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谈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56
|本章字节:7646字
张若诚死了,大家都明白他是怎么死的,其中的详细过程只有李鳅生他们知道,我也懒得去问了,权当和大家一样从正式渠道得来的消息。当然,消除了这个最大的隐患,我在鸿陵县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我立即将情况向婷婷作了汇报,婷婷也在第一时间报告了周省长。我立即回到红洲市,等待张秘书长的反应。
晚上,周省长把我和婷婷叫到他的1212房里,详细询问了我在鸿陵县的情况。我汇报完后,说:“这都是我办事不力,没有看好李鳅生,他搞张若诚我事前确实也不知道,现在给省长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张秘书长恐怕要和我们干到底了。”
周省长打断了我的检讨,说:“李鳅生的手段是粗野了些,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实话告诉你们,丛书记现在盯得紧,他没有其他的突破口,唯一依靠的就是张秘书长。现在张若诚遇了车祸死了,对张也是一个教训和警告,如果他还是继续一意孤行,不听招呼,后果不堪设想。你们要李鳅生做好善后工作,通过各种渠道多给张秘书长和张夫人安慰和补偿,特别是车祸的鉴定工作要做仔细,不能留下破绽,我已给他们市里和县公安局长打电话询问了情况,他们都表示这完全是一起车祸事故,不存在其他人为制造车祸的痕迹,并且制造车祸的货车司机已找到,这个人供述是酒后驾车,有关部门的鉴定结论也证明了这一点。”
婷婷说:“我听说张秘书长现在很激动,他表示要和我们干到底。省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交代我们的没有?”
周省长对我说:“我做通了你们一室主任的工作,他调到下面市里当纪委书记。我与纪委胡书记通了气,把你提为一室主任。”
“这也太快了吧,我到一室任副主任时间太短,怕常委开会时通不过。”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这个你就不要考虑了,我自有安排,先代理主任,组织部长和其他几个常委我都会做通他们的工作的,丛书记一两个人阻止不了这个任命。关键你在一室要大胆工作起来,不管是在副主任位置上还是在主任位置上,都要充分利用你的地位和权力,抓一两个大案要案出来,自己手里有了材料,不怕他们不重视你,也不怕你没有发言权,破格提拔你那只是小事一桩。”
接着,周省长把他了解到的有关组织部长和纪委胡书记的情况给我和婷婷介绍了一番,周省长神秘地说:“我上午开会时与他们透了透风,有人把举报信送到了一室王主任手里,似乎无意识地乱点了几件事,他们两个都是明白人,响鼓不用重锤。你和婷婷把我刚才讲的内容写一两个材料放在办公室里,这是敲打他们的重磅武器。”
我明白周省长这招的高明之处,为了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紧紧抓住掌控自己命运的人的软肋,以暴制暴,以达到互相妥协的最终目的。世界上的所有事物无不是互相平衡妥协的结果。人与大自然所有动植物一样,没有永远的对抗,只有永远的妥协和平衡。谁掌握了妥协的艺术谁就有可能控制局面,谁抓住了妥协的要领和方法,谁就可能掌握主动权。周省长永远站在时代的最高点,俯瞰全局,运筹帷幄,从容应对,不露人工编造痕迹。我通过与周省长的接触,特别是通过他几次的言传身教,似乎领悟到了某些真谛,领悟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那就是站得高,看得远,构思细密,行动果敢,敢于斗争,敢于胜利,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勇往直前。
于是,我和婷婷马上动笔,按照周省长提供的只言片语的信息,撰写五篇关于举报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的材料。由于周省长提供的信息非常具体,编造起来感到胸有成竹,有板有眼,不空洞不虚假,有血有肉,所有的领导看了不得不信。我们俩借鉴了李鳅生老婆的写作方法,观点鲜明,证据充分,夹叙夹议,不扣帽子,不打棍子,不骂人,完全是以理服人,引用党中央的有关文件和省委文件妥当全面,引用有关法规条款也是恰到好处,不断章取义,不生搬硬套。
“我们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婷婷的评价正说到我的心坎上。从过去几次事件上看,我们都认为,这次的配合最为成功,说明我们的合作不再是表面上的完成任务,而是达到了心灵上的合而为一,思想上的高度一致,行动上的高度完美,就连语言文字上也达到了高度的同质化。
正当我们欢欣鼓舞要大功告成时,不好的消息连续传过来,鸿陵水电站的职工和鸿陵县高尔夫球场所涉及的几个村的农民联合起来上访,他们号称工农联盟,共同推翻李鳅生反革命政府。
这些工人和农民封锁了县政府的所有大小门,使县委、县政府完全处于瘫痪状态。李鳅生仍然使用缓兵之计,先答应他们的一切条件,再一个一个击破,但是,这次不灵了,上万工人、农民、城市居民包括学生,都加入了反对腐败,反对鸿陵县委、县政府的行列,他们甚至高呼口号,堵塞了经过鸿陵县境内的国道和两条省道。李鳅生无奈之下要求武警部队介入,但武警部队表示,没有上峰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调动部队。
