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志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6
|本章字节:8002字
“若敌人进攻国民党,那么我们就按原来的方针办,无须变动,若是进攻我们,情况就难以料定,若他们从东路来攻,那么他们即使不能绕过观阳防线,也会突然出现在那儿,我们昨夜把特务连调过去,是明智之举,否则他们真的可能突然出现在上木桥,甚至出现在塘马村边。按一般的情况算,他们出现在观阳后巷一线,那么那儿离塘马只有一公里,必须死堵,如果能赢得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从西面转移出去,但部队必须死守,光靠特务连还不行,四十七团二营必须配合,四十八团还必须增援,远不及天好时,我们在黄金山以北就可以阻击,那样稍微阻击一下,就可争取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若敌人从西面攻来,我们有四、五、六三个连在西面,按正常情况,可以阻击敌人,但西面战线过长,如果敌人突然出现在阵地前,再分割包围,我们的武器远不及敌人,且西南方向是平原,无遮挡,我们能守住防线的时间也不长。向东转移比向西转移困难得多,东面是长荡湖,圩区虽可隐蔽,但敌人从西面全面推进到长荡湖边,那同样很危险,那时只能从别桥土山往西南突进,或原地坚持到天黑,伺机而行。若是好天,我们的警报可在中梅以北、竹箦桥、上梅一线响起,那么时间充裕得多,直接从西南切入太滆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游动哨没有信息,真令人担心。”罗忠毅拿着放大镜放到地图的正北面,“若敌人从正北面扑来,那么正北只有四十七团一个营在大家庄、涧北里一线设防,倘若是好天,大山口、横山岗有我们的哨位,报警响起,我们有充分的时间选择向东、向西转移,当然主要是向西转移,敌人即使扑到大家庄,特务连和四连、五连可从东西两翼支持,但问题是如果敌人突然出现在大家庄,甚至偷过大家庄防线,突然出现在下庄、渔家边,再沿塘马河东西两岸南进,那么就较为危险了,但总的说只要是一路进攻,问题还都不大……”
“是呀……”廖海涛接过话说道,“如果敌人两路合围,情况就麻烦了,如果他们从东北、正北扑来,只要四十七团能抵挡一阵子,不让敌人一下突击到渔家边,四、五连迅速支援,我们快速西移,问题不大。最可怕的是从西北和其他任何一个方向涌来,都难以应付,若从西北与正北迅速攻来,按最坏情况估计,敌人会很快突破西面防线,我们无法向西转移,只得东移,但是转移的时间大大压缩,东移时,敌人完全有时间尾追我们,这样真是难办了,敌人有炮兵、骑兵,还有坦克呀。若从西北与东北两路攻来,情况更危险,他们完全可以很快切断东西两面的通道,那时我们只能南移,而南面是国民党,转移是不可能的,顶多选择西路强行突围,那样很麻烦,我们无法保证机关安全转移。如果敌人从西北、东北,加上西面而来,那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么我们只有转移长荡湖一线,而这样的转移,如果不能有效地阻击敌人,是难以想象的,如果是好天,我们能及早预警,敌人从三面攻来,虽然是最坏的结果,但我们还是可以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周旋,而现在敌人如果突然出现在阵地上呢?”廖海涛用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大腿。
“唉……”罗忠毅把放大镜沉沉地摔在长桌上,“而我们只能等待,情况不明,如果此时集中队伍,机关人员转移,在未知敌人在何处的情况下,盲目选择方向转移,那很有可能在途中遭遇,那就更糟了。”
“是呀,雾散日出,如果敌人不出现,或者敌人进攻国民党,我们在原地坚持,但必须严密注视敌人的动向,倘若形势不利,我看迅速西移,这儿总觉得不安全,溧阳北部地区暂时丢掉了,我们还可以再回来。”廖海涛粗粗地出了一口气。
“对,这地方不能再呆了,原先的整训计划必须调整,先西移一下,然后再见机行事,哪怕……”罗忠毅话没说完,通讯员进来报告:“机关人员是否出早操?”
“出,吃完早饭再出,但告诉他们,随时准备战斗!”
“是,还有芮军请示战地服务团是否继续排练节目?”通讯员继续问道。
“继续排练。”廖海涛接过口来,“同样早早吃饭,随时准备战斗。”
“是!”通讯员转身走出祠堂。
不一会儿,炊事员端来了山芋、稀粥,罗忠毅与廖海涛吃起了山芋,廖海涛拿起一个带有焦疤的山芋,吃了一口,直说好香。
在杨氏门前,端起饭碗,浓雾渐渐散去,塘马村终于浮出水面,四周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乍一看薄雾下的塘马似一幅浅淡的泼墨山水画,美丽极了,但是廖海涛没有那恬淡的心境来欣赏这江南美景。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些景给廖海涛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好像是雾中花,水中月,可望而又不可即,或者是一种即将消逝的良辰美景。他们似乎都含有一种留恋的挚情,挥手向廖海涛作着告别,就像上了船,见到岸上有人招手道别一般。
啊,上大坟、下大坟、西秧田、西沟塘、上木桥、下木桥、刘家祠堂,为什么今天给廖海涛一种特别的感觉,廖海涛总觉得它们像水面上漂浮的冰块远离而去……
太阳出来了,塘马村四周的晨雾消散了,虽然塘马村的东南西北还有薄薄的青雾在飘浮,虽然瓦屋山、双髻山还没有露出她那可爱的姿容。
因为没有异常的动静,司令部与政治部的干部和警卫及勤杂人员按惯例在祠堂两侧的社场上进行长跑操练,一些女兵赶往祠堂排练节目,那《打大仗》的歌声不时飘入耳朵:“你们是无敌的工农武装,你们要站在斗争的最前线,在战斗中巩固扩大,要随时准备打大仗!”这些女兵的歌声好清脆,那其中有李英的声音,她的声音廖海涛太熟悉,即使混杂在一千个人之中廖海涛也会辨认得出。
廖海涛喝完了最后一口粥,这时塘马村的晨雾完全消失,操场上束着皮带、戴着圆筒军帽、打着绑腿的干部在“一二一……一二一”地高喊着,迈着整齐的步伐,那整齐的脚步,雄壮的口号,那勃发的英气体现着新四军威武之师的军人气质!
