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别】(2)

作者:寐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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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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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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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072字

自从宫中传出风声,要在世家中挑选佳人册立为贤王妃,一时引得议论纷纭,各大世家均在观望揣测。


站在尘封已久的芷苑门前,我久久驻足。


这皇家宫苑出自一代名匠之手,背依紫宸山,枕傍翠微湖,与宫城遥遥相望,占尽上风上水。


多年前,这里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直至成宗皇帝将此处赐给了子澹的母亲,宠冠后宫的谢贵妃,因她闺名里有个芷字,从此改名芷苑。谢贵妃生***静,体弱多病,一向不惯在宫中居住。那年因了成宗皇帝的默许,搬来这里休养,多日不曾回宫问安,由此触怒姑姑,引出一场轩然大波。那之后,她郁郁回到宫中,不出半年就病逝了。从此后,斜风细雨的芷苑,娉婷豆蔻、青衫翩翩的岁月,就此渐行渐远。〞


心口一丝微微的疼,牵动渺渺前事,恍然已如隔世。


王妃。阿越轻细的声音,将我自恍惚中唤醒。立在修整一新的玉阶上,我仰头凝望,蟠龙匾上金漆鲜亮的贤王府三字堂皇夺目。我回头对身后诸命妇淡淡一笑,耗费了这许多心思,贤王府总算是落成了,今日特意邀了诸位一同过来赏园,也看看今朝名匠营造的手笔,比之当年如何。众人纷纷附和称赞,一路行去,果然处处佳景,尽显绝妙匠心,叫人赞叹不已。


昔日熟悉的景致,一幕幕映入眼帘,每经过一处,就似时光倒回了一分。这里曾是谢贵妃居住过的地方,如今重回故园,也算是仅能给他的一分安慰了。


我默然垂首,一时间心中黯然。却听身后隐隐有清脆笑语,回身看去,只见随行女眷中一片红袖绿鬓,几名妙龄活泼的女孩儿自顾嘻笑作一团。身侧的迎安侯夫人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忙笑道,女儿家总是这般俏皮,失仪之处,还请王妃恕罪。我一笑转眸,却不多言。这些个女孩儿都是贤王妃的备选闺秀,今日也是特意让她们一道随行赏园。走得一段,我渐渐有些疲乏,阿越见忙道,前面水榭清凉,王妃跟诸位夫人不如稍事休息,纳凉赏莲,也是乐事。我颔首一笑,携众人步入水榭。


初夏浓荫,凉风习习,水榭里一片莺声笑语,蹁跹衣袂带起暗香如缕。名门佳人,王侯千金,一个胜一个的袅娜娇妍,放眼看去,怎一个乱花迷眼。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般无忧无虑。


一阵清风撩起耳畔发丝,我抬手拂去,不经意间见一名淡淡紫衣的女子,独自凭栏而立,袅弱身影在这锦绣丛中分外寥落。


那紫衣女子盈盈立在阑干旁,望着池中星星点点盛开的白蘋,神情幽远,兀自出神。我凝眸看向那娉婷身影,不知为何,自第一次在元宵夜宴见了她,便隐约觉得熟悉,分明不曾见过,却好似故人一般。我心中微动,移步走到她身后,淡然笑道,喜欢这白蘋么?


顾采薇回眸一惊,忙屈身见礼。我莞尔道,南方水泽最多这花了,这时节,想必处处绽放,最是清雅。


是,南方风物宜人,很是令人向往。顾采薇低垂了头,语声轻细,颊边却笑意深深。我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转眸看向一池白蘋,曼声道,登白蘋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顾采薇骤然双颊晕红,轻咬了嘴唇,一语不发。我如何看不透这女儿家的心思,她是睹物思人,想起了我那远在江南的哥哥。


可惜这世上姻缘,又有几人如意她这一番相思,只怕是要空负流水了。且不论以哥哥的门庭地位,注定不能迎娶一个没落门庭的女子为妻;就算抛开门庭,只怕哥哥也是无心再娶。当年与嫂嫂的一段恩怨,时隔经年,他都不曾放下。可叹世事弄人,偏偏让每个人都与最初的眷恋擦肩而过。