更为可怕的是,这批人还要阻拦去北京的火车,以此引起中央高层的关注。我知道,这件事的总策划和总后台肯定是丛书记,但是,我想,事情闹大了,作为省委书记也难脱干系。于是,我立即打电话给李鳅生,了解详细情况,李鳅生这次不再镇静自如了,他告诉我,丛书记这次准备以牺牲自己的政治生命来换取周省长的下台。他指使所有的公安人员,不准暴力对付群众,要打一场轰轰烈烈的人民群众战争,他希望通过这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惩治腐败,揭开盖子,宁愿自己下台。
真是应验了古人的那句话,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婷婷已经预料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联系周省长。周省长正在上海出差,我和婷婷立即飞到了上海。
在上海锦江饭店,周省长详细听取了我们的汇报,大家都认为,这是一起有组织、有计划、有领导、有方案的集体行动,趁着周省长出差的机会,企图掀起狂风巨浪,推翻以周省长为首的省政府。
婷婷对周省长说:“目前的形势逼迫我们,必须马上作出果断的决定,牺牲李鳅生,换取大家的安定,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飞机上,婷婷就与我谈了这个想法,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李鳅生不会同意,因为这件事,轻则坐牢几十年,重则判死刑,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别人的安然无恙。李鳅生也不例外。
周省长一直忙于开会,这是中央在上海召开的一个重要会议,终于抽出开会讨论的空隙,周省长与我和婷婷见了一面。周省长在仔细平衡利弊得失后,终于下定决心,拿李鳅生开刀,但我的忧虑周省长也表示赞同,万一李鳅生乱咬一气,岂不后果更严重。
会议因为有中央首长在现场,周省长无法和我们细谈,他要我们立即回红洲市,晚上散会后,他立即飞回去和我们细谈。
“他李鳅生自己干的事,他自己就应该有胆量、有义务承担起来,现在所有的矛盾焦点都聚集在他身上,如果他还在逃避责任,事态只会是更严重、更恶化。”婷婷不太同意我的看法。婷婷以前确实对李鳅生的所作所为义正词严地批评过,但作为从基层一步一步上来的县委书记,要完全改掉过去的野蛮行为和粗俗思维定式绝非一件易事,况且李鳅生的许多事都是在我们的指导下进行的,只不过行为方式上有时有点儿过分了。当然,当着周省长的面我不好为李鳅生多说什么好话,目前的形势也不容许我多为李鳅生求情,我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件事没有转机,不仅李鳅生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在所难免,我们也难脱干系,那可就是弥天大祸。
婷婷说:“这次来势非常凶猛,如果我们不采取有进有退的战略决策,恐怕难以过关,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弃车保帅,有进有退,只要周省长不受影响,我们受点影响那算得了什么呢?”
我说:“婷婷你的想法固然不错,但丛书记并不是冲着李鳅生来的,也不是冲着我和你来的,作为省委书记,他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如果他的人没有完全上来,特别是他的对立面没有赶尽杀绝,后患无穷,而赶尽杀绝最好的办法是擒贼先擒王。”我突然感到,这个贼王比喻不对,有点儿难堪,瞥了周省长一眼,他似乎并不在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牺牲李鳅生,他们不善罢干休,这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但我告诉你,现在,目标最明显的是李鳅生,像周省长、你和我,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现在张若诚死了,只要张秘书长不开口说话,丛书记他们是抓不到真凭实据的。”婷婷看了一眼周省长,周省长一言不发,好像在继续听着我们的争论,又好像在思考他自己的问题,婷婷继续对我说:“作为我党高级干部的张秘书长,儿子没有了,他自己也是不干不净的,如果他还要勇敢向前,挺身而出,他不得不考虑成本与收益的比率,周省长是上升时期,丛书记虽然是省委一把手,但毕竟即将老去,张秘书长要铤而走险,牺牲全家是铁定了的,因此,我们要紧紧抓住张秘书长这个心理,让他既爱我们又怕我们,我们拉他一把,打他一阵,胡萝卜与大棒双管齐下,效果肯定会立马显现。”
我一直在看周省长的反应,希望他能表个态,让我们能够有一个思想准备。他究竟是什么态度?我不是想见风使舵,而是我认为周省长具有过人的智慧和超常的思维方式,他的办法一定会胜于我们好几筹。但是,周省长还没有表态的意思。
其实,我与婷婷没有根本上的分歧,但每个人强调的基点不一样,她强调牺牲李鳅生换取我们大家的安宁,我则强调丛书记的目标不是李鳅生,而是周省长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