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金年
|类型:生活·百科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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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儿庄大捷以4月6日晚日军全线撤退至峄县、枣庄一带而告结束。
但是凭着现代化军队的后勤补给系统,10天后的4月17日,日军在迅速完成了兵员、武器的全面补给后,又开始向台儿庄、徐州一带反扑。中国军队在此又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以第60军为主,即我姥姥他们所说的“猴子兵”)。约5月中旬。台儿庄一带失守,台儿庄的失守意味着峄县、枣庄一带沦陷。姥姥的老家成了敌占区,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吴村镇自不必说。
告诉你,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日军突然包围了吴村镇,先开炮,后冲锋,进村后杀人放火,三光政策还有花发姑娘的大大的。
吴村镇倒是戒备森严,作了充分的战斗准备。民团全部上了围子,四个炮楼全架上了土炮,吴四爷亲自巡防,不敢有半点马虎。但是,枣庄的日军没半点动静。有人说,这是鬼子光顾着整理煤窑急着出炭,顾不上别的了。也有的说,中国的地方政府及正规军已南撤,鬼子压根就没把周围的村镇看在眼里。
……
……
到了第三天上午,终于来事了。
两架日军的“铁老鸦”(飞机)飞来了。飞机是两个翅膀的,飞得很慢,也很低。几乎是贴着树梢飞。连飞机里边戴皮帽子的飞行员都看得见。因为听说过鬼子的“铁老鸦”扔炸弹的事,所以人们的第一反应是鬼哭狼嚎,四下里乱窜。但是,飞机并没有扔炸弹,而是洒了一地的花花绿绿的传单和糖果。
传单多是以下一些口号:“日华亲善,相互提携”、“勤劳奉仕、王道乐土”、“日华同文同种,日本是回娘家”、“黄种人的皮肤黄色的脸,亚洲人种亚洲田”、“共产邪恶是日华两国共同的敌人”、“大日本皇军是王者之师,来中国帮着建立新秩序”、“英美西方势力从亚洲滚出去”等等。
这些口号,在当时的一些文化人中,很受欢迎。因为这是当年的事实,那时的整个亚洲都成了英美西方各国的殖民地,如美国占着菲律宾,荷兰占着马来西亚,英国占着印度,法国占着越南……
战争初期,日军兵源充足,日军中的士兵多为现役军人。军纪普遍严格,一般极少祸害当地的老百姓,也很少骚扰当地的老百姓。如果听我姥姥介绍了一些当地的妇女同日军士兵的关系,你会感到瞠目结舌……
“鬼子刚来的时候,到处贴标语,贴图画,有的图画还配上字。鬼子的毛笔字写得好着呢,连吴四爷都夸那字有功夫。”姥姥的记忆力不愧是最好的,她还记得其中的一些内容:
如,其中的一幅画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脚踏大地……背后是一面大大的日本国旗。文字则写着:日本皇军足迹踏过的地方,马上就会变成无忧的乐土。
还有一幅则是,一个日本兵背着一个中国小孩,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国老百姓。日本兵奋脚踢飞前边的两条狗。一条狗身上写着:“国民政府”;另一条身上写着:“国共合作”。旁边的文字写着:日军的奋战是为着救中国的民众。日军背后的中国人都是从国民政府的毒牙中救出来的中国良民,看看他们的笑脸呵……
鬼子的这些宣传品,使吴村镇陷入了迷茫。人们搞不清鬼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四爷适时地召开了个碰头会。镇上的几位乡绅都参加了。会上出现了两种意见。一种认为:鬼子说的是实话,他们安抚人心是真的。因为从枣庄回来的人也看到了,鬼子也是满城的贴告示。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煤窑差不多快出炭了。日本人来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看上了咱中国的财富了吗?它要是整天杀人放火,谁还啰啰他呢……
但也有人认为,鬼子就是鬼子,从甲午年间往这就尽欺负咱中国,杀人放火是他们的本性,狼就是狼,什么时候也变不成羊。没见北边的“刘坡惨案”吗……
大伙说到刘坡惨案,均不寒而栗:
一天,两个鬼子到村头的井口上洗澡,两个小鬼子扒得净光,只穿着个布条条……(大概就像相扑运动员的那条白布,相当于中国的裤头)。他们把打上来的井水从头往下浇,高兴得咿哩哇啦。看到洗澡水又流到了井里,村里的老百姓不高兴了,上去跟他们说理。但比比划划的谁也听不懂,最后就打起来了。结果两个小鬼子一死一伤,村里也伤了两个壮劳力(即男青年)。伤了的鬼子回去一汇报,小鬼子开来了一队人,一进村见人就开枪。打死了咱们两个,打伤了五个。
这么一说,大家心情更忧郁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说什么。
突然有人小声问了句:“张……张县长也跑了吗……”
人们之所以用“也跑了”,显然是有所指的,那就是指省政府主席韩复榘的“不战而退”。这事着实让吴四爷等人大为愤怒。吴四爷甚至愤愤地说:身为地方领袖,不是身先士卒,领导全民抗战。而是不战而退,弃众苍生于不顾,何以再让每个草民百姓为国牺牲?
吴四爷不相信张县长也跑了:“涉远恐不至于。这次台儿庄大战,咱们峄县的民众后援工作是做得最好的。只是……只是……”
“四爷,有话请直言。”有人在旁边说了句。
吴四爷想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大战尾声,张县长曾让人捎口信给我,说他要随五战区部队南撤,去南岳参加由共产党人叶剑英主办的游击训练班。还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张县长和韩主席不是一码事。”
“不过,张县长是远水解不了咱的近渴。大伙还是看看如何办好吧。”
“听说韩主席令他撤退被他拒绝了,还写了首诗复电于他。”
吴四爷知道的更详细:“不是赋诗一首,而是引用的一段古话……”说完,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议论了半天,几个“土财主”(几位乡绅的自谑)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一看陷入僵局,吴四爷禁不住大发感慨,说了段历史往事:
南宋末年(1276年元月),蒙元大军攻陷了南京的临时首都杭州(又称临安)。南宋皇帝宣告投降,后偕同太后被一并押解北上。此时,镇守扬州的南宋将领李庭芝、姜才等人还誓死不降。皇上派人带信劝其投降,李庭芝怒斥:“我奉诏守城,从未闻有诏谕投降的。”信使只好灰溜溜折回。
不久,太后和皇帝一行人路过瓜州,再次诏令李庭芝投降。诏令曰:“现我与太子都已臣服于元,你为谁守扬州。”是呀,连皇上都降了,你还守个屁呢?
李是个死心眼仍不听从,令箭驽手发箭,射死来使一人,以示抵抗到底的决心。其结果,李、姜二人战败被俘,后被杀。最可怜的是扬州的老百姓。蒙元大军破城后,屠城三天,尸堆如山……
是呀,你为谁守扬州……
吴四爷一个典故,把大伙的情绪打到了一个低潮。大伙面面相觑,谁也不再就话。大概是觉着太冷清了,其中一个小声唠叨了一句:
“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夫该有多大的责?上边是干么吃的……”
“这话只能在这里讲。”有人提醒道。
吴四爷则说:“怕啥,这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