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涛收缩兵力至小墩上、西观里、尖刀山一线后，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做好阻敌准备，敌人进攻受阻后，停止了步骑兵的冲击，用猛烈的炮火轰炸原先特务连和四连的阵地，杨家庄和新店村北的椿树林顿时成了一片火海，而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新四军战士已后撤至西观里、尖刀山一线。

这尖刀山的来由有着丰富的趣味，这儿原是一条临河边的小鱼棚，主人为龚姓人氏，相传明朝嘉靖年间别桥马家马一龙途经此地，那马一龙在中举前原为一落魄教书先生，在溧阳陆笪豪绅家的私塾里教书糊口，八月半放假回家途径该地，他见西观里村东的鱼棚有五户人家，其鱼棚形似五座山包，上面笼罩一层紫气。那马一龙善于看相，善测风水，见紫气氤氲，便知此地要出魁星状元，他忙去和主人攀谈，方知龚家有五兄弟，个个腰圆膀粗，精于稼穑，长于渔樵，且乐善好施，因祖上少读书，家中皆为白丁，每遇财产诉讼，屡屡遭人盘剥，便拼命聚财，希冀小儿将来读书做官，光耀门庭，明嘉靖二十四年，兄弟五人的媳妇皆怀上了孩子，不久就要分娩。

马一龙听完龚老大述说，心中酸溜溜的，想想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连个秀才都没有捞上，经测算这龚家兄弟的孩子皆个个中举，老天为何如此厚此薄彼呀。“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为人阴毒的马一龙随着龚老大转了几圈后，连呼可惜。龚老大是个粗人，不知何故，马一龙施展巧簧之舌大叫龚家祖坟风水不好，遂致家中全是布衣白丁，龚老大慌了，忙问有何法子，马一龙装模作样推辞一番后，遂叫龚老大到晚上用家中常穿的草鞋置于村南的田野中，再用挖锹闸成两段，这样定保家业兴旺，子孙读书连连高举。

马一龙不收分文，连忙告辞，龚老大依计照办，不料当晚五个媳妇连叫肚疼，都旋即流产，第二日到田中看那挖锹，挺立田中，被闸的草鞋早已变成一条鱼龙，血迹斑斑，早已身亡，而房前屋后陡然升起五座小土丘，丘形为圆锥体，丘顶十分尖利，后人便命名其村为“尖刀山”。

龚家兄弟连呼上当，却对马一龙没有办法，从此龚家兄弟特别痛恨读书人，尤其是乡间的教书先生，告诫后代子弟务农尚武，且不可听信“先生”之言。自此以后，龚家后代一直人丁不旺，子孙不兴，从明朝的五户之家，一直到抗战时，仍为五户之家，这使“尖刀山”一村富有难以捉摸的神秘色彩，五座土丘也闪烁着扑朔迷离的神秘之姿。

“八一三”淞沪会战，日寇大举南侵，龚家后代纷纷参加民间抗敌组织，杀敌报国，新四军到来后，他们积极配合新四军除奸抗敌，在地方上颇有些名气。廖海涛曾到尖刀山做过宣传工作，知那儿有五个小土丘，虽不高大却可阻敌，便命张连升率特务连三排战士扼守五个土丘，又命许家信率四连剩余战士守住西观里到新店小墩上一线，时时向罗忠毅汇报，并和大坟窠一带的战士互为犄角，守住北线。

布置完毕后，他快速来到尖刀山。

廖海涛快步来到尖刀山，遥见五座灰色土丘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阴冷，他眼一花，五座土包顿时幻化成五座巨大的坟包，他揉了揉眼睛，虎眼射出一道亮光，他是唯物主义者，他偏不信邪，今天和日寇决一死战，为国捐躯，无上光荣，死亡又何惧哉？

