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晓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3:11
|本章字节:6850字
可这话不能说,说了犯忌,而且是犯大忌。
王家栋只能说:“我觉得第一件事,国家要办银行。比如我们王记胭脂坊要建这个工厂,肯定需要贷款,贷款就要还利息,这个利息被私人钱庄赚走了。如果国家办银行,这笔钱就进了国库。这是很大一笔收入。而国家银行应该向工业发展倾斜,倾注一切力量,支持工业的发展。有了国家银行,办实业办铁路就有了基础。”
有句话王家栋没有说,也没法说。以目前这种情形来看,就算国家办了银行,那也是一部更大的腐败机器。这个政府已经烂透了,不更换政府,所有一切所作所为都只是挖肉补疮。
因为初次见面,载沣显然也不可能深聊。但对于王记胭脂坊,他的印象深刻,特别是王家栋实业兴国的思路,他极其赞赏。最后,他对王家栋说:“你们王记胭脂坊有什么困难?如果有,只管说出来。”
周公公清楚载沣的身份,知道他所说的话,差不多就是圣旨,立即鼓励说:“艾公子说了,你有什么困难就说,艾公子一定会帮你。”
王家栋就说:“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产品的销路。工厂一旦投产,货品就会源源不断。如果销路不行,工厂就完了。”
艾公子说:“工业救国,这种想法很好,朝廷一定要支持。”接下来的话艾公子没说。
虽然没说,却有行动。不久之后,王家栋莫名其妙地收到一份订单,四十万两的一笔生意。这笔生意的交货地点就在京城,而且是兵营,八旗兵营。
接到这个订单,王家栋明白了,一定是那个艾公子,他在暗中帮王记胭脂坊。
王家栋自然也会做,便立即开了八万两银票,送到周公公那里。
王家栋第二次见到艾公子是半年以后。那天,京西胭脂铺的宛平工厂建成投产,同样举办了一个隆重的仪式。来而无往非礼也,晁信义给王家栋也送了一张请柬,王家栋也去了,同样封了五千两的礼。
王家栋先在四处转一转,京西胭脂铺的工厂离卢沟桥很近,因此他在卢沟桥上走了走。
卢沟桥是北京城郊最著名的建筑之一,因建于卢沟河而得名。始建时间是金大定二十九年,明正统九年重修,清康熙年间毁于洪水,康熙三十七年再一次重修。这是一座近三百米长的桥,下有十一个涵孔,桥身两侧雕栏各有望柱一百四十根,柱头上均雕有卧伏的大小石狮共五百零一个,桥东的碑亭内立有“卢沟晓月”汉白玉石碑,为乾隆帝御题。卢沟晓月,被称为燕京八景之一。
王家栋正独自在卢沟桥上行走,见前面有一群人,围着一个锦衣公子。远远望去,王家栋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个锦衣公子正是那个艾公子。他当即快步上前,靠了过去。
陪在艾公子身边的不再是周公公,而是一群不相识的人。他正准备上前打招呼,突然被人拦住。那人喝道:“大胆,什么人,到处乱闯,这也是你闯的?”
听到喝声,艾公子转过身来,自然看到了王家栋。艾公子主动打招呼,道:“原来是王掌柜,你怎么在这里?”
王家栋正自尴尬,听到艾公子主动招呼,便说:“原来是艾公子,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了。”
于是艾公子向身边人介绍:“这位是王记胭脂坊的王掌柜。”身边人顿时对王家栋态度好起来,纷纷和他打招呼。
王家栋乘机说:“艾公子帮了王记胭脂坊的大忙,王某还没有机会登府致谢,希望艾公子给个机会。”
这话原本有试探的成分,毕竟,那笔订单到底是否为艾公子照顾,至今没有定论。
没想到艾公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王掌柜,你们王记胭脂坊投产半年了吧,生意怎么样?”
