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窝里斗

作者:王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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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生活·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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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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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914字

说起中国人的窝里斗,我姥姥就气不打一处来。姥姥说,那时,不光共产党跟国民党干;共产党内部也互相干(指“湖西肃反”,幸被罗荣桓及时制止)国民党自己内部呢?也互相干!


自我姥姥“走后门”把国民党鲁南游击总队的那些连级干部成功营救后,吴玉臣就不止一次地说,一定践诺来枣庄一趟,代表政府向我姥姥表示致谢,还说,要买两头健子牛送给我家,因为他还记得我姥爷不敢使驴。


就这样,我姥姥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这两头牛了。我姥姥还纳闷,这大少爷打小就是讲信用的人,这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呢,想必是有事……


一点不错,这真的有事,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众所周知,沈鸿烈并非国民党的实力派,他接替韩复榘任山东省主席时,仅是个光杆司令,最多是他从青岛带出来的几百人的海军陆战队,这支队伍虽然能打,但人数太少,故成不了气候。当时留在山东大后方的国民党主力是于学忠的东北军,东北军与共产党关系历来很好,而沈鸿烈又是坚决***的,所以在这一点上,沈、于两人分歧甚大。即便以后成立了苏鲁战区,沈鸿烈担任副总司令,但他仍然调不动东北军的一兵一卒。


万般无奈下,经蒋介石批准,将吴化文的手枪旅拨给沈鸿烈指挥,算是他的警卫部队。但别忘了,吴化文是老西北军出身,原是韩复榘的得力干将。对于韩复榘被正法,沈来接替,吴化文本来就有一种抵触情绪。所以,他表面表示服从,实际上则是“行动迟缓”。


迨至41年9月皖南事变后,国共两党的矛盾趋以公开化。沈鸿烈积极按照国民党中央的指示,在各级党政军会议上布置***,并提出了以下口号“宁亡子曰,不亡于共”,“亡子曰尚有恢复之望,亡于共必无葬身之地”、“宁可伪化,不可赤化”、“日可以不抗,共不可不反”、“庆父不除,鲁难未已”、“灭此朝食,救民水火”。随即他们与八路军多次发生摩擦,在鲁西北同陈光、扬勇,在鲁北同肖华,在鲁南同罗荣桓,在鲁东南同廖容彪。但是,每每关键时刻,于学忠总是按兵不动。久而久之,沈鸿烈总是吃亏。


没办法,沈鸿烈电请重庆,请求辞职。41年9月,经蒋介石批准,沈鸿烈正式离职,后由教导团护送,从山东进入河南,再达重庆。此为后话。


……


……


临行前,沈鸿烈又同吴玉臣作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


“玉臣呀,你跟随多年,对党国忠心耿耿,此苍天可鉴。且你我情同手足,乃真兄弟也。此次我即将赴渝履新(其实蒋介石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沈鸿烈以后干什么),你是愿随我去重庆呢?还是留在这山东坚持敌后抗战?”


吴玉臣稍加思索便答:“按说,热血男儿当以抗战为己任,留在山东坚苦抗战,何况这里还是我的老家,人脉极熟。但是,我仍愿跟随沈主席前往重庆,其原因有二:一为沈主席人格所折服,在下十分敬佩沈主席上对党国事业的忠诚,下对部属手下的体恤,土话讲,是舍不得离开您;二是,我与沈主席有言在先,抗战胜利后,您要保举我去海军的,此次赴渝,正是机会……”


“玉臣呀,我的好兄弟!”不等吴玉臣说完,沈鸿烈已一把抱起了他,“哎呀呀,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呀,只是……”


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他早就听说,于学忠也十分欣赏吴玉臣的人品和才干,已许诺担任司令部的副官长,少将衔。


“我不能忘了我的老本行,我要为发展国家的海军而奋斗。”吴玉臣长喟一叹,“唉,于总司令的好意,我已当面谢过了。”


一切释然。沈鸿烈放下心来:“老弟放心,我沈鸿烈绝不食言。一到重庆,我即向陈总司令推荐,若是无效,我当力陈蒋委员长……”


就这样,吴玉臣随沈鸿烈毅然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万没想到,这一别又是40多年。直到80年代后期才与家乡取得了联系……


……


……


我姥姥却不知道这些国家大事。还在枣庄傻等呢,等他的玉臣哥来看他。这个时候,我二姨正好也生了,生了个俊妮子,模样像我二姨,胳膊腿像我二姨夫,因为是又细又长。我姥姥高兴,就给孩子起了个名叫“盼盼”。为这事,我姥爷还很不高兴,说小妮子家应该叫个什么花、什么英的,怎么叫“盼盼”呢,你盼什么呢?


姥姥抢白道,盼什么?盼快赶跑鬼子,盼地里的庄稼长得好,盼家里的驴不得病,盼好日子,盼甜日子,想盼什么盼什么,你管不着。


姥爷让呛得一头雾水,哼了一声,跑一边去了。


就这样盼呀盼,盼来的又是张表叔。张表叔一脸的歉意:


“对不住了,大脚嫂子,吴秘书长他来不了,而且还出了远门……”


姥姥一听,气一短,脸一白,差点又犯了头晕病,把怀里的盼盼都吓哭了。张表叔急忙作了解释,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半晌,我姥姥都没回过神来:


“是啊,是啊,国家的事重要啊,国家的事重要啊……”


“不过,吴秘书长没有忘了你的功劳,他说政府要买两头小牛犊奖给你们家……”


姥姥一听更激动了:“呵呵,亏大少爷想得周道……牛驴都一样的。”未了,又嘱咐了一句:


“你还能见到大少爷吗?给他捎个话。”


“见不到了,只能差信了。”


“那好,你代我差封信,谢谢政府,也谢谢他,给他说,赶……赶快成个家,一人漂泊在外不容易的,回到家里也好有人做个热饭打个热水,不……不能再……这么干熬着了。呜呜……”说着说着,不由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个张表叔哭得莫明其妙。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我二姨打了圆场。因为二姨她们大了以后,隐隐约约也知道了姥姥与大少爷之间的事,光是我姥爷时不时地嘟哝,就够我二姨他们听的。


几天后,张涉远便以国民政府峄县县长的身份,在吴村镇的集上买了两头小牛犊,直接送到了我姥姥家。我姥爷喜得一夜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