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2)

作者:寐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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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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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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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9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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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起身,掀了风帽。


子澹一震,侧首,与我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直直剜进我心底。


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距离,却已隔断了一世恩怨。


我缓缓向他走去,每一步都似踏着刀尖。


你要亲自动手了么?他笑了,苍白的脸色透出死一样的灰,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回御座,惨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再说不出话来。


我沉默,任由他的目光、他的笑容,无声地将我鞭挞。


皇上请过目。我接过宋怀恩手中诏书,缓缓展开在子澹眼前。


这是废后的诏书,并无赐死之意。我克制着脸上每一丝表情,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只让他看到我最冷酷的样子,若是杀人,用不着御玺,只需一杯毒药。胡氏谋逆,按律当灭族。只有废入冷宫,才能保全她性命。;


我望着子澹,皇上,臣妾所能做的,仅止于此。


子澹闭上了眼,似再不愿看我一眼,我的命拿去,放过她跟孩子。


他已认定我会借此发难,斩草除根,翦除他所有的亲人。


朕既做了放手一搏的决定,便已有最坏地打算,自当承担一切。他闭目仰首,唇角噙一丝惨笑。


我望着他,满心萧索,只觉悲凉,你真想保全胡家,又何必将他们推上刀口?


一旦事败,胡家将是第一个受戮,这一点子澹不会不知。然而他依然将整个胡氏投入这场希望渺茫的赌局,哪怕这里面有他的妻,有他未降生的孩子。


他终究做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却可惜,已经太晚。


你说我从不曾争取过。他忽然倦淡开口,现在我争了,却又如何?


我握紧诏书,却无法回答他的话。


纵然没有今日,胡氏也难逃覆门之灾;纵然没有玉玺,我也一样会动手。


子澹,错不在你我,只错在这乱世。


臣,铁衣卫统领魏邯回宫复命!


铿锵如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刺破死一般的沉寂,僵持的坚冰喀然崩裂。


子澹直勾勾望向殿门外,薄唇微颤,满目绝望。


魏邯按剑上殿,一身黑衣,行止迅捷如豹,面罩铁甲,只露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外。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件染血的杏黄凤羽丝袍,那是皇后才可穿的贴身中衣。


宋怀恩接过那件血袍,霍然抖开。


丝袍已被鲜血染透,却仍清晰可见,衣上写满字迹,笔触纤秀飘逸,风骨若神。


这是胡瑶的衣,子澹的字,襟下赫然盖着鲜红的玉玺。


将密诏写在皇后贴身的中衣上,由宫婢穿了,躲过宫门盘查,一路潜逃出宫,分头带往北疆和东郡,向胡氏求援。除了北疆有胡光烈十万部众,东郡尚屯有胡氏三万旧部。此举兵行险着,孤注一掷,以子澹的优柔,只怕是想不到的。


血衣尚未干透,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直扑鼻端。


子澹猛的掩住口,转过头,全身颤抖。他素来厌憎鲜血,却从未见他如这一刻的恐惧。


臣在北桥驿外三里,截获潜逃的宫婢与其同犯,搜遍车驾不见可疑,其后自随行仆妇身上发现御用之物。徐副统领往东面追击,也已捕获逆贼,现正快马回驰。魏邯俯首禀来,声如寒冰,一众逆贼共七人,无一漏网。


可有留下活口?宋怀恩冷冷道。


魏邯一顿,三人就地格杀,两人自尽,余下两名活口已严密看押。


言毕,他与宋怀恩双双望向我,缄默不语,几乎与殿中阴影融为一体,却似两把出鞘的刀,杀气森森迫人,竟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咬牙转头,再不看子澹一眼。


乾元殿总管何在?我厉声道。


内侍总管王福疾步趋入,伏地跪倒,老奴在。


取玉玺来。我扬手将诏书掷在他面前,传旨,废皇后胡氏为庶人,即刻押入冷宫。


屏风后,两名内侍如幽灵般现身,一左一右上前。


王福臃肿肥胖的身躯此刻矫捷异常,大步趋近御座,对子澹一欠身,皇上,老奴得罪了。


左右内侍按住子澹,王福上前,搜出子澹贴身所藏的玉玺,重重按上那道诏书。


子澹僵如石雕,任凭摆布,只目不转睛望定我,一双眼里似要滴出血来。


我猝然转身,紧紧闭上眼,魏统领,即刻将胡氏一门下狱,肃清其余逆党。


属下遵命。魏邯屈膝一拜,立即折身退出,与王福一同往昭阳宫而去。


我缓缓回身。


子澹颓然垂首,直勾勾盯着地面在他脚下,是那猩红刺目的血衣。


他死死盯着那血衣,猛的缩回脚尖,伏在御座上,弯腰呕吐,肩头阵阵抽搐。


我一呆,心口猛的抽痛,再不能自制,奔上前去扶住了他。


他抖得那样厉害。


传御医,快传御医我转头对宋怀恩喊道。


子澹剧烈喘息着,猛然挣脱我的搀扶,反手一掌掴来。


耳边脆响,眼前金星缭乱。


我跌倒在御座下,怔了,僵了,仿佛不会动弹。


脸颊火辣,唇间腥涩,都抵不过心口似被尖刀剖开的痛。


子澹目不转睛地看我,眼底一片空洞,唇角却是一丝冰冷微笑。


呛的一声,剑光划过,一柄长剑挡我与子澹之间。


宋怀恩的身影挡在面前,手背青筋凸绽。


子澹,我欠你的何止这一掌。


恨也罢,憎也罢,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受着。


我恍惚笑了笑,抬手拭去唇边的血丝,勉力起身。


宋怀恩伸手来扶,被我挡开。


我淡淡道,皇上龙体欠安,今日起,即在寝殿静养,任何人不得惊扰。


踏出乾元殿的刹那,我再不能支撑,脚下一软,竟迈不过那道门槛。


王妃!宋怀恩的手,稳稳托住我手臂,将我扶住。


他忧切目光,透出无比坚毅,让人心安。


信使已赶往北疆,快马昼夜疾驰,不出七日,密函便可送达王爷手中。眼下还需支持少顷,京中一切有我,王妃千万保重!


我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表达,只浅浅一笑,多谢你,怀恩。


九重宫阙渐起了晚风,天际沉沉,似阴晦欲雨。


远近的宫院已经掌灯,点点灯火在夜色里飘摇。


是否要去昭阳宫?宋怀恩问道。


去昭阳宫做什么呢,炫耀我的胜利,还是欣赏他人的失败?


我惨然一笑,胡瑶并没有做错,她的选择和我一样,只不过是为自己,为所爱之人争得生存与尊严,清除一切障碍和危险,即使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境况中相遇,我和她,或许会是知己。


不必再去昭阳宫,一切由你做主,我累了,回府罢。我黯然转身,登上鸾车。


正欲启驾,却见王福急匆匆自昭阳宫方向奔来。


启禀王妃,皇废后胡氏,方才受惊晕道,似有临盆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