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伐】(2)

作者:寐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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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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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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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866字

封剑之日,我伴在他身侧,亲眼见他合上剑匣。


当时我笑言,但愿此剑永无出鞘之日,遂得天下太平。


言犹在耳,烽烟又起,这把剑饮血半生,终究还是重现世间。


月光下,萧綦平举长剑,三尺青锋森然出鞘。


我猛地闭了眼,只觉眉睫皆寒,一时不敢直视。


终究,还是杀伐,杀伐,杀伐。


豫章王的劲旅铁蹄之下,再没有宽悯和饶恕,所带来的,只有杀戮和惩戒、威慑和灭亡。


我叹息,他回身看向我,目光森寒,似有千钧。


我向他走去,脚下虚浮,又似沉重如铅。


他皱眉,还剑入鞘,别过来,刀兵凶器,不宜近身!


我怅然一笑,伸手握住那乌黑斑驳的剑鞘,缓缓摩娑每一处斑驳,都是一个生死印记,这把剑上究竟铭刻了多少血与火,生与死,悲与烈。


阿妩!他夺过剑,重重掷在案上,这剑煞气太重,于你不祥,会伤身的。


我笑了笑,煞气再重,也重不过你,我又何曾怕过。


他不说话,沉默凝视我。


我仰头,微笑如常。


自唐竞谋反、突厥入关、哥哥身陷敌营,一连串的变故,直叫风云变色。


然而我的反应,却比他预料的坚强没有病倒,没有惊惶,在他面前我始终以沉静相对。当全天下都在望着他的时候,只有我站在他的身后,是他唯一可以慰藉的力量,给他最后一处安宁的地方。


月光如水,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地上,浸在溶溶月色里,微微浮动。或许是月光太明亮,耀得眼前渐化模糊,浓浓的酸涩涌上。


离别就在明日。


今宵之后,不知道要等待过多少个漫漫长夜,才得相聚。


此去关山万里,长风难度,惟有共此一轮月华,凭寄相思,流照君侧。


他抬手,轻轻抚上我脸颊,掌心温湿,竟是我自己的泪。


什么时候,我竟已泪流满面。


你怨我么,阿妩?他哑声开口,隐隐有一丝发颤。


我怨怪么?


若说没有,那是假话。


偏偏在最艰难的时候,他远赴沙场,留下我一人,独自面对种种艰辛孤苦、忧惧、叵测,甚至生育的苦难。


不是不痛,不是不怨。


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害怕离别,害怕孤独的女人。


然而,我更是萧綦的妻子,豫章王的王妃。


这痛,已不是我一人的痛,这怨也不是我一人的怨。


万千生灵都在战祸中遭遇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之痛比起这一切,我如何能怨,如何能痛。


我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淡淡笑了,你早一天回来,我便少一分怨怪;你若少一根头发,我便多一分怨怪。我会一直怨你,直到你平安归来,再不许离开,一辈子都不许离开。


一语未尽,我已哽咽难言。


他不语,只是仰起头,久久,久久,才肯低头看我,眼底犹有湿意。


我颤然抚上他脸庞,却猛的被他紧紧拥住。


他将我抱得很紧,很紧,似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我会在宝宝会说话之前回来,在他叫第一声爹爹之前回来!阿妩,你要等着我,无论如何艰难都要等着我他的声音哽住,喉头滚动,再也说不下去,微红的双目深深看我,似要将我看进心底里去。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泄露了全部的痛楚与无奈。


这一刻,他再不是无所不能的豫章王,而只是一个有血有泪的平凡人,一个无奈的丈夫和歉疚的父亲。我分明触摸到他冷面之下掩抑的心伤,触到他的恐惧他怕从此一别再不能相见,怕我熬不过生育之苦,怕我等不到他回来。然而置身家国两难之中,总有一边是他必须割舍,哪怕再痛也要割舍。


我将脸庞深深埋在他胸前,用力点头,泪水汹涌,我会的!我会好好等着你回来,到那一天,我和宝宝一起在天子殿上迎候你凯旋归来!


元熙五月,豫章王北伐平叛。


先遣冠威侯胡光烈为前锋主将,率十万劲旅星夜疾驰,驰援北境。


另遣副将许庚、谢小禾,率轻骑十万步向许洛,缘道屯守。


萧綦亲率三十万王师北上,六军集于凉州。


右相宋怀恩留京辅政,都督粮饷。


豫章王挥师北伐的消息传开,军心鼓舞,天下为之振奋。


不仅北方边关战事激烈,京城、朝堂、宫廷,乃至军帐之中,无处不是暗流汹涌,风云诡谲。萧綦留下了宋怀恩坐镇京中,辅理政务,都督粮草军饷。京中明处有宋怀恩掌控着京师安全与后补给,暗处有我控制着宫廷与门阀世家,一明一暗,相辅相成,源头最终仍汇集到萧綦手中。


边关事变一起,胡光烈第一个请战争功。他与唐竞素来不和,此番平叛更唯恐被宋怀恩抢去功劳。唐竞的反叛,已令萧綦警戒疑忌之心大盛,胡光烈此时的举动,无疑给他火上浇油。


自入京之后,以胡光烈为首的一班草莽将帅,自恃功高,时常有荒唐胡闹之举。胡光烈尤其对世家高门憎恶无比,时时寻衅生事,对萧綦笼络世家亲贵的举措大为不满,私下多次抱怨萧綦得势忘本,偏宠妻族,嫌弃旧日弟兄。


此前萧綦尚且顾念旧义,一再隐忍,自唐竞事发之后,却再无姑息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