪里受过此等磨难,个个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惧于太后淫威,无人敢言。而胡太后却欢天喜地,坐在轿上,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大自然的景象,并不时地下轿,徒步登山,与大臣们比赛,甚至拒绝侍女的搀扶。真是个精力充沛,活泼善动的女人。她极愿逞强,爱面子,不甘落后,直到山顶,她一直情绪饱满,毫无倦意,而众宫人及大臣们早巳累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了。
宴游更是胡太后一大嗜好,经常带着侯刚等众多宦官、侍女到大臣家游幸,那些宗戚勋旧们为讨胡太后的欢心,大肆铺张,极尽豪华,来招待胡太后。太后一行人到处寻欢作乐有时宴到夜半,才摆驾回宫。侍中崔光有些看不过去,遂谏道:
《礼记》云:‘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是谓君臣为。’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时归宁。亲没,使卿大夫聘。《春秋》纪陈、宋、齐之女并为周王后,无适本国之事。是制深于士大夫,许嫁唁兄,又义不得:卫女思归,以礼自抑。《载驰》、《竹竿》所为作也。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帷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俟命。忍赴洪流。传皆缀集以垂来詠。昨轩驾频出,幸冯翊君、任城王第,虽渐中秋。余热尚蒸,衡盖往还,圣躬烦倦。丰厨嘉醴,罄竭时羞,上寿弗限一觞,方丈甘逾百品,旦及日斜,接对不憩,非谓顺时而游,奉养有度。
纵云辇崇凉,御筵安畅。左右仆侍,众过千百,扶卫跋涉,袍钾在身,蒙曝尘日,涣汗流离。致时饥渴,餐饭不赡,赁马假乘,交费钱帛。昔人称陛下甚乐。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伏惟皇太后月灵炳曜,坤仪挺茂,诞育帝躬,维兴魏道。德逾文母,仁迈和熹。亲以天至,速异莫间;爱由真固,非俟虚隆。纡屈銮驾,降临?里。荣光帝京,士女藻悦。白首之耆,欣遇牺年;青衿之童。庆属唐日。
千载之所难,一朝之为易,非至明超古,忘骄释吝,孰能若斯者哉?魏元已来。莫正斯美,兴居出入,自当坦然,岂同往嫌,曲有矫避。但帝族方衍,勋贵增迁,祗请遂多,将成彝式。陛下遵酌前王,贻厥后矩,天下为公,亿兆己任。专荐郊庙,止决大政。辅养神和,简息游幸。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则率土属赖。含生仰悦矣。臣过荷恩荣,所知必尽,默默唯唯,愚窃未敢。轻陈狂瞽,分贻宪坐。
可荡逸飞扬的胡太后素来随心所欲,哪里肯听崔光的谏言,深居简出呢?她恼恨崔光多事,愤愤地说:“当初真不该重用崔光这个婆婆嘴,什么事都管!”
胡太后不仅爱玩,而且很有才华,诗赋做得很好,她也十分愿意在大臣面前炫耀,借此抬高自己。
有一次,胡太后带着幼主元诩到华林园游玩,在都亭曲水旁,宴集群臣。胡太后诗兴大发,下令王公以下各赋七言诗。她首先随口吟道:“化光造物含气贞,”
吟罢,命幼主元诩续接。当时元诩只有7岁,读些诗书,他是个机灵鬼,为讨母亲欢心,思索片刻,续吟道:“恭已无为仰慈英。”
太后闻听,面带喜色,手扶元诩的头说道:“七龄幼主,能续接朕的诗句,且如此得体,也算是难得了。”
群臣齐呼万岁。太后又令群臣续吟,一时间,你一句,我一句,凑成一篇古诗,无非是颂扬太后母德,敷誉升平之词,讨得太后的欢心。胡太后听得心花怒放,舒服极了,喜不胜喜,忙唤左右取出贮存的绢银,按品级大加赏赐。群臣受到太后厚赏,自然欢呼雀跃,盛赞太后美德,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群臣欢乐的景象。
胡太后执政后,她所面临的朝政已是岌岌可危,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副破烂不堪的乱摊子,内无贤臣,外无良将,官吏贪污腐败,经济凋敝,民不聊生,各族人民的反抗斗争此起彼伏,绵延不断,北魏的社会已走到崩溃的边缘。
