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可能有点夸张，但周省长听了后显得还是很高兴。作为长期听习惯了赞美语言的高级干部，已基本丧失了辨别真话假话的能力，只要使用赞美语言，甚至侍奉出天方夜谭式的赞美词语，一般的领导干部都会笑纳。但有一条，你在赞美时态度一定要诚恳，语言一定要丰富多彩，内容一定要与赞美的领导有关，如果能够结合一点实际案例，或者能背诵出这个领导干部的某段讲话台词，效果一定会出奇的好。

周省长的谈话终于切入了主题。他说：“小王你是个明白人，论资历论能力，下届省长人选非我莫属。省委书记马上要调离，另有重用，省长要退居二线，已定下来担任政协主席。目前，全省上下要求我当省长的呼声很高，民意测验时，我的票数也是高居榜首，无人能比。但是，竞争对手确实很多，组织部长和纪委书记都是这次考察的对象，他们当然也有能力也有关系也有民意基础，我唯一不利的因素就是在常务副省长位置上的时间不是太长。”

婷婷一直没有说话，她看到周省长话说得这么明白，接着周省长的话题说：“周省长已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婷婷说得一点也不错，在这个问题上我一点也不谦虚，完全可以用众望所归人心所向来表达。”周省长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扬扬自得的豪情，反而有点郁郁寡欢的味道，这也许就是周省长找我们来商量的隐忧所在。

周省长说：“现在有消息表明，中央有意调我到另一个省做省长，我当然不想去，你们上次见到的一个老太太，还有李公子，他们都有点能力，如果你们代表我去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把我就地安排，对你们也有好处。”

“那当然，那当然，我们有今天，完全是省长您给的。”我说。

“你们先去北京找他们的亲戚或家人接触接触，探探他们的实力和底牌，前面的工作我都做了，你们也帮助我做了一些基础工作，但是，你们不要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名义上是在帮助他们搞项目，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拿出自己的条件与他们兑换，如果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时，就开出一个价码出来是最愚蠢的行为，这点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也是我最不放心的地方，担心你们沉不住气，被他们那帮北京人侃晕了。要知道，北京的水太深，搞不清这点，结果就会没捉到大鱼反被淹死。”

婷婷说：“省长，您的话我们完全记住了，我与王兄一定会永远记住您的教导，永远按照您的指示办事，遇事多考虑，慎重再慎重，轻易不亮剑，亮剑必致人咽喉。”

我接着婷婷的话，说：“婷婷一向考虑问题周全，我虽然嫩了点，但通过这段时间跟着婷婷学习，特别是通过学习省长的讲话精神和言传身教，自认为进步很快，一定不辜负省长的殷切期望，团结起来，群策群力，争取更大的胜利。”

“正因为我对婷婷充满信心，我才敢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她。”周省长严肃认真地告诉我，“婷婷毕竟是一个人，遇到棘手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商量，她极力推荐你，我通过观察后感到，你还行，因此，你们两个人一定要齐心协力办好这件事，有些问题你还不明白，婷婷会告诉你的。”

从浴心禅寺回来后，我问婷婷：“周省长到外省也是当省长，本省也是当省长，何必大动干戈，哪里的省长不是省长？”

婷婷当然明白我问这话的目的所在，她非常神秘地告诉我，现在，竞争省长的人多还在其次，关键是有人想利用调离这一程序，把周省长在本省的一些陈年旧事搞出来。由于周省长长期在本省工作，工作上不可能没有缺点和问题，一旦调离，虽然还是当省长，一旦有人造反，周省长只能望洋兴叹，鞭长莫及了。

这也许是周省长不愿意离开本省最主要的原因。实际上，一个地方出现腐败问题，不是存在不存在的问题，而是是否暴露出来的问题。往往是一个地方或一个单位内部出了问题，利益分配不均，有人要冒死告状，如果这个人掌握了核心机密，腐败问题就出现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某个领导人调离了，影响力和控制力大大减少了，或某个领导人退休了，一些人看到有机可乘，马上纠结一些人落井下石，于是，腐败问题出现了，腐败的领导人被抓起来了。周省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虽然没有掌握周省长的具体情况，但省里的传闻很多，有关他打招呼要工程的，干部升迁方面的，女人方面的传闻就更多了，周省长一旦调离本省，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不寒而栗。

婷婷说：“周省长既然与我们这么直白地表明态度，说明他有点着急了，因为他这个人是最能沉得住气的，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是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的。从今天晚上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他有点沉不住气了，也许问题已相当严重了，如果中央在使用名升暗查的计策，通过调离他达到查清他的问题的目的，那么，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我的想法与婷婷的想法完全一致。我们决定马上起程去北京找那位神秘的老太太和李公子。当晚，我们订好了去北京的机票，准备第二天去北京。

