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骥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1
|本章字节:7600字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指责,对于工兵来说,只要地雷还在,人民安全的隐患就没有消除。一次任务的结束,意味的是新一次任务的开始。
完成了炸湖的任务,经过短暂休整,扫雷大队又汇编成一队,投入了更加严峻和紧张的扫雷工作中。
2号雷场仍然是第一个难题,荒草丛生的雷场被雷公动了手脚,谁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就藏着巨大的危险。这次扫雷不像上次,为了赶进度,可以火烧可以炸平。这次只能一个个的把地雷挖出来,用贺权的话来说,就叫生态扫雷。
在的一片荒草间,探测仪响起轰鸣,身穿防爆服的赵保家手持镰刀一马当先,他熟练地挥动着家伙事,刀起草落,仿佛又回到了在家种地的日子。急得高等不断跟在后面嘱咐,一定要轻点,再轻点,如果割断隐藏的地雷引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保家嘴上答应着,手上割得更起劲了。
解决了这块草地的问题,张晓菲蹲在一旁看着高等撬着一根树根,纳闷这雷怎么能埋到树根下,真是难为布雷的是怎么想的。
“用力撬!”高等看看一脸茫然的张晓菲,一瞪眼,张晓菲赶紧上阵帮忙。
严肃和崔鸣在雷场边巡视了一下,发现有的战士在割草,有的在搬石头,一派磨洋工的劲头,可是这些活儿又的确是要干的,不干就没法扫雷呀。
这也不让烧那也不让炸,还怎么让人扫雷?这不是纯粹难为人嘛!严肃发着牢骚,一脚把旁边一块小石子踢到了远处。
旁边崔鸣也忍不住说,怎么出趟国就变成假洋鬼子了?生态扫雷,怎么不把人都撵走,把地一圈,多生态!
“雷扫干净是大事,草烧完了再长嘛!扫雷还要环保,扯犊子!”严肃接了一句,抬头看见崔鸣,两人刚对上了眼睛,又忙转向了一边。
阴雨密布的山顶上,贺权和陈晨、关键三人并排站着,也正对这片雷场发着议论,关键的意见与严肃一致,点火烧的办法有助于加快扫雷,况且这草烧了,明年还会长啊。不是有首诗这么写——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春风一吹,又生长出来了,野火哪能烧得尽啊!
贺权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他在海外战场上见得太多了。大火过去一片焦土,寸草不生。老百姓要想在这片地上干点什么,往往要等二十年、三十年,烧过炸过的地方,对生态链破坏太严重了。
“可是生态扫雷,太耽误时间了。”陈晨说。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现在开始,严格执行生态扫雷,所有官兵必须适应!”贺权不容置疑。
一滴水落在了贺权的脸上,他用手擦掉,抬起头,无数的雨水瞬间落了下来。
大雨瞬间而至,雷场上一片忙乱,严肃吹着哨子示意大家收队。张晓菲第一个背起探雷针就往场外跑,其他士兵也忙乱着将器材和防爆服装塞进车厢。
严肃看到防爆服被着急忙慌的战士揉成一团塞进箱子,非常恼火,这可是保命的东西,怎么都不知道爱惜呢?他把泡得一团湿的防爆服从箱子里拎了出来,命令所有人把自己的防爆服擦干净,规整的叠好再收起。
忙乱中,贺权他们从山上下来了,边走边指手画脚的跟陈晨和说着什么。站在车头的崔鸣看到贺权,便觉得心中有气,连楚男讨好的要给他披上雨衣,都被他挡在了一旁。
看着贺权在雨中仍然一副神气的样子,神采飞扬的指点着雷场,崔鸣狠狠啐了一口,忽听旁边有人问:“崔大队长,你啐谁呢?”
崔鸣扭身,才发现关键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车,没好气的说:“嘴长在我身上,啐谁是我的事儿!”
关键笑了起来,啐谁都行,就是不能啐贺权。不等崔鸣答话,他又自顾解释,人家一个空降大队长,不远万里从国外跑回来指导咱们的工作,咱们哪,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有火,更得憋着!
