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哀赋并序(6)

作者:赵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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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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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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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262字

[40]德曜:东汉梁鸿妻孟光之字,孟光因对丈夫”举案齐眉“而成为贤妻的典范,此指夏完淳妻钱秦篆。夏完淳《遗夫人书》:”未尝以家门盛衰,微见颜色。虽德曜齐眉,未可相喻。贤淑和孝,千古所难。“


[41]文姬之姊:以蔡文姬喻长姊淑吉。淑吉才识过人,工词赋,善琴弈。


[42]”衣冠“二句:谓夏氏为松江名门。杜曲,地名,在今西安市东南,唐大姓杜氏世居于此,故名。槐里,古代长安里巷名。


[43]望尘有地:指自己有光荣的祖先作为楷模。


[44]范丹:字史云,东汉陈留外巷人,马融弟子,通五经。桓帝时,任为莱芜长,不就。生活极贫,有时绝粮,人称其为”甑中生尘范史云,鉴中生鱼范莱芜。“


[45]卞彬之:字士蔚,南齐济阳冤句人,性好酒,不修边幅,尝为《骚虱赋序》以自况。


[46]载:语助词。簪缨:古代达官显贵的冠饰,此指南明官员。


[47]臆:胸。


[48]雍门:指雍门周,古之善琴者,因居雍门(春秋时齐国城门),故以为号。相传雍门周以善琴见孟尝君,孟尝君闻琴增悲流涕。后因以”雍门之琴“指悲伤的曲调。


[49]武陵之笛:东汉人马援曾为南征作笛曲《武陵深》,抒发对南征艰难行旅的感慨,后常以”武陵曲“寄寓流荡飘泊的伤感之情。


[50]鼓吏之狂:指东汉祢衡赤身骂曹事,见《后汉书·文苑传》。


[51]愚公之癖:指愚公移山的故事,见《列子·汤问》。


[52]缁羽:僧人和道士。


[53]屠箫:屠夫和吹箫的人。辅佐刘邦成就霸业的樊哙和周勃,皆出身微贱,樊哙初为屠夫,周勃常吹箫为人办丧事。


[54]”三桑生“句:事见《山海经·大荒北经》,谓死而复生。


[55]”一饭“句:《史记·淮阴侯列传》载,韩信少贫,一漂母饭信数十日。后信封楚王,以千金赠漂母。


[56]蒋诩:字元卿,西汉人,哀帝时为衮州刺史,廉直有多声。王莽摄政,诩称病免官,隐居乡里,舍前竹下辟三径,惟故人羊仲、求仲与之游。后多以”蒋生径“指隐者之所处。


[57]王猷:晋王徽之,字子猷,省称王猷,尝雪夜驾舟访友戴安道,不遇而返,后用”王子航“为雪夜访友的典故。


[58]嫖姚:指西汉名将霍去病,官嫖姚校尉。旧筑之坛:刘邦尝筑坛拜韩信为大将军。


[59]郎将:皇帝的侍从。


[60]蛟龙:古代传说中的两种动物,深居水中,相传蛟能发洪水,龙能兴云雨。


[61]鲲鹏:古代传说中能变化的大鱼和大鸟。《庄子·逍遥遊》:”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以上四句谓英雄无法施展才华。


[62]”韩王孙“句:韩信钓于城下,一漂母饭信数十日,信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


[63]宋如意:《淮南子·泰族》载,荆轲将赴秦,高渐离为击筑,宋如意和之,声极悲壮。


[64]下江:长江下游地区。绿林:山名,在今湖北当阳县东北。王莽时,新市人王匡、王凤等率领荆州饥民起义,以绿林山为根据地,后分兵转移,称下江兵和新市兵。


[65]”圯桥“句:相传汉张良曾在此桥遇黄石公,受《太公兵法》。圯(yi)桥,故址在今江苏邳县南。这里指作者没有像张良那样的机遇,没能得到高人的指点。


[66]辍食、拊心:表示哀痛或悲愤。


[67]枕戈:谓时刻准备杀敌。于邑:犹抑郁。



《大哀赋》是篇幅宏大、分量厚重的一代史诗。作者之所以要采用这种体裁,是因为面对内容如此深广、感情又如此浓烈的抒写题材,用诗歌形式不足以叙事和议论,而用文章形式又难以充分抒情和言志。因而他采用了这种非文非诗但又亦文亦诗、兼有二者之长的骈体大赋形式,是正确而又非常成功的。


全赋内容可划分为三大部分。除序言说明作赋原由,正文开头略写明代开国的威武雄壮气势之外,第一部分又可分为两段。前段总结明代后期万历、天启、崇祯三朝政治腐朽、军事失利、社会震荡的惨重教训,沉痛、深刻,切中要害。”中常侍之窃政,大长秋之尸祝。圣娆定中禁之谋,节让起北宫之狱“,这是宦官擅权,后妃乱政。”朝堂多水火之争,边徼有沙虫之戚。未拜郭隗,先诛李牧“,”孤臣饮恨于属镂,硕士含辛而囊木“,这是群臣之间不和,主上又无端猜忌臣下,结果互相残杀,自毁长城。有统帅之才的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卢象昇等人就先后蒙冤受屈,被置于死地。坚贞不渝的大臣杨涟、左光斗以及众多东林党代表人物,也难逃厄运,终于形成朝廷”兵由积弱,政以贿崇“的腐烂透顶状况。


