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晓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3:11
|本章字节:11602字
晁灵珊扑通一声跪倒在祖宗的灵位前:“晁家有救了,你娶张家姑娘为大,红蓝为小。红蓝是一个懂事的姑娘,她会理解你的选择。”
晁信义看了一眼姑姑。姑姑和王家栋之间的事,晁信义多少知道一些。十几年过去了,姑姑对此似乎心淡如水,而此时,她还能站在家族的角度想问题,看来姑姑真是变了。姑姑身为一个女人,都能以大局为重,自己还能怎么样?
晁信义回到卧室,想换一件衣服,拉开卧室的衣服柜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自己和花红蓝的衣服。晁信义的心一阵颤抖,站在衣服柜子前,久久没有动。
门轻轻地被推开,晁信义抬头一看,花红蓝进来了。她穿着青花瓷旗袍,脸色平静如水,嘴角是一丝淡淡的微笑。花红蓝反手把门掩上,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晁信义心中一酸,喊了一声:“红蓝。”
花红蓝走到晁信义面前,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信义,姑姑已经告诉我了,我已经是晁家的人,京西胭脂铺的生死就是我的生死,京西胭脂铺的荣辱就是我的荣辱,你娶张姑娘吧,我不恨你。”
晁信义把花红蓝搂在怀里,花红蓝也搂抱着他,温柔缠绵……第二天一大早,晁信义来到四海钱庄,看到张寿元坐在柜台之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知客把晁信义带入客房里,张寿元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晁信义站起来,恭敬地抱拳,深深地施了一礼:“叔,我已经想好了。”
张寿元没有理他,先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听到这一声“叔”,张寿元心里有数了,这小子答应了。
张寿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晁信义的面前:“这是你和淑梅的婚约,你看看。”
晁信义拿起婚约,仔细地看了看,婚约很简单:晁信义愿娶张淑梅为妻,婚后当勤俭持家,相亲相爱,不得有负!
晁信义拿起茶几上的笔,签字画押,并庄严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然后双手捧着递给张寿元。
张寿元掏出自己的烟袋,铺在茶几上,捏着一撮烟丝。他接过婚约,认真地看了看,忽然把婚约撕成四块,用其中一块卷着烟丝,放进烟嘴里,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吸了起来。
晁信义心中一凛,脸色大变:“叔……这……”他以为张寿元听到什么消息,或者忽然反悔了。
张寿元说:“从今天起,你应该叫我爹。”晁信义的嘴张了嘴,还是叫了一声“爹”。
张寿元淡淡一笑说:“贤婿啊,契约是约束君子的,但君子不需要契约,而对小人,即使有契约也没有用,我不需要契约,你答应,就是最有用的契约。”
晁信义又惊又喜。
一颗脑袋从门外往里探了一下,与张寿元的目光一碰,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张寿元道:“我已经让账房做好了你的借款合同,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拿合同。”
张寿元走出客房才发现,林大富和林大贵站在门外,一脸焦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张寿元走向柜台,不满地说了句。
林大富跟在后面,急忙问了句:“妹丈……大掌柜的,听说你要给晁信义借贷六十万两?”
张寿元面无表情地说:“有这么个事情。”
“不行啊!”林大富和林大贵兄弟一起惊叫起来,“京西胭脂铺已经是一片废墟,他还欠日本商人十二万赔偿,他们怎么可能还得起这么多的银子?”
张寿元一声冷笑,鄙夷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我虽然眼瞎,但心不瞎。你们眼不瞎,却心瞎,放在眼前的一大笔财富,你们难道看不见?”
林大富面如土色,说:“大掌柜的,利润虽然可观,但风险更大,如果他亏了,我们岂不是损失惨重?”
“做生意都有风险,没有大的风险,就没有高的利润,如果我们前怕狼,后怕虎,就不必开钱庄,回乡下种地就行了。”张寿元哼了一声。
“妹丈,这次风险太大了,你要慎重呀!”林大贵脸色惨白,连声音都在颤抖。
张寿元冷冷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说:“四海钱庄谁是大掌柜的?”林大富和林大贵对望了一眼,一起赔着笑脸道:“你。”张寿元继续道:“我一个大掌柜的,六十万两的借贷能不能做主?”林大富努力从脸上挤出笑容来,答道:“能!”
林大贵也跟着说:“能。”
张寿元哼了一声:“那么你们还反对什么?”“我们不反对。”林大富和林大贵退让到了一边。
张寿元又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只能让我们钱庄里的人知道,绝对不能传出去,明白吗?”
