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后继有人(5)

作者:黄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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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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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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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368字

刘公公说:“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所以,你只能听天由命。”这句话让晁信义的心都凉了。起先,他还只是这样假设,觉得老佛爷每天都会用妆品,女人嘛,哪有不爱妆品的?袁世凯将这些妆品送过去,老佛爷一高兴,有可能当场打开看。若是袁世凯此时替京西胭脂铺说上一句话,事情就成了。现在听刘公公这么一说,晁信义才意识到,袁世凯献上的东西,一定只是一个礼单,根本就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老佛爷呢,和袁世凯说废话,最多一两句,礼单是懒得看的,更关心的可能还是天津的防务以及未来的政治布局。


也就是说,哪怕袁世凯将东西献上去了,根本格局并没有改变,李公公的某一句话,仍然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晁信义说:“恩父,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刘公公问:“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晁信义说:“我想用王记的名义,给宫里所有人送一批妆品。”刘公公说:“那你不是在帮王记的忙,砸自己的生意吗?”


晁信义说:“我想把动静闹大一些。这时,若是有人在老佛爷面前说一句话。比如恩父您在老佛爷面前说,王记给宫里每个嫔妃都送了。您觉得,老佛爷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刘公公看了看晁信义,然后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一杯。晁信义急了,问:“恩父觉得这个办法不可行?”


刘公公再看了看晁信义,说:“这个办法够狠。看来,王记父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晁信义大喜,道:“既然如此,到时候还需要恩父成全。”刘公公说:“一句话的事,义儿放心好了。”


晁信义说:“不仅仅是一句话,到时候,那些货品还需要恩父安排人去送。”“这个自然。”刘公公端起酒杯,主动敬了晁信义一杯。分别时,晁信义又塞给刘公公一张银票:五千两。此时,晁信义还仅仅是一种设想,当他告别刘公公,回到家时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方案。然而,此事并没有给晁信义带来快感,相反,他的心情糟透了。加上和刘公公喝了整整两瓶酒,胃里翻江倒海,无比难受,晁信义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要爆炸了一般。到家之后,他并没有立即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姑姑那里。晁家遭祸的时候,晁灵珊受了惊吓,又一路逃亡,大病了一场,还没有完全好利落,又赶回京城,帮侄儿重振家业。前后一年多时间,没日没夜地干,身体便每况愈下。特别是近段时间以来,除了生产,还要利用一切时间培训技师,完全得不到休息,一直处于病中。


晁信义去姑姑那里,一方面是要探一下她的病,另一方面也是想向她诉说。晁灵珊躺在床上,花红蓝刚刚服侍她喝了药,正将一颗糖喂进她的嘴里。


晁信义在外面叫了一声姑姑,推门而入。他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走路有点不稳,说话舌头打结。


晁信义说:“姑姑,好点了吗?”


晁灵珊看一眼侄儿,道:“你喝酒了?喝了多少,怎么路都走不稳了?”晁信义说:“喝了,和恩父一起喝的。”花红蓝见晁信义进来,看了他一眼,立即站起来准备离开。晁信义心里爱着花红蓝,爱得很苦。可为了晁家,他不得不将爱埋在心里。现在见了花红蓝,又借着酒意,便有些不顾一切。他突然伸出手,想拉花红蓝的手。可因为酒的缘故,判断有些问题,他的手竟然没有抓住她。


花红蓝的身子被他的手碰了一下,猛地一愣,停在那里,直直的,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晁信义干脆跨前一步,一把将她抱住了。花红蓝也不能自持,转过身偎在他的怀中。


晁信义叫了一声便要吻她。花红蓝一下子慌了,用手将他推开,小声地说:“你喝多了。”


躺在床上的姑姑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去和淑梅说。”“千万不要。”花红蓝急急地道。


晁灵珊说:“淑梅是个好媳妇,这件事她能想通的。”


花红蓝说:“京西胭脂铺刚刚有点起色,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好。”晁信义虽然喝多了酒,脑子却清醒得很。他说:“红蓝,委屈你了。”说着,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花红蓝伸手揩去他脸上的泪,推开他说:“你陪姑姑说说话吧,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去。


晁信义不想放她走,伸手去抓她,又没有抓到,她已经出了门,并且返身将门带上。


晁信义的魂随着花红蓝走了。他站在那里,傻傻的,呆呆的。直到姑姑说话,他的魂才又回来。


晁灵珊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两瓶。”晁信义说,“恩父比我多一点,我大概喝了九两。”“为了宫里的事?有希望吗?”晁灵珊问。晁信义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了姑姑。有好一会儿,姑姑没有说一句话。晁信义忍不住问:“姑姑,你是什么想法?”晁灵珊说:“这也太狠了吧。”晁信义说:“所以我心里难受。”


晁灵珊不是太理解,问:“难受?为什么?”