但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李鳅生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红洲市找我，说他县里的一个水电站拍卖出了大问题，一个老县长亲自找到了省纪委书记告状，说其中国有资产流失几个亿。

“一个老县长有什么能耐，多大年纪了？”我问。

“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问题就出在他老了，无所求了，他要实名告状，后果很严重。我准备找周省长汇报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摆平这件事。”

“周省长哪里有时间和精力管你这件事。”我有点想笑，感到李鳅生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鳅生把我拉到一边，贴着我的耳跟非常神秘地说：“周省长不管这件事不行的，买我们电站的那个香港老板就是他介绍的。”

“婷婷知道这件事吗？”我本来想说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话到嘴边又改了。

“婷婷不知道，省长他特意交代不允许我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和婷婷。”

原来如此。我仿佛一下明白了昨天晚上周省长找我和婷婷去的真正缘由，看来我和婷婷分析得基本正确。

“这其中究竟有多大的水分？”

“说有水分就有水分，说没有水分就没有水分，关键从哪个角度看。”

“从市场操作层面讲，你们是不是真正便宜了，便宜了多少？”我对李鳅生在这个时候还在说着官场套话很是不满，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发火。

李鳅生迟疑了一下，说：“王兄，你不是外人，如果真正公开拍卖，我们至少便宜了三四亿元人民币。”我不让李鳅生继续说下去了，打断他的话，说：“你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要让这个问题暴露出来，现在你也不能去找周省长，我和婷婷今天就要去北京开会，可能要过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你要稳住他们。”

“王兄，我能稳住还会这样火急火燎亲自跑来找你们吗？”

“给他一点好处，他无非是想分一杯羹嘛。”

“问题不是这么简单，我多次派人去协商探底了，这个老东西不知是胃口大还是有其他目的，根本不吃我们这一套，油盐不进，我都快被这个老家伙逼疯了。”

我马上打通了婷婷的电话，简单把李鳅生的问题讲了一下。婷婷当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她马上要我们一起到“东方之夜”会合。

婷婷无心让李鳅生表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与李鳅生说什么道理，单刀直入要他表态，至少这一个月不能出问题，等我们从北京回来再说，也不能去找周省长，省得领导分心。

李鳅生被婷婷逼得没有办法，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婷婷和周省长对于这个问题肯定会有全面而周密的考虑的，你不必太担心，一个常务副省长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李书记，”婷婷突然说，“周省长很快就会当省长了，你也许听到了一点风声吧，如果你在这个问题上坏了周省长的好事，你我都会死得很惨的。”

我的话和婷婷的话一下子鼓足了李鳅生的革命斗志，他马上兴奋起来，问道：“我还想问问你们，周省长真的能够顺利转正吗？下面的传闻很多，我不知道信谁的。”

“你当然信婷婷的啦！”

“那是自然，但下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周省长可能要调走，外省一个副书记来当省长。”

看来，可怕的信息时代已没有多少秘密可言了。婷婷说：“你完全可以通过非正式的渠道传递一下信息嘛，周省长不会走，中央已经定了，他当省长。”

李鳅生似是而非般地点了点头，说：“如果周省长当了省长，我们所有的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

“我们的目的会达到的。李书记你绝对放心去摆平水电站的事。周省长当了省长，你的好处大大的有。”我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他要多鼓励多鞭策，不能让他失去信心和决心，后院起火那麻烦事就大了。

婷婷显得有点不耐烦，对李鳅生摆摆手，说：“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看好自己的人，管好自己的门，不要再杀出一个程咬金来。那个老家伙一定要控制住。我明确告诉你，纪委书记也是省长人选之一，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周省长的日子就难过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明白地告诉李鳅生，经婷婷这么一说，我干脆再多说几句：“李书记，你是个明白人，树大招风，如果周省长不想当省长，什么事都没有，大家都盯住了周省长及周省长身边的人，包括你和我们在内，因此，关键时刻你可要千万顶住压力，迎难而上。”

“实在不行，我找人把这个老家伙干掉，一了百了。”李鳅生的流氓作风在关键时刻就显现出来了。

“这个办法千万使不得，不要搞得后来不好收场。”我表示坚决地反对。

“这个办法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使用。”婷婷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想不到婷婷这么说。

李鳅生似乎受到了婷婷的鼓励，也许他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想继续叙述下去，婷婷打断了他的话：“以后我们再细谈，今天暂时不再谈这个问题了，这是下策的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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