林大富和林大贵不情愿地道:“明白。”张寿元从账房先生手中接过合同,进了客房。林大富眼神绝望,低声对林大贵道:“我们以前看低了他呀!”
林大贵眼睛溜溜一转,微微叹息了一声:“的确!难道我们不仅仅看低了他,也看低了晁家那小子?”
松下长生寓所,松下长生和松下次郎席地而坐。两个人之间是一个茶几,茶几上摆放着精美的茶具,一个身着和服的日本女人跪在茶几前,正娴熟地为两个人泡茶。
松下长生悠闲地端起一杯茶,一边轻轻品尝着,一边问:“晁信义昨天有什么行动?”
松下次郎道:“父亲,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出入各家钱庄。”
松下长生微微点了点头:“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有这种顽强的意志非常可贵,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松下次郎道:“父亲,三天期限已经过了,现在又过了两天,晁信义已经没有时间了。”
松下长生平静地道:“是啊,今天是最后期限了,我相信,他会来给我一个交代的。”
松下次郎露出喜悦的笑脸:“父亲以为,他会怎么交代?”
松下长生浅浅的眉毛一扬,信心十足地说:“除了和我们合作,他还能有第二条路吗?”
松下次郎一脸迷惑不解,说:“父亲为什么这么肯定?”
松下长生微微一笑,答道:“商业法则是残酷的,中国有句古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除非晁信义不想重振京西胭脂铺,否则,他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松下次郎恍然大悟:“父亲说得有理,京西胭脂铺除了和我们合作,再没有更好的路走了,但是父亲,晁信义这人不简单,我们合作是不是要多加小心呢?”
松下长生目露凶光,忽然伸出右手,握紧拳头,一声冷笑道:“只要我们掌握了京西胭脂铺的制作工艺、配方,晁信义就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说,他适合到什么地方?”
松下次郎立刻点了点头说:“明白。”
门外一个下人毕恭毕敬地道:“社长阁下,有一个叫晁信义的人求见。”松下次郎大喜若狂:“他终于来了。”
松下长生却平静地道:“他早就应该来了!”又看了一眼松下次郎说:“这几天晁信义有没有发现你在跟踪他?”
松下次郎摇了摇头说:“绝对没有,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松下长生想了想,一挥手说:“为了万无一失,你先回避一下。”松下次郎恭敬地回答:“是,父亲。”松下长生整理好了衣服,亲自到门口迎晁信义。晁信义穿着长袍马褂站在门口,眼神平静如水,既没有走投无路的焦急、失魂落魄,更没有得到别人支持之后的欣喜。寻常的人,他的处境如何,总是能从神色之中流露出来。但是,从晁信义的神色之中看不出任何处境情况。
松下长生心中微微一怔,感觉晁信义前来不是那么简单。他也来不及多想,伸手相请:“晁少爷,里面请。”松下长生胜券在握,连称呼都改了,不再叫他掌柜,因为从现在起,他已经不再是掌柜。
两个人进了客厅,坐定。
晁信义抱了抱拳,不紧不慢地道:“我就不打扰松下先生了,我今天来,特意来回复松下先生,京西胭脂铺我准备自己经营,松下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再一次感谢,这是十二万两银票,请松下先生打一个收条。”
晁信义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双手拿出一沓银票,放在茶几上。“啊……”松下长生的嘴巴微微张开,这个结果是他没有想过的。他以为,晁信义来,若是想尽可能地多争取些利益,而自己也可以适当地让步。京西胭脂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除了和松下妆品会社合作,还会有谁一掷千金,帮助他呢?
松下长生投资,完全是为了将来吞掉京西胭脂铺,如果没有外人支持,晁信义不可能重建京西胭脂铺,那么,支持晁信义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松下长生头绪万千,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晁信义又抱拳施了一礼:“松下先生,请把赔偿合同写一下!”
“晁先生,能不能再商量一下,凡事都可以商量的呀!”松下长生忙道。“对不起,祖先传承下来的家业,信义不敢败在手中,是死是活,也要一肩承担。”晁信义没有了丝毫的商量余地。
“好吧!”松下长生无可奈何,只能先清点了银票,然后写了已经赔偿的条约,松下妆品会社与京西胭脂铺的事情就算平息了。
晁信义接过赔偿条约,小心地放进怀中,再一次向松下长生抱拳施礼:“希望以后能再和松下先生合作,告辞!”说完起身离开。
松下长生看着晁信义离去的背影挺直得如一杆标枪,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挫败感,低声叹息了一声:“我真看错了他,了不起呀!”
