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寐语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14
|本章字节:69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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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如死沉寂。
阿妩,你母亲浑身颤抖,扬手指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哥哥抱住我的手,变得更冷,却将我抱得更紧。
爹爹望着我,目光发直,悲辛愈发深浓,你,当真愿意?
我迎上爹爹的目光,决然一笑,是,我愿嫁与豫章王萧綦。
如此结果,峰回路转,皆大欢喜。
皇上赐婚的圣旨,三日后颁下,阖府上下跪迎谢恩。
豫章王迎娶上阳郡主,成为轰动京华的盛事。
他们说,一个是权倾天下的盖世英雄,一个是金枝玉叶的旷代佳人,人人都称羡赞叹,好一段金玉良缘,天作之合谁不爱看英雄美人,谁不艳羡神仙眷属。
或许,是吧。
我终于知道,好姻缘,只需门庭匹配,无需两情相悦。game
只是,世人如何看,如何说,我已经不关心了。
父亲、母亲、哥哥每个人都说了什么,我隐约记得,隐约又不记得。
皇上和皇后召见我,说了什么,我也忘了。
豫章王的聘礼惊人煊赫,皇上赐下的恩赏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皇后赐给我的嫁妆,一连三天源源不绝抬进家门。
嫁衣,凤冠,霞帔,满目珠翠,宝光耀眼。
喜娘说,二殿下大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奢华铺排。
宛如姐姐来看我,以太子妃的身份向我贺喜。
屏退了下人,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却哭了。
子澹还不知道你大婚的消息。她凄然垂泪。
我低头,拿了她送给我的嫁妆,一支出自绝世名匠之手,用千年玄珠所制的凤钗,在手中细细把玩,一边淡淡笑了笑,子澹守孝归来,也要册妃了。时光过得真快小时候再亲密的玩伴,长大了也总要分开。
宛如姐姐幽然抬目,一双泪眼望定我,你真能忘得了他?
我淡淡抬眸,含笑将那只凤钗插到鬟间,看见镜中的自己眉目沉静,笑意雍容。
阿妩素来仰慕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豫章王才是我想嫁的人。
我说给宛如姐姐听见,也说给自己听见。
那之后,一直到我大婚,宛如姐姐没有再来看过我。
子澹会从她那里知道我的话。
子澹会怨我,会怪我,然后会忘了我。
子澹会册妃,会迎娶一位美丽娴淑的王妃。
子澹会和她恩爱相守,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一起度过漫漫时光,直至老去。
子澹,子澹,子澹
天旋地转,漫天都是他的名字,都是他的容颜。
一丝丝的疼痛,不够锋锐,却慢慢在心底最深处,泅开沉郁的钝痛。
婚期已近。
家中变得很忙,徐姑姑他们每日出入奔忙,筹备大婚典仪。
我却闲下来,不用入宫请安,不用踏出府门,只需在房中端庄危坐,听宫中嬷嬷教习新婚仪俗,教我一件件记住,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断有人来道喜,吉词美誉塞满耳中。
晨昏朝暮,就在混沌忙乱中如水滑过。
夜里,我总是看书看到很晚,直至更深人静,直至困得再也睁不开眼。
只有这样,我才没有精力去想太多,没有时间想起子澹。
偶尔,我会想起那个遥远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名字,我即将嫁与的良人记不起他的身影,从未见过他的容颜。可犒军时的惊鸿一瞥,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萧綦,这个名字,从此就要与我相联一生了。
豫章王妃,从此我将不再是无忧无虑的上阳郡主,而将以这个新的身份,与那个素昧平生的男子一起走向不可知的此生
十五天后,迎来我的大婚之期。
我的婚礼按公主出嫁的礼仪举行,半夜开始装扮,天未亮就向父母跪恩辞行,随后入宫向皇上皇后谢恩,鸾仪从太华门出,过宣华门、坤德门、奉仪门喜乐喧天,沿途大红锦缎铺道,一路洒下灿金的合欢花瓣漫天飞扬,六百名宫人,红绡华幔,翠羽宝盖,簇拥着旒金六凤大红鸾轿,逶迤如长龙,穿过宫城、皇城、内城,直达敕造豫章王府。
洞房之中,两名喜娘带着仆妇婢女侍侯左右,外边丝竹喜乐之声不绝于耳。
凤冠礼服加上厚厚的盖巾,让我整个人如被层层捆绑,动弹不得。
锦儿在旁边不时絮絮叨叨说些喜庆吉利的话讨我高兴,我却连听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从半夜开始折腾到现在,一袭厚厚的盖巾下面,我的世界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直听得耳边喧天的喜乐,从早上到现在从未停歇。
混混噩噩之间,被喜娘牵引着拜了堂,又被引入洞房。
进得洞房,稍稍安静了不到片刻,喜娘们又开始折腾,没完没了的祈福颂吉。
若按规矩,我必须等新郎入了洞房,才能吃喝。
幸好锦儿乖巧,悄悄盛了燕窝给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气坐到现在。
再过片刻,我将要面临今晚最忐忑的一刻。
那个人,那个令世人敬畏如神魔的人,如今成了我的夫婿。
刚刚与他一起拜了天地,从盖巾下面隐隐看见了他的足尖。
那么近,他离我那么近。
当日远远望见,就已令我震骇的人,如今近在咫尺,我却不再惧怕。
这就是我的姻缘,我的良人了。
与其惶惶,不如坦然。
他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或许他也不见得那么可怕,或许我的姻缘也不见得那么糟糕。
正如哥哥劝慰我说,豫章王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英雄美人,正是良配。
我回之以淡然一笑,或许吧。
只要没到最糟糕,总还有一丝希望。
不知什么时候,发觉外边的喜乐丝竹声停了。
现在还早,怎么会这样快就结束了喜筵。
过得一阵,喜娘也开始暗自切切。
我直起身,微觉诧异,正想叫锦儿去外面看看,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
随之而来的,是门外的人声纷乱。
将军甲胄佩剑在身,刀兵之物乃大凶,不可靠近洞房,请将军止步。
末将奉王爷令谕,务必当面禀报王妃。
一个男子声音,冷硬如石,不带半分情绪,惊破洞房花烛夜一派旖旎。
奴婢可以代为通传,王妃典仪在身,不能面见外人。
事出紧急,王爷吩咐一应礼仪从权,请王妃恕罪。
门口徐姑姑与之相执不下,语意已带薄怒。
我站了起来,方一起身,眼前便一阵晕眩。
王妃小心。锦儿慌忙扶住我。
那顶凤冠沉重无比的压在头上,让我几乎直不起脖子。
我勉力打起精神,走到门前,淡淡开口,我在此,将军有话请讲。
外面静默了片刻,那人依然用冷硬的声音开口,启禀王妃,方才收到火漆传书,急告冀州失守,前方十万火急,王爷已经前往行辕大营,即刻领军驰援,特遣属下告知王妃,实因事出紧急,无暇向王妃当面辞行,待王爷平定叛乱后,自当向王妃请罪。
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片刻之后,我恍然回过神来。
他是说,洞房花烛夜,我的夫婿尚未踏入洞房,就离京出征了。
我连他的样貌声音都一无所知,就这样被丢在洞房中,一个人度过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