大祠堂东侧高大的山墙,长长的围墙,黑黑的瓦脊,朝阳的光辉泼洒其间,古老的建筑注入了新的生命。
女战士的歌声在激扬,在飞腾。那高昂的旋律,那稚嫩的音色,那圆润的吐字运腔,汇合成一道青春、美丽的华章,战士的钢健与女性的柔美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了。新的女性,她们在战斗中谱写几千年不曾具有的、传统价值中不曾包容的乐章,妇女……战斗……青春。
廖海涛回头东望,发现今天的太阳特别的红,它还挂在树梢上,红得像要滴血,廖海涛心为之一振,眼一花,好像太阳如巨大的血球,顿时破裂,鲜血从血球中奔涌而出,沿着树梢、树枝、树干流淌而下,刹那间,天地一片血红,塘马村浸泡在红色的血海中。
“打大仗!打大仗!反摩擦,随时准备打大仗!打大仗,反摩擦,反扫荡……打大仗!打大仗!反摩擦,反扫荡……”歌声飘来,廖海涛的心猛地跳动起来,神经末梢似乎触摸到什么,罗忠毅在昨晚上掷地有声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敌人来扫荡,你们就反扫荡”。
罗忠毅朝东望去,浓雾渐渐消隐,房舍、树木、道路、草垛都冒了出来,轻雾飘浮,似笼罩了一层轻纱,红日没有喷薄而出,而是被云雾遮掩着,时隐时现,直到强烈光芒刺透了浓雾,继而烧红了它们,汽化了它们,才渐渐地露出了它的姿容,不过浓雾出于顽强或出于依恋还时不时地围拢过来,太阳的脸不由得绯红起来。
罗忠毅喜欢看雾,喜欢看红日升起,在襄阳,久居都市中,由于屋舍的遮蔽,罗忠毅很少能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日出,只是有一次随叔父到南彰三国古战场隆中时,才看到了太阳从地面上跃起的情景,在闽西的大罗坪、扁岭坑、陈地坑、梅子坪,邹家山,罗忠毅喜欢推开竹门,走出竹寮子或从几棵压倒的竹子相互绑结的床上蹦起,站到山巅,看红日从云雾中升起。
罗忠毅常常用宽大的手掌遮住额头,站立在山巅,脚下竹林遍野,身边青松翠绿,褐色的松果嵌镶于青青的松针间,飞鸟时而飞跃、时而在树枝上腾挪,嘴中发出清丽的乐声,花香随着湿润的风浸入心肺。
当罗忠毅的眼中显现红日从浓云汇聚的海洋中升起,海水红红的一片时,罗忠毅的心和那火热的阳光混为一体,斗志、信念,百倍地昂扬起来,罗忠毅那脸庞显出从没有过的刚毅与庄严……罗忠毅喜欢看,而且闽西虽然战事吃紧,但山川地理能使有限的空间特别宁静、特别安全,心完全可以松弛,飞翔于苍茫的群山中。
此时,罗忠毅在塘马朝东看,日虽已出,但罗忠毅远无昔日的心境,胸中跳动的是不宁的心。就像2月份在西施塘战斗的那一天,大地一片银白,白雪笼罩田野,红日在朗朗天边升起,清纯的阳光照射着苏南的小村庄,许多战士在雪景中跳跃、戏耍,包括柳肇珍,但罗忠毅那颗心突然狂跳起来,和眼前的宁静如此不协调,随后日军的枪声终于打破了小村庄冬日的宁静……
今日塘马的太阳又为什么如此红艳呢?浓雾在阳光稀释下使塘马村变成了一幅奇异的美景,为什么自己的心和这幅美景如此不协调?为什么?
《打大仗》的歌声飘来了,女战士们在引吭高歌,这合唱声雄壮而激扬,女声部的演唱有其特殊的魅力,战争提升了女性的形象,女人不再是软弱如水、软弱如稀泥的形象……打大仗,打大仗,歌声撞击着心扉,难道真的有大仗马上要打?是吗,有这样的巧合?什么巧合?明摆着昨夜大家周密安排着准备打大仗呀,如果真的有大仗要打,这真是上苍的绝妙安排,歌声已经昭示一切了。
“打大仗,打大仗”,罗忠毅转过身,仰望着西面,西面的雾很厚很厚了,但空气湿湿的,水分太重。地面在长时间的冷风吹拂下,虽有些潮湿,但不泥泞,走上去有些松软,有一种柔和的感觉。
《打大仗》的歌声在飞扬,战士们出操的脚步声在震响……罗忠毅又缓缓地踱着步,来到石墩旁,慢慢地坐在冷冷的石凳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突然罗忠毅心中一动,感觉到了什么,正想站起,此时,廖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叫通讯员通知特务连要密切注视敌人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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