“父亲……姓晁的小子居然不与我们合作!”松下次郎本来是躲在客厅后面的,忍不住探出头来看,发现父亲在门口叹息,忙走了出来。
“是。一定有人在支持他,没有人支持他,他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们。你说,什么人在支持他?”松下长生转过身看着儿子,脸上的肉不时抖动着,小眼睛之中射出凶狠的光芒。
松下次郎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没有一家钱庄借贷给他呀,况且是三十万两白银之巨?”
松下长生又微微叹息了一声,说:“可惜!可恨!可恨呀!”
松下次郎靠近了父亲几步,低声道:“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天黑之后,我派人干掉晁信义。”
松下长生一脸愠怒地说:“愚蠢,不是任何事情都能用打杀就可以解决的!我们还有机会。京西胭脂铺是一个独特、神奇的品牌,哪怕用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得到,也是值得的!”
松下次郎立刻道:“是。”松下长生神色肃穆,右手握成拳头,在空中狠狠地挥舞过:“我倒要看看,晁信义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而我们有的是机会……京西胭脂铺,迟早有一天是属于我们的。”
晁信义回到家中,如释重负。他进入自己的卧室才发现,卧室之中,花红蓝的衣服已经全部不见了。“红蓝!”晁信义心中焦急,大喊一声,转身冲出房去。晁灵珊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晁信义忙问:“姑姑,红蓝呢?”
晁灵珊道:“在水粉沉淀室里。”
晁信义道:“她的衣服不见了,人是不是已经走了?”
晁灵珊摇了摇头说:“她已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她正在后院研究一些产品的配方!”
晁信义怅然若失。
晁灵珊微微叹息了一声:“红蓝是一个好姑娘,你以后要好好对她,哎!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清晨,王记胭脂坊。王兴业刚刚起床,在院子之中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捻着山羊胡须,眯着双眼说了句:“舒坦!”
叶小芸端来一盆热水,放在他的面前,低声说:“爹,您洗把脸。”王兴业弯腰洗脸的时候,眼睛又往儿媳妇的肚子上扫了一眼,发现儿媳妇的肚子似乎鼓了一点,心中一动,暗喜:菩萨保佑,王家后继有人了。
忽然,外面传来王家栋的叫喊声:“爹……爹……出大事了……”随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王兴业顿时变色,厉声道:“叫什么叫?天塌下来了,还是地陷下去了?有什么事情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家栋跑到王兴业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不是天塌下来了,也不是地陷下去了,比这两件事情都要严重!”
在王兴业看来,王家的工厂正在有序地建设,王家的货品正源源不断地送往全国各个分号,银子哗哗地往家里流。此外,唯一的遗憾就是小芸的肚子,既然她的肚子有了迹象,还能有什么大事?
他慢慢洗脸,嘴里哼着京剧:“我正在城楼观风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王家栋说:“晁家就要全面开工修建京西胭脂铺了。”
王兴业刚刚拧了一把毛巾,听了这话,毛巾失手跌入盆中,溅起的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王家栋说:“安石匠正带人撤那片废墟,我打听了一下,晁家开工修建前院。我还听说,过几天,宛平的工厂也要开工。”
王兴业脸上刷的一下,一片苍白,连连摇头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晁家那小子哪里来那么多钱?他不仅仅要赔偿日本商人,还要修建前院和后院、开工厂,至少需要五十万两以上,他哪来这么多钱?你是听人说的,还是亲眼看到的?”
王家栋继续道:“我先听伙计说的,然后跑过去看了一下。在那里看到了安石匠和他的儿子、徒弟们。我和他们聊了聊,他们告诉我的。”
王兴业撒腿就往外跑,王家栋只好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到京西胭脂铺废墟之前,只见几十个工匠正在废墟上忙碌着,有的清理泥土,有的收拾残败的杂物。安石匠和他的几个儿子正用铁钎整理地基石头。
安石匠无意之中抬起头,看到了王兴业,向他扬了扬手中的尺子,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王掌柜!”
王兴业干笑了几声:“安师傅,三十年前是你修建了晁家大院,前几个月是你修建了京西胭脂铺店面,今天又要来修建呀?”
安石匠点了点头说:“是啊,受晁家少爷所托,重新修建呢!”王兴业心中一股热血涌了上来,看来真的没错了,晁家要重新修建京西胭脂铺了。
可他哪里来这么多钱?
王家栋担心父亲心里承受不了,忙低声说:“爹,我们回去吧!他要修建是他晁家的事情。”
王兴业一言不发,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