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谈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56
|本章字节:7500字
鸿陵县群体事件基本平息后,我随省政府工作组回到红洲市,婷婷和周省长还在鸿陵县处理善后事宜。据婷婷介绍,省委宣传部已作出正式决定,大力宣传鸿陵县先进典型人物,鸿陵县一个乡长在这次事件中被打成重伤住院,无疑成为宣传报道的重点人物,李鳅生也是这次宣传报道的重点人选,由于涉及一个在任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宣传部门一时还拿不定主意,需要省委常委会专题研究正式作出决定方可定下来。
“李书记可能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受益者,也是最大的受益人之一。”婷婷对我说。
“他受益也是正中你我下怀。”我笑了。
“这倒是。”婷婷同意我的看法。
婷婷补充说:“我在鸿陵还要通过电视节目对他进行狂轰滥炸式的运作一番,再联合其他新闻单位,先期对他做一些铺垫工作,造成既定事实,让省委早点下定决心。周省长这一票是可以通过的,其他的常委就难说了。”
“我可以在网上做些工作,组织人力对他加大铺垫力度,配合你的工作。”我说。
“这样也行,但应该要有理有节,网络不像电视、报纸完全可以控制,网民不吃你这一套,他们完全可以乱说一通,说不定给你整出个相反的事情出来。”婷婷的担心并非多余的,我对婷婷说:“还是缓缓再说吧,一旦省委作出决定,什么人也跳不起来了,我们再努力加大力度也不迟,不然欲速则不达。”
回到红洲后,处里给我们这些一线工作人员放了一天假,我当然在家里扎扎实实睡了一天的懒觉,在鸿陵的几天实在太累了。身累心更累。
过了两天,一直没有婷婷的电话,我感到奇怪,给她去了个电话,得知她还在鸿陵县。她告诉我,省委已正式作出决定,将鸿陵县作为一个正面先进典型大力宣传,其中李鳅生和另外三个乡镇干部都是这次宣传的重点人物,所有新闻媒体的记者都云集鸿陵,报纸、电视、广播、杂志、网络等所有媒体,省内省外包括中央驻省媒体的记者都去了鸿陵,准备掀起新一轮的宣传热潮。我知道,婷婷在前期已在电视上对鸿陵县和李鳅生进行了各种形式的采访和宣传了,现在全省都知道鸿陵有个李书记,而现在是要让全国民众都知道,鸿陵出了个李鳅生。
“现在鸿陵的新闻记者太多,你抽个时间来一下鸿陵,帮帮李书记,他下面的人水平太有限,一个材料要整半天,他们都不太会来事。”婷婷说。
“什么叫来事?什么叫不来事?”我问。
“做宣传嘛,还不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真的假的都有,而鸿陵县宣传部的人写的材料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把假材料写成真的,这是需要相当高的水平的。”
“你就认为我能整假材料?”我在电话这端有点不高兴。
“当然罗!你在省政府写了几年材料,假材料不知写了有多少,有时真材料都被你整成个假材料上报了,这点你就不要和我说假话了。”婷婷笑了,我也笑了。
婷婷说:“鸿陵县经济上的成绩确实可圈可点,但其他方面就说不出一二三来了,你要从全面的角度高度概括鸿陵县的方方面面。既然省委宣传部要大力宣传鸿陵,我们为什么不就汤下面,宣传鸿陵就是宣传李鳅生。”
“李书记上台才几天时间,现在的成绩也不是他的。”
“这就是需要我们做宣传工作的人去努力了,我们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好的角度,如加大宣传李书记过去主管的行业,如加大宣传李书记上台以后全县上下观念的转变,新闻是人做出来的,你是整材料的高手,我是新闻报道方面的行家里手,双剑合璧,比翼齐飞,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们怎么比翼齐飞?”我话里有话。
“你想怎么比翼齐飞就怎么比翼齐飞。”
“那周省长不砍下我的人头煮着吃呀!”
“我算他什么人?再说他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他管得了我的身体,还管得了我的思想?”
“那我只好当个思想家了,命苦呀!”
“思想家往往比实干家更难能可贵,更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
“算了吧,我宁愿不做难能可贵的思想家,要做一个没有价值的实干家。”
“你再坏,我就挂电话了。”
“我坏是坏,从来没在美女婷婷那里彻底坏过。”
“不说这个了,你还是快点到鸿陵来吧。我要周省长给你们办公厅主任打个招呼,让他特批一下,引进你这个北大才子全面协助宣传部的工作。”婷婷最后说,“好久没有看到你,很想念你。”
“彼此彼此。”
“文人就是文人,彼此彼此是什么意思?”
