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忠毅、廖海涛目送着远去的最后一批旅部机关人员时，敌人的枪声如汹涌波涛从四面涌向塘马，大地微微颤抖，空气急速地旋转起来，并散发着浓烈的火药味，天空硝烟弥漫，黑烟扫掠着血一般的红日的脸盘。

现在的任务是率领部队拖住敌人，掩护党政军机关人员转移。罗、廖二人对塘马一带的地形了然于心，塘马村是守不住了，村子小，周围的高地已被日军占领，现在只有撤离。塘马的南面全是平坦的原野，无险可守，唯塘马河蜿蜒曲折，北水南流，以此为依托可以拒击西犯之敌；河的东面不远处有新店村，村南一片竹林，也可作为依托；离塘马村东南三华里，有一高地为王家庄，四周是坟地桑树，也可利用；其西面二里许有一小桥架于塘马河上，为后周木桥，守往此桥，敌人就很难进入王家庄。

罗忠毅很清楚，这样的地形和闽西的地形无法相比，处于绝对劣势的十六旅利用这样的地形是不可能阻止敌人进攻的步伐，但死死守住此地，便可延缓敌人进攻的步伐，为机关人员的转移赢得时间，能达到此目的也就够了。至于部队下一步怎么办，只能伺机而动，但主要突破方向定在东南，那边还是一个缺口，那儿驻扎着国民党军队，这个缺口敌人难以堵上，如果从这个缺口冲出去，国民党军队如果拦截，就坚决消灭他们。

张连升、裘继明满脸血污地来了，罗、廖二人眼光一扫，信心顿增，这两个排十分完整，战士们毫无怯意，满脸杀气，视死如归的豪气充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是呀，特务连，十六旅精锐之师，是血与火铸造的钢铁之师。

“张连长，观阳那边情况怎么样？”罗忠毅一边问，一边朝观阳方向看了看，只见那边枪声不断，呐喊声声。

“报告首长，特务连一、二排有伤亡，特别是一排战士……”张连升低下了头，眉宇间痛楚之色尽现，“牺牲大半，现在雷指导员率领战士坚守阵地，正在和敌人拼杀。”廖海涛眼圈红了，这支部队班底是闽西的老红军呀，有许多战士曾和他一起战斗在双髻山，抗战时，战斗在茅山地区，赤山之战中，这支光荣的部队建立了不朽的功勋，随二支队南征北战，战功显赫，自己一直指挥掌控着这支队伍，现在许多战士的鲜血洒淌在寒冷的大地上，怎不令人心痛。廖海涛无法问及牺牲了哪些战士，但从战场形势看，一排战士生还的可能性不大，刹那间，一排的他那熟悉的部下，个个满脸鲜血地在他的眼前浮现。

黄兰弟来了，四连、五连、六连的连干部除陈浩外都来了，战士们也逐一来到塘马村东边下木桥边的谷场上。

“同志们，”罗忠毅握紧了拳头，“我们的任务就是吸引敌人，拖住敌人，多拖一分钟，多守一分钟，机关人员就多一份安全。”他扫掠着眼前的战士们，或昂首挺胸，或怒眼圆睁，或凝重不语，“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拿出勇气，给我狠狠地打。”廖海涛上前一步，“同志们，我们新四军是钢铁打造出来的，”他双眼圆睁，炯炯之光放射而出，肩头被树枝划破的布片在秋风中瑟瑟抖动着，“为了民族，为了死难的同胞，为了苏南百姓，血战的时候到了。”他扯高嗓子，高喊着，“血战到底，决不后退。”

“血战到底，决不后退！”战士们举着枪，呐喊着，高亢的声音在塘马的上空飞扬着。

罗忠毅朝观阳方向望了望，只见那边的枪声渐渐稀落，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对着廖海涛说：“廖司令，你带特务连二排和四连、五连防守新店、塘马一线，我带特务连三排、黄兰弟二营六连和团部特务队防守塘马河一线，如果不利，则退守王家庄，伺机从东南突出。”

“好！”廖海涛向罗忠毅行了一个军礼，“罗司令，千万小心。”

罗忠毅抿紧嘴唇，点了点头，“那边的任务不轻，你也要小心。”

说毕紧紧地握住了廖海涛的手。

枪声四作，容不得再说什么，廖海涛向陈必利交代几句后便手一挥，“特务连二排、四连跟我走。”

张连升带着二排战士，雷来速、许家信带着四连战士一齐向新店村村北奔去。

罗忠毅用眼扫视了一下塘马河，他用又干又涩的嗓子作出部署。

“特务连三排、四十八团六连随我和黄营长坚守后周桥。”

黄兰弟、裘继明与战士齐齐回答：“是！”

罗忠毅又命通信兵传令团部特务队詹厚安、张光辉，六连赵匡山、顾肇基率部后撤至后周桥一道坚守后周桥。

“出发！”罗忠毅手一挥，黄兰弟、裘继明和特务连三排战士一齐奔向后周桥，在起步的一刹那，他回过头来朝塘马村望了望，神情是那样的凝重又是那样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