晁信义说:“我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要重振家业,重振京西胭脂铺。同时,我也告诉自己,我们晁家是被人害的,所以,我无论如何要做个好人,最起码是不害人。”


“你怀疑是王家害了我们?”晁灵珊问。


晁信义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对我们晁家有如此深仇大恨。”晁灵珊说:“可你想过没有,他们既然要害我们,又为什么帮我们?”晁信义说:“世上猫哭耗子的事不是不存在。”


晁灵珊说:“所以,你就打算对王家出这招?”


“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晁信义说,“我知道这一招很阴毒。可是,如果不出这一招,我一点获胜的把握都没有。如果不获胜,京西胭脂铺今后是个什么局面,我不知道。”


姑姑长叹了一声,说:“你很矛盾。”


晁信义说:“做人哪有不矛盾的?我在想,王家栋矛不矛盾?他也一定矛盾。姑姑呢?你矛盾吗?”


晁灵珊再叹了一声,道:“我不知道。我在想,我们晁王两家这么斗来斗去,仇越结越深,究竟有没有意义?”


“姑姑,从此我是不是就是个坏人了?”晁信义像孩子一般问道,双膝一软,跪在姑姑的床前,头埋在床上,似乎要哭出来。


晁灵珊伸出手,摸着侄儿的头:“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结,那是一道坎,迈过去就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晁信义还想说什么,却感到胃内一阵翻涌。他突然跳起来,奔向外面,大吐起来。


第二天一早,晁信义派出几个人奔走各地,去王记分号采购货品。王记的工厂虽然建得差不多了,可毕竟还没有正式开工,本号生产的货品只能供应京城,各分号是由京城其他商号生产再贴王记的牌,质量自然没法和本号相提并论。


晁信义的计划是,大量采购王记分号的货品,送进宫里去。此举有两大好处,第一,宫里人用后,会对王记货品的质量产生质疑,从而选择京西胭脂铺;第二,以王记的名义送去货品属于行贿,而这个行贿的罪名又得由王记背着。只要刘公公在老佛爷面前说上一句话,老佛爷震怒之下,最大的可能是将王记从预选名单中剔除,更严重一些,甚至有可能将王记查办。


晁信义之所以痛苦,恰恰因为,此招一出,后果莫测,有可能导致王家家破人亡。


这一年,晁王两家都没有过好。两宫早已经回宫了,一如往常,除了圆明园那几根光秃秃的门廊立柱,那场洋祸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官家富户仍然歌舞升平,百姓人家也都安居乐业。


晁王两家没有过好,宫里的订单仍然没有定下来,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两家都有病人。晁灵珊的身体时好时坏,大冬天的被冷风一吹,就会发几天烧。王家也好不到哪里,王兴业也成了药罐子,每天都要喝三大碗黑乎乎的药,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王家父子心里急啊,小芸的肚子仍然不见动静,王兴业又一天到晚催王家栋把黑妞收了,搞得王家栋一见到黑妞,脑子里便会冒出和她做那事的画面。这画面并不能让王家栋兴奋,反而让他恶心。故此,王家栋对黑妞反倒是越来越有恨意。


正月刚过,王记胭脂坊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公公,姓周。周公公一见王家栋,便扯着嗓子说:“王家栋,李公公让我来给你传个话。”一听说是李总管差来传话的,王家栋大喜过望,毕恭毕敬,请周公公坐。周公公说:“就不坐了,我传了话,还要赶回宫里,李公公还等着呢。”王家栋只好说:“请周公公指教。”


周公公将手里的拂尘挥了一下,道:“李公公说,小周子,你去见一见王记胭脂坊那个不懂事的,问一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朝秦暮楚,有他这样办事的吗?”


王家栋完全莫名其妙,问:“我不是很明白,请周公公赐教。”


周公公却不理他,仍然拿腔拿调:“李公公还说,你去告诉王家那小子,如今这事儿大了,叫他等着抄家吧。”


王家栋大惊失色,一下子跪了下去,一连磕了几个头,说:“李公公所说的事,小的实在是不明白,还望周公公明示。”


周公公哼了一声,道:“你不明白?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干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王家栋又一连磕了几个头,道:“小的真不知道,请公公明示。”周公公说:“你拿着王记的货品,在宫里见人就送,难道不是事?”王家栋一下子蒙了:“没有这事。”他肯定地说。


周公公生气了,从身上拿出几样王记的货品,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王家的?”