在明王朝内部分崩离析的态势下,”大河南北,野咸饥馑“,”秦晋蜂攘,豫楚蚁营“,农民起义军由西南、西北而向京师,如秋风之扫落叶。”乌桓鲜卑之部,封豕长蛇之力,徙帐幕南,空群漠北“,”笳鼓震于辽阳,旌旗明于塞上。问九鼎之重轻,窥三川之保障“,清军由东北而西南,数度越长城,逼京师,掠内地,如入无人之境。腐败无能的明王朝,面对”贼在肩背,寇侵肘腋“的腹背受敌局面,必然和战两难:”卫青未闻其扫幕,魏绛不见其和戎“。因而”地拆天崩,海焦星陨“的覆亡结局,也就势属必然。


后段揭露南明小朝廷***颟顸,连东晋、南宋那样的半壁江山也维持不了,转瞬之间土崩瓦解,使锦绣江南变成废墟一片,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京师以及华北大片土地已经沦入清人之手的严峻形势下,南明君臣以朱由崧、马士英、阮大铖为代表,却醉生梦死,倒行逆施,根本没有认真考虑应变御敌之计。”而乃东昏侯之失德,苍梧王之不君,玉儿宠金莲之步,丽华长玉树之淫“,”冠盖之银青俱满,朝堂之铜臭相因“,真是主昏臣奸,危如累卵却在歌舞升平,封官卖爵,贿赂公行。这样清兵当然可以肆无忌惮,长驱直入:”南徐之甲兵不动,淝水之草木无神“,”投鞭则淮水不流,饮马则长江无际“。结果扬州、镇江、南京等战略要地以至江南广大地区相继沦陷:”扬州歌舞之场,雷塘罗绮之地,一旦烟空,千秋景异“,”欃枪空铁瓮之城,弧矢落金山之垒“,”平康之巷绝鸡鸣,钟岭之山空鹤唳。风尘萧索兮十二楼,烟雨凄迷兮四百寺“。而朱由崧本人只能落得个”朱组舆榇“、”青衣行酒“的无耻”降王“下场,广大士民也被置于”室处有荼毒之淫,虿发有髡髵之累“的悲惨境地。


但是与洪承畴、吴三桂等甘当汉奸、为虎作伥相反,与朱由崧、阮大铖等束手就擒、愿为降虏相反,以夏完淳及其师长辈的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吴易等人为代表的坚贞之士和广大群众却毅然奋起,举兵救亡,志在兴复,坚决维护国家民族尊严,并为此而不惜牺牲一切。”于是竿木群兴,风云毕会。兴六月之师,振九天之锐“,这是义兵兴起的壮观场面。但毕竟敌强我弱,虽有胜利,却两度大败。夏允彝、吴易等先后壮烈牺牲,完淳以”弱龄则海筹十六“,却”短发则霜镜三千“,国难家仇,萃于一身。难能可贵的是,在这种国亡家破、兴复无望的情况下,他仍坚守”既有志于免胄,岂无心于丧元“的夙志,誓死抗清报国到底。


第三部分归结前两部分内容,又自叙身世际遇,举义经历,并着重申明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弃报家国仇、雪民族恨、始终志在兴复的高风亮节:”有容鼓吏之狂,世笑愚公之癖。混缁羽之高贤,结屠箫之豪客“。


正是由于具有上述丰厚坚实的社会现实内容和高尚坚贞的思想情操境界,加以完淳自身的天赋异禀、渊博学识和已臻成熟的文学功力,《大哀赋》在艺术上的高度成就,可谓水到渠成,不言自明。其格局之恢宏,文气之充沛,结构之严整,用典指事之精切,文学声律之考究,确属罕见。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大哀赋》不仅是完淳本人的力作、代表作,也不仅是明清两代赋作的冠冕,而且在整个中国古代赋史上也是具有总结性的压卷之作。从作为把个人身世际遇与整个时代沧桑结合起来的史诗角度看,如果说屈原的《离骚》是赋史上的第一座里程碑,庾信的《哀江南赋》是骚赋演变为文赋、骈赋之后的第二座里程碑。那么《大哀赋》就是第三座也是最后一座里程碑。它虽然效仿了《哀江南赋》,甚至在布局谋篇以至典故、语词的运用上都有因袭之处,但由于它在社会内容深广程度和思想情操高度上都超过了庾赋,应该说它是青出于蓝,后来居上。而《大哀赋》这座巍然屹立的里程碑,竟出之于一位虚岁十七的少年之手,在笔者的寡陋见闻中,是中西文学史上独一无二的奇迹。


(乔先之邱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