“张连长，部队情况怎样？”他的脸已被火焰熏得黑黝黝的，嘴唇干裂，嗓子又干又涩，衣服已被流弹打穿了几个窟窿。

“报告廖司令，现在二排还有三十名战士，其中重伤一人，轻伤两人，战士们斗志昂扬，豪气冲天，只是弹药消耗太多，虽然从敌人的尸体旁捡来了一些枪支、弹药，但远远不够。”他的心情格外沉重，这位善打硬战恶战，敢上刀山、敢闯火海的铁汉，脸上显出一股少见的迷茫之色，“廖司令，机关人员不知转移到哪里，今天敌人来得多，攻势猛，再消耗下去，后果难测呀！”

廖海涛点了点头，他消瘦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情，脸颊骨显得格外地突兀，眉头闪闪发亮。

“他们走得还不会太远，险情随时都会发生。”他把手搭在了张连升的肩上，“连升，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国家、民族需要我们，我们每坚持一分钟，机关人员就会多一分安全……”他收回了手，捏紧了拳头，“今天就是我们报国的日子。”

张连升肩头一耸，“请廖司令放心，特务连誓死与敌血战，完成任务，除死方休。”

“敌人很快会发动新的攻势，你快去指挥吧！”

“是！”张连升“啪”地双脚并拢，行完军礼后，匆匆往小土丘奔去。

张连升和战士们依托土丘密切注视着刚刚败下阵去的敌军动向。

前方烈火还在燃烧，枯树上的火苗在阳光下忽闪忽亮，浓烟从树梢上旋转升腾，散发着充满激情的能量，田埂上的衰草燃起的火龙，东西横亘，痉挛着，扭动着。太阳已升得很高，空气虽然清冷，但对于搏击的士兵来说，热量散发靠着这点寒意，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他们喘着气，解开纽扣，恨不得着身体和敌人搏斗。

丫髻山，瓦屋山，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战火已使塘马一带充满了火光、烟雾，轰鸣声、呐喊声，取代了深秋的平静，血腥味扩散、渗透，早已覆盖住塘马河上清清的水草的淡香味儿，热血与生命在绽放着不朽之花。

敌人新一轮的攻势在原野上展开了，这一次日军没有炮击，也没有用骑兵实施突击，而是用步兵，在田野中实行搜索进攻，兵力不多，队形分得很开。

张连升一见，连连叫苦，这鬼子太狡猾了，他们不求速战速决，完全是在打阵地消耗战。往昔，敌人不大采用这种战术，新四军初入江南喜夜战，敌军很害怕，往往下午一打遭遇战，敌人猛冲猛打，绝不想拖到晚上，而新四军却相反，他们则是千方百计利用各种战术把敌人拖入夜幕下，让夜色掩护自己，跳出重围。后来敌人改变战术，往往拂晓发起战斗，力求白天解决战斗，一旦战火燃起，也是猛冲猛打，从不拖泥带水，而今日拂晓交战，来势特猛，但到9时后，攻势明显减弱，甚至有点漫不经心，这明摆着他们是想压缩包围圈实行密集打击。

张连升知道，这种法子对新四军很不利，敌人分散冲击，新四军机枪、手榴弹，发挥不了威力，这对于攻方来说是减少损失的最好办法，而对于守方来说，防守和进攻已是取在对等位置，这对于兵力具有绝对优势一方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怎么办？

廖海涛用望远镜看着远方的原野，发现二百多名日军在原野中摆开，杀气腾腾地向南挺进。

他眉头一皱，从敌人行动的姿势、阵形，以及刚才射击的动作熟练性、命中概率奇高这一点看，敌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的老鬼子，个人战斗力特强，他们对形势的判断、对地形的利用、射击技术本领掌握和刺杀技术的应用绝对是一流，这样一分散，我们很难阻击，我们兵力分散，敌人单兵作战能力强，对我们不利，如果我们全部集中一起，在原野上很快会遭到敌人骑兵的冲击和炮火的偷袭。

难！

廖海涛沉思片刻，马上命令张连升指挥部队，分成三个小组分布于五个土墩边，在局部小范围内集中兵力对敌实行歼灭，速战速决，然后迅速分散，防止炮击、骑击，伺机再集中进攻。他命通信兵传令许家信，命四连战士，依托田埂树木和特务连一样，采取时聚时合的战术，粉碎敌人的进攻。

廖海涛看了一下表，“9点10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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