听了这话,崔鸣火更大了。
“照这么说,大伙都成磨盘了,都得听驴的?!”他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
集合完毕,拉着扫雷队员的卡车在雨中往驻地行进。一大队与二大队的士兵分排对坐,中间放着装器材和防爆服的箱子。
一首《团结就是力量》已经反复唱了三遍,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赵保家还在扯着嗓子吼:“向着法西斯帝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直到旁边的秦雄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才从激情澎湃的歌声中回过神,住了嘴。
楚男拆开一箱矿泉水,一瓶瓶分发着。秦雄注意到他先把水分给了一队,剩下的才给二队扔过来,很是不悦。等自己那瓶接到之后,他反手又给扔了回去。还嫌不够,又把旁边赵保家的那瓶也扔回给楚男。赵保家看了秦雄一眼,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没敢吱声。
秦雄这么一来,车厢里的气氛可就与先前不一样了。大家似乎都想起来,一队和二队原本就是对手,尽管自从这个空降的贺权队长一到,两队合为一队,但是彼此心里一直的较量不是一下子可以收住的。
张晓菲首先表示出了不乐意,大家都是一个队的队员了,可秦雄竟然还想分出个你我来,那干脆跳车自己走,别跟车里的一队队员同流合污。他这话引起不少一队队员的起哄回应,张晓菲很得意,一直以来受秦雄的压迫,现在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了。
听着一队队员的起哄,秦雄脸上挂不住了,张晓菲,就凭他这个怂货,还想跟我横,还不是仗着高等……他不由得看了高等一眼,发现他坐在角落里,似乎对这一切热闹都充耳不闻。
“张晓菲,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秦雄劈头喝道。
“老子再没资格也是一队,你再牛,还不是二队的?!一队输给二队,是第一次吗?!”张晓菲趾高气扬的回答。
秦雄一下子蹿起,跳过中间的箱子就冲张晓菲来了,张晓菲忙躲到一边,嘴里直嚷嚷:“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告诉你,我欠谁的,我早晚都会还回去,谁欠我的,也别想跑掉!”说着,挥拳要打,旁边高等忽然睁开来了眼睛,慢悠悠的说:“欠钱好还,欠命呢?!”
秦雄一下子想起上次火场中自己被高等救出来的事情,拳头不觉松开,不服气地对高等说:“我还你命就是了!”
哪知高等站起身撩开了车帘,一指车下说:“既然这么豪气,那请吧!”
大雨中山路上一片模糊,依稀可以看到路两边的深渊。秦雄站在车厢边上,怔怔地看着外面,咽了口吐沫。
楚男走过来劝解高等,玩笑归玩笑,别过火了,否则出事了怎么办?
“出了事我担着!”高等看也不看楚男,大声说。
雨下得更大了,闪电撕裂着天空,站在车边的楚雄终于扛不住了,嘴里嘟囔着:“当我傻啊!”又坐了回去,看着其他士兵都盯着自己,没好气地嚷了一句:“看啥?我长得俊啊?”
高等坏笑着放下车帘,继续低头假寐。
车内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楚男继续将水分给二队的战士,赵保家接过,胆怯地看了楚雄一眼,看见他低着头闭着眼睛,才放心拧开喝了一大口。
“哎呦,这雨下得好啊!雨一下,土一松,雷公雷说不定自个儿就露头了,谁捡着是谁的便宜!扬眉吐气的好机会啊!”一刻也闲不住的张晓菲又叫了起来,秦雄转了个方向继续装睡,赵保家看了张晓菲一眼,若有所思。
下了车,赵保家抢着往库房里搬器材和箱子,又一个个码好,累得满头大汗。秦雄走了进来,看看四下无人,嘱咐赵保家,今天在车上的事儿,可千万别说出去。
赵保家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没有注意到秦雄尴尬的神色,而是忽然想起,好几天没给家里打电话了,这里下这么大雨,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一下雨,爹的风湿老寒腿可就又要犯病了!
雨下了一阵之后,很快停了,赵保家一个人来到了训练场,他悄悄拿出高等送给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照相功能,笨拙地摆起了姿势。可是怎么摆都觉得不对劲儿,好不容摆好,刚准备拍的时候,尖利的集合哨响起来,吓得赵保家手机差点脱了手。
赵保家悻悻地藏起手机离开了训练场,他本来是想在这里拍几张照片寄回家的。就在昨天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他得知在工地上打工的爹被人家无故辞掉了,这意味着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又断了。赵保家坚持认为,只要自己立了功,他们家就可以彻底改变处处被人欺负的命运,他在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准备先拍几张神气的照片,到时候更有说服力。
晚间,赵保家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熄灯后,听到宿舍里开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赵保家轻轻起床穿上衣服,悄悄打开了房门。
“谁啊?”黑暗中传来秦雄迷迷糊糊的声音。
“我,我上厕所。”赵保家搪塞了一句,迅速溜出了房门。
赵保家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仓库,轻轻推开窗户——里面的插销已经被他做了手脚,根本没有栓牢——跳了进去。很快,一堆鼓鼓囊囊的东西被扔出来,赵保家跳出窗户,回头关好,拿起地上防爆服,朝围墙跑去。
不一会儿,赵保家已经来到了2号雷场,他换上了笨重的防爆服,在心里默诵着,一定要找到雷公雷,一定要立功!
赵保家的耳畔再度响起了高等话:狗急了跳墙,人逼急了,就能立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像雷区深处走去。
除了天上皎洁明亮的月光,与赵保家作伴的,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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