王家栋起身,拿起货品,认真看了看,说:“是的,是我们王家的。”周公公说:“那你还说没有送?你自己看看,连我都收到了。”


王家栋感到此事非同小可,仔细看了看货品,顿时看出了端倪,道:“周公公息怒。这货品虽然是我们王记的,但是,这种货品在京城是见不到的。这些货品全是在各地我们的分号卖的。”


周公公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王记胭脂坊,京城卖的货品和各地分号卖的货品,不一样?”


王家栋说:“是不一样。”他指着上面的一个标记说:“你看这里,有个数字。京城总号卖出去的,没有这个数字。”


周公公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王家栋说:“就算我们要送进宫,也一定会拿总号的货品,而不会拿分号的。总号的货品质量会好一些。我们不拿最好的货品,反而拿差一些的货品送进宫,那不是自杀吗?”


周公公明白了,看一眼王家栋,问:“这么说,这些东西真不是你们王记送进去的?”


王家栋连忙请周公公坐下,又拿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塞给周公公。看到银票,周公公的脸色好了许多,说:“是不是你送的,已经不重要了。”


王家栋说:“还望公公在李总管面前替我美言。”


周公公伸出兰花指,指了王家栋一下,说:“你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你没想明白吗?现在,已经不是美不美言的事了。”


王家栋再次惊了一下,问:“公公的意思是……”


周公公说:“你知道送那么多的东西,是什么吗?那是行贿。不仅仅是行贿朝廷官员,甚至是行贿后宫。这事儿可比行贿朝廷命官罪名大多了。你们王家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行贿皇上后宫的罪名?”


王家栋听到这个罪名,吓傻了,脑子并没有产生跪的意念,双腿却软了,直接跪了下去。王家栋一把抱住了周公公的腿,说:“公公,救命啊,公公,请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们全家。”


周公公说:“这事儿闹大了,你求我没用,你去求李总管吧。”听到此说,王家栋顿时感到了希望,他迅速爬起来,拿出几张银票交到周公公手里,道:“请公公在总管面前替我美言,日后定当重报。”


周公公看了看那些银票,是两万两。他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搁在桌子上:“看来,你还没有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王家栋连忙说:“在下确实不明白,还望公公赐教。”


周公公说:“你先求到李总管,李总管也答应帮你,这件事到了这里,就算是完成了。可是,你不相信李总管,又去宫里到处找人,到处送……”


王家栋不得不打断他:“那不是我送的,我说过,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周公公说:“是不是你送的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李总管原本已经帮你说过话,事情也已经办成了,只等懿旨了。没想到半路上又唱了这一出。你们王记如何,那已经不重要,你想想,李总管怎么向老佛爷交代?单是这一桩,你说,李总管的损失有多少?”


王家栋明白了,这头一桩,李莲英震怒了,要讨个公道。可这个公道怎么讨?自然是拿钱来讨。到底多少钱才能让李公公消气?王家栋还真拿不定,心里正盘算此事,周公公又开口了。


周公公说:“你知道,这件事老佛爷有多气吗?已经两天没和总管说话了。以前,哪一天老佛爷不要李总管陪着说说话?你可把李总管害惨了。”


王家栋一狠心,开了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递给周公公。


周公公把银票收了,王家栋心里一喜,没料到他却说:“这笔钱,我替李总管收了。不过,这是给李总管的压惊钱。至于你们王家的结局如何,那要看老佛爷怎么处理了。我走了,你等着吧。”


王家栋明白了,二十万两付出,这事还远没有完。他顾不上许多,抢上一步拉住周公公,往他怀里塞了一万两银票,求他帮忙出出主意。


周公公说:“这件事嘛,除了李总管,谁出面都是没用了。就算是李总管,只要老佛爷一天不和他说话,就一天没有转机。”


王家栋说:“求公公在李总管面前替我周全。”


周公公说:“话,我可以帮你带到。有没有机会,现在没法说。你把钱准备好,如果有机会,我再来通知你。”


王家栋问:“公公能不能给我一个底,大概需要多少钱?”


周公公说:“多少钱?你还计较多少钱?如果能保住你全家的命,多少钱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