王家栋说:“托艾公子的福,生意还过得去。”艾公子说:“那感情好。”
王家栋还想说点什么,可艾公子一行已经向前走去,不再理他。王家栋拉开一点距离,跟在这一行人后面,走到了京西胭脂铺的新工厂前面。王家栋又是一惊,难道说,艾公子也是来参加京西胭脂铺的仪式的?谁出面请的艾公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王家栋并不知晓,谁都没有请这个艾公子,晁信义同样没有请,艾公子还是不请自到,至于艾公子到底从何处得知京西胭脂铺举办投产仪式的消息,晁信义不得而知。
陪着艾公子一起来的,不再是宫里的人,而是一位官员。这位官员是铁良的幕僚。铁良是袁世凯在保定训练的六镇新军中唯一的旗兵统领,也是唯一的旗人贵族。对于袁世凯的六镇将领,晁信义是个个交结,但也有不同,最用心的还是铁良。在晁信义看来,大清朝毕竟是旗人的天下,未来的发展空间,旗人肯定超过汉人。
京西胭脂铺此次投产,晁信义也下帖邀请袁世凯等相关重臣,他也清楚,这些人是不可能来的,有人派了属下过来,有人干脆置之不理。铁良派来的就是这个幕僚。让晁信义没想到的是,这个幕僚竟然还带来了一位贵公子。
和王家栋一样,晁信义感觉到这位贵公子的身份与众不同,否则,以铁良幕僚的身份,不可能对这位艾公子如此恭敬。
艾公子见到晁信义,第一句话就说:“半年前,王记胭脂坊的现代化工厂在香山投产。现在,你们京西胭脂铺的工厂又投产,你认为,你们京西胭脂铺,未来的发展空间有多大?”
晁信义说:“以品质而言,我们京西胭脂铺的出品,档次要比王记高很多。我们走的是精品路线。以市场而言,王记胭脂铺所能满足的市场份额其实是有限的。所以,我们京西胭脂铺的发展空间并不是问题。”
艾公子便问:“那么,你认为什么是问题?”
“国家的政治和经济局势稳定。”晁信义说。说过这句话,晁信义就很后悔。你只不过是个商人,对于国家大事是没有发言权的。在商言商,做生意赚钱而已,国家民族这样的大事,那是当官的操心的,没自己什么事,干吗要多嘴?
果然,艾公子问了这句话,不再问了。事后,晁信义越想越觉得这个艾公子身份特别,艾公子以匿名的身份来出席自己的投产仪式,肯定有其特殊的用意,这个用意到底是什么?加上他问话时,又明确提到半年前王记胭脂坊开业一事,这是否说明,王记胭脂坊与这位艾公子也有关?
为了搞清此事,晁信义特别宴请了铁良的那位幕僚。最初,那位幕僚无论如何不肯透露艾公子的身份,明确表示,艾公子反复叮嘱过,他如果说出了艾公子的身份,那就不是一般的问题,而是要杀头的。
听到这话,晁信义更加认定艾公子的身份特别了。他将给幕僚的银票由一千两增加到了一万两。
到底是经不起一万两银子的诱惑,幕僚说明了,这位艾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弟弟载沣。
明白了艾公子的身份,晁信义又有了更大的疑惑。身为亲王,载沣怎么会跑到京西胭脂铺来?他关心此事,有特殊的用意吗?将这个问题提供给幕僚,他也回答不上来。
晁信义还不知道的是,载沣的到来,避免了他的一场大危机。
这场危机是王家栋设计的。王记胭脂坊的产品在全国各大分号已经铺开,销量相当不俗。尽管王家栋还有大笔的贷款没有还清,但总体来说,他是赚钱了。正因为有钱,他也就财大气粗。接到晁信义的请柬之后,他立即做了一件事,找了一帮社会闲杂人员,准备在京西胭脂铺宛平工厂启动时闹事。这些人拿了王家栋的钱,所有一切工作均已准备就绪,单等晁信义的仪式开始,便大闹起来。
见到载沣时,王家栋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开始意识到,载沣似乎并不是对王记胭脂坊感兴趣,而是对一种新型工业感兴趣。所以,他既去了王记胭脂坊,也来到了京西胭脂铺。他还可能去其他一些利用现代技术建起的工厂,并且想尽办法扶持这些新型企业。
载沣毕竟是王爷,手里的权力大得很。王家栋担心,自己的人一旦闹起来,载沣会出手,他一旦出手,若想查清闹事的是什么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他倒不怕京西胭脂铺会出什么混乱,而是担心弄巧成拙,让醇王爷对自己的好印象彻底破灭。
后来,王家栋对此看得越来越清楚之后,想起这天的事就暗捏了一把汗。那天幸亏他什么都没做,正因为没做,载沣对他的好印象才没有改变。也正因为他什么都没做,载沣才会听了晁信义一句话之后,对他产生了不好的印象,从此不再支持京西胭脂铺。
这所有的一切,晁信义还蒙在鼓里,甚至连一星半点儿的消息都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