顾采薇犹自垂首含羞,我不忍再看她,轻叹一声,蘋花虽美,终究随波逐流,与其空怀怅惘,不如珍重所有。她抬首,怔怔地望着我,一双流波妙目转瞬黯然,似被阴云遮蔽了星辰。到底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心中微酸,轻拍了拍她手臂,心中怜惜又多几分。


除去顾采薇,其他名门闺秀却无一人让我看得入眼,偏偏她又心有所属。


我搁了手中名录,定定对着一盏明烛出神或许是子澹在我心中太过完美,皎皎如同天上月,放眼凡尘再无一人可匹配;也或许是我太自私,固执地守护着那份已经不属于我的情怀,舍不得让旁人分享了去。扪心自问,我对锦儿的所为,并非不介怀。


想起了锦儿,又想起阿宝的眼疾毫无起色,越发心烦意乱。我起身踱到门边,见天色已黑,阿越又一次催促,王妃还是先用晚膳吧,王爷还在议事,一时也不会回府,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我却全无胃口,莫名烦乱,索性屏退了左右侍女,独自倚回锦榻,拿着一卷书闷闷翻看。不知不觉困意袭来,隐约似漂浮在云端,周遭雾茫茫一片,不知身在何处。顾盼间,蓦然见到母亲,一身羽衣霓裳,明华高贵。她对我微笑,神情恬淡高华,隐有眷恋不舍,我张口欲唤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转眼间,母亲衣袂拂动,凌空飘举,竟徐徐飞升而去。母亲!我失声大叫,猛然醒了过来。眼前罗帷低垂,纱幔半掩,我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


床幔掀起,萧綦赶了过来,怎么了,方才还睡得好好的。


我梦到母亲我只觉茫然若失,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方才的梦境仿佛还在眼前。


想念你母亲,明天就去慈安寺瞧瞧她。萧綦拿过床头外袍给我披上,又俯身替我穿上鞋子,方才见你睡得沉,没有叫醒你,现在也该睡饿了吧?他一面抱我下床,一面唤人传膳。我懒懒依在他怀中,侧首看他,很似乎久没见他这般喜形于色,什么事这样高兴?


他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今日生擒了忽兰。


突厥王最青睐的忽兰王子,号称突厥第一勇士,也是贺兰箴最忌惮的对手。


此番生擒了忽兰,如同断了突厥王一条臂膀,对突厥军心撼动之大,士气打击之重,自然可想而知。然而更重要的是,忽兰被生擒,恰成了牵制贺兰箴最有力的筹码。忽兰一天不死,贺兰箴即便登上王位,也一天不能心安。万一贺兰箴翻脸毁诺,我们亦可掉头与忽兰结盟,置他于腹背受敌之境。


犹记当年在宁朔,萧綦与忽兰联手将贺兰箴逼至绝境,却又放过贺兰,令他回归突厥,成为威胁忽兰的最有力棋子。至此,我不得不叹服萧綦的深谋远虑,亦感叹这世间果真没有永久的盟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


如此捷报,令人大感振奋,我连晚膳也顾不得用,缠着萧綦将生擒忽兰的经过细细讲来。


建武将军徐景珲率三千兵马出阵,以血肉为饵,舍命相搏,诱使忽兰王子所率的八千铁骑一路直追,一路且战且退,将敌军全部诱入鹩子峪。守候在此的三千弓弩手猝然发动伏击,峪口两千重甲步兵截断敌军后援,将突厥人堵在谷中。徐景珲率部折返,前锋铁骑如雷霆般杀到,直冲敌军心腹。后路重甲兵士均白刃弃甲,各执刀斧杀入敌阵,予以迎头痛击。鹩子峪一战,从正午杀到黄昏,徐景辉身负八处重伤,麾下将士死伤逾两千,而八千突厥骑兵近半被屠,主将忽兰王子与徐景辉交战,被斩去一臂,负伤堕马,旋即被擒。


其余突厥将士见大势已去,纷纷弃械归降,仅余不足千人的小队拼死逃出,直奔军中报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