此时朝中官吏已难觅清贤之人,当年辅佐世宗的贤臣良将如彭城王勰、王肃、宋弁等,都已谢世,所剩之臣唯知搜刮民财,哪知治理国家,上自朝廷权贵,下至地方长吏,无不疯狂掠夺搜刮人民,以致出现“饿虎将军”(元晖),“饥鹰侍中”(卢昶)称号。其实,在北魏初期,官吏并不是不贪污,如太武帝拓跋焘时,大将公孙轨在上党(今山西长治),贪纵狼藉,“其初来,单马执鞭;返去,从车百两,载物而南。”官吏贪污情况十分严重,因为那时,北魏政治制度尚不健全,官吏没有俸禄,大部分官吏以贪污为生。但北魏政权对贪污行为仍要给予制裁,而且执行得很严格。如明元帝拓跋嗣便派使者到州郡巡视,检阅守宰资财,如有出入,便定为赃货,予以治罪。献文帝拓跋弘规定,如官吏受贿羊一口、酒一斛者,罪至大辟,行贿之人亦论罪。孝文帝改革,实行官吏俸禄制,对官吏再贪污,定以重罪。规定贪赃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并派使者巡行天下,处死贪赃枉法的守宰四十余人。官吏们望而生畏,贪污现象大有好转。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财富的丰富,统治政权的稳定,北魏统治集团开始门阀化,尤其是世宗元恪执政来,他宽以摄下,法网松弛,政治开始腐败。胡太后临政,更是放纵臣僚进行大肆搜刮,“于是帝族王侯,外戚公主,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竞夸。崇门丰室,洞户连房,飞馆生风,重楼起雾,高台芳榭,家家而筑,花林曲池,园园而有。莫不桃李夏绿,竹柏冬青。”如咸阳王元禧,有“姬妾数十”,“奴婢干数”;高阳王元雍,“僮仆六千,妓女五百”;河间王元琛有“妓女三百人”。整个统治阶级集团已经腐化。他们为满足享乐生活的需要,不仅“田业盐铁,遍于远近,臣吏僮仆,相继经营”,“舟车之利,水陆无遗;山泽之饶,所在固护。”而且卖官鬻爵,贿赂公行。地方官员更是聚敛无极。当时户调绢每匹规定长四丈,可扬州刺史奚康生向人民征收户绢时,却每匹要长七八十尺,方肯收纳,租米也是如此,一大头合三小头,大斗入,小斗出。孝文帝时实行的均田制已遭到严重破坏,土地兼并曰益严重。如大族李显甫,率领宗族数千家占垦殷州西山周围五六十里地区;华州刺史杨播,以“借”的名义大肆强占民田,他弟弟杨椿在侵夺民田的同时,还盗占牧田达三万四千亩。
不仅贵族地主如此,就是寺院僧侣地主也不甘落后。北魏大兴佛教,广大人民不堪忍受胡汉贵族地主的盘剥,纷纷出家为僧尼。然而,佛门亦非净土,世外桃园,寺院中僧侣地主更是贪得无厌,他们利用“僧祗粟”去进行高利贷剥削。那些为逃避政府徭役赋税而出家的僧祗户,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在僧俗地主侵逼盘剥下,广大劳动人民流离失所,不得不铤而走险。就在胡太后执政的前夕,即延昌四年(515年),北魏爆发较大规模的起义,即冀州沙门僧法庆领导的农民起义。
起义发生在冀州,基本群众是受寺院剥削的僧众和农民,他们宣布“新佛出世,除去旧魔”,到处毁灭寺院,焚烧经象,称“杀一人者为一柱菩萨”,杀死不少僧侣、官吏、地主。北魏军队人无斗志,被起义军打得狼狈不堪。后来统治者用镇压加分化的手段,才将起义镇压下去。
胡太后正是北魏朝政每况愈下,开始她的政治生涯,接管了北魏政权。她没有回天之力,没有扶北魏大厦于将倾,而是将它推向死亡的深渊。她对朝中腐败现象不加以治理,而是听之任之,甚至是怂恿,不做任何挽救朝政的努力,实行任何治理措施,而只是做些表面文章,旨在笼络人心。
延昌四年(515年)九月,刚刚执政的胡太后为了显示自己求才若渴,爱民如子,下了一道诏令:
高祖革礼成治,遗泽在民。世宗纂承丕业。圣德昭远。朕以:中孺。属当宝图。洪基至重,若履冰薄。王公百辟群牧庶官。皆受遇先朝,宠荣自昔,宜各勉崇。共康世道,戮力竭诚。以匡辅不逮。其有怀道丘园、昧迹板筑、山栖谷饮、舒卷从时者。宜广戋帛。缉和鼎。有能谠言直谏、济世益时者。在所以闻。当待以不次之位。孝子、顺孙、义夫、节妇,表其门闾,以彰厥美。高年孤独不能自存者,赡以粟帛。若因饥失业、天属流离。或卖鬻男女以为仆隶者各听归还。比冀方未肃。徐城寇扰(指法庆冀州起义)。将统久劳。士卒疲弊,并遣抚慰,赐以衣马。缘边州镇,固捍之劳,朔方酋庶,北面所委,亦令劳赉,以副其心。其有先朝旧事寝而不举、顷来便习不依轨式者。并可疏闻。当加览裁。若益时利治、不拘常制者。自依别例。其明相申约,称肤意焉。
这就是胡太后走马上任后的第一道诏令。这完全是一篇安民告示,哪有一点真实的内容,足见胡太后在政治上的软弱无力。
在胡太后初次临朝的五年里,除政权内部争权夺利斗争外,还有三大问题交叉侵逼,深令胡太后头痛,那就是天灾、南北战争和人民的反抗斗争。
胡太后笃信佛法,然而佛祖并不保佑于她,严重的水旱灾荒经常发生,至于一两州闹饥荒或者水旱损害禾稼,几乎年年都有。如熙平元年(516年),瀛州闹饥荒,胡太后令官吏开仓赈恤,并下诏道:
炎旱积辰。苗稼萎悴。比虽微澍。犹未碧洽,晚种不纳,企望忧劳。在予之责,思自兢厉。尚书可擅恤狱犴,察其淹枉。简量轻重,随事以闻,无使一人怨嗟。增伤和气。土木作役,权皆休罢。劝农省务,肆力田畴。庶嘉泽近降,丰年可必。
她不采取发展社会生产的办法解救灾民,而只下个罪己诏,做做样子,以示对灾民的关心。而天灾却不留情,熙平二年(517年),又发生了幽、冀、沧、瀛四州大面积的饥荒,光州亦出灾情。胡太后只好派尚书长孙稚,兼尚书邓羡、元纂等去灾区巡抚百姓,开仓赈恤,防止发生民变。正光元年(520年),灾情又现,胡太后又下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