“我也很想念……”我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到。但婷婷还是感到了我的声音的存在。
她幽幽地故意问道:“想念谁呀?”
“婷婷我想你!”我终于勇敢地说出了这一句庄严隆重的千古绝唱。
“嗯……咱们到鸿陵再聊吧。”婷婷和我结束了这段不为人知的电话谈话。
与婷婷通完电话,到处长办公室,将我要去鸿陵的意思说了一遍,当然我没有说是婷婷的意思,假借宣传部的口吻,将周省长要我去鸿陵指挥协助宣传报道的意思或明或暗地说了一大段,处长最近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与周省长的关系似乎也在政府大院开始流传,处长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也就大包大揽地答应了我去鸿陵的请求,并情真意切地交代我,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注意休息,不注意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等等。处长还特意且是第一次主动帮我到办公厅车队要了一台专车送我去鸿陵。
我马不停蹄,晚上就到了鸿陵。
到了鸿陵我才知道,这次宣传报道工作并非婷婷说的那么简单。
原因就是一些中央驻省新闻媒体的记者,他们在采访过程中发现,鸿陵县的社会矛盾积怨很深,群众对干部的意见很大。个别驻省新闻记者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将采访正面典型变成了接受群众投诉接待了。他们总是显出与众不同的态势,故意作出一些惊人之举,以显示他们的鹤立鸡群。
李鳅生知道我的到来,似乎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告诉我,现在一些新闻记者不听话,完全不按省委宣传部的指令办事,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偏听一些不负责的人的流言飞语,大有炸平庐山之势,特别是几个市场化程度比较高的媒体记者,听说还在收集一些反腐败的材料。
“你没有放下身段去安抚他们一下?”我问。
“去了,他们根本不吃这一套,背后可能有人在搞鬼,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策划的集体活动。”李鳅生强调说,“背后不排除海外敌对势力的作用。”
“李书记,这个话我们两个就不要说了,海外敌对势力搞掉一个县委书记,他们有这个必要吗?”
李鳅生有点尴尬,没有反驳我的观点。
我说:“关键是他们收集的材料有几分是真的,他们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我只能给你们写写正面材料,要摆平这些人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的意思是王兄您把婷婷说通,想想别的办法。”
“怎么个说通法。”
“我准备派几个人去当这些不听话的记者的卧底,表面上支持他们的采访,暗中收集他们的材料,一旦有了依据,马上作为交换条件逼他们就范。”
“那你们这样做不就行了吗,何必要通过婷婷呢?”
“王兄,不通过婷婷不行,万一弄出个事儿出来,局面我们没办法控制,最后还是要婷婷通过周省长那儿全力支持我们渡过难关,现在不先与婷婷或周省长那里通通气,出了事,到时婷婷或省长那里不会管的。”
“婷婷那里肯定会管的,问题是周省长那里就说不清了,但是,如果你现在向周省长报告,他不好表态,支持还是不支持?都不好说。”
“周省长当然不好正面表态支持我们,但至少他心中要有数,默认也行。”李鳅生显得很着急。
“这个风险只有你来承担,谁也不好给你个定心丸,况且你现在没有退路可走,万一他们把这些材料报道出去,或者发个内参什么的,某个领导批一下,你就惨了。”我说,“这些不听话的记者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没有?”
“王兄,要找一个领导干部的证据还不容易,随便整一个人,材料想写几页就可以写几页,天天为党为人民工作哪里有不犯错误的。”李鳅生知道自己又在说官话,马上改口道:“人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的。”
“话是这么个话,现在地球人都知道,大家都在河边走,谁的鞋子都是湿的,没有人敢拿出来说,我鞋子就没有湿,湿与不湿不是以客观存在为标准,是以说与不说作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我说,“婷婷那边我晚上和她碰个头,说说你的情况,也许她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你还是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现在你没有选择。”
“只能这样了。”李鳅生强调说,“他们不仁我也只好不义了。”
这时,婷婷推门进来,我们正要做热情相见状,婷婷看到有李鳅生在场,马上改口对李鳅生说:“现在的情况我一切都明白,关键看你怎么做,你李书记不是往往都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吗?”
“没有婷婷的同意,我不敢轻易下手。